她觉得惭愧极了,自己这样做真是对不起姐姐,可是现在要让她放弃,她是万万舍不得的。她低着头,咬着嘴唇,真是没脸见姐姐,这也是她犹豫了这么久,不敢和姐姐说起的原因。
怎么办啊,怎么才能让姐姐不那么难受,怎么才能让大家不背负世间的责骂?他说都交给他,他来想办法,可他是老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做不得假,姐姐是现任国公爷的儿媳做不得假,如何冲破这样斩也斩不断的关系!
她的脸色通红,看着姐姐瞬间就发红的脸,伸手扶住她,低声哀求道:
“姐姐,你别急,别急,先坐下来好吗?”
舒雅看着她,是啊她该想得到,沈瑜的确入不了舒窈的眼,她心悦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确是人中龙凤,可是摆在她们面前的阻碍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问题,那是一座山,一座世人都不敢翻越的山,翻过了,就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舒雅摇摇头,悲伤地望着她,可她还抱着些希望,盯着舒窈的眼睛问道:
“你在跟姐姐开玩笑对不对?你只是想问问九叔的人品学识是不是?他这个人太过冷傲,太过孤清,绝不是一个女子择婿的上佳人选。你听姐姐的,等父亲那边安定了,很快就会打发人来接你,你的亲事自有父亲做主,容不得你有什么想法。”
舒窈的心痛极了,她原以为凭着姐姐对姐夫的深情,她或许能理解她的感受,可是不是,姐姐到底是规规矩矩的大小姐,她容不得这样惊世骇俗的情意,容不得这样冒犯伦常的事情发生。
舒窈红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姐姐此时的样子让她害怕,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姐姐,她不敢再刺激她,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先这样拖着吧……
她叹了口气,服软似的道:
“好,好,我听姐姐的,姐姐你先坐下来,喝口茶,行吗?”
见她变了态度,舒雅略松了口气,是了,这样才是她乖巧的妹妹,从小就懂事听话的妹妹。她抚着肚子,就着她的手缓缓坐下,深深喘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又软语劝慰道:
“舒窈,对女子来说,嫁人就是第二次重生,世人对女子也多有苛待,容不得你行差踏错一丁点。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自作主张,等着父亲给你定夺就是。”
舒窈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盘旋了很久,她狠命地忍住,才不至于让泪水滂沱而出。吸了吸鼻子,强装着笑颜,道:
“时候不早了,姐姐快快安置了吧,不然连宝宝儿都要不愿意了。”
舒雅又盯着舒窈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由舒窈和刘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回了屋子。
我:我是谁?我在哪儿?
系统:目前您所处的位置是北极,您不必在乎自己是谁,反正也没多少人看见您!
我:啊,怪不得这么冷!什么,难道我是透明的吗?居然没多少人能看见我?
系统翻白眼:那你以为呢?
第101章 惊啼鸟(1)
接下来的日子又回到了刚刚到京师的时候,舒雅让刘妈妈去和余老夫人告了罪,只说自己身子不爽利,舒窈不放心,整日间都要陪在她的身边。
知道姐姐是不想让她出门,不想让她再见到沈君琢,舒窈无奈,只能日日看着小厨房,今日炖个鸡汤,明日做个盐水鸭肝,又用粳米细细地熬了粥,加上香菇、鸡肉和姜末。只是她盯着那小火炉,看着看着就有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不知道沈君琢怎么样,她只觉得这一日日不能相见,心里的思念如潮水般起起伏伏,才退了就又能涨上来。
强忍着,煎熬着,她不能只想着自己,还要为姐姐着想。她相信他正在想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破了这个局。
春风暖,芦芽短,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院子内外的玉兰抽出花苞,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开满了枝头。洁白的花朵开的繁盛,娇嫩的花瓣儿随微风轻轻摆动,院子外面的蔷薇也抽出细芽儿,远远望去,嫩绿嫩绿的一片,整个国公府洋溢着春的气息。这个时候,府里又有了一件阖府都要欢庆的事:蒋夫人给沈瑜说定了亲事,对方是有着同等爵位的慎国公府,还是长房嫡女,这样的身份,足以和沈瑜匹配。
所有人都在夸赞这门亲事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蒋夫人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些笑容,一面和贾妈妈商量着什么时候过定,定礼都要备些什么,一面想着要不要让沈瑜见上那姑娘一面。
沈瑜常年在外行走,慎国公夫人是见过他的,连那文大小姐也知道他,蒋夫人托了曾经的手帕交参知政事荆夫人前去探口信,果然对方一听是沈瑜,连相看都不用,就表示极愿意。倒是沈瑜这边,她试探着提起来文大小姐,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从没在意过人家。
不过这有什么,娶妻娶贤,文大小姐是她反反复复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如今的功勋世家虽不及前朝显赫,可毕竟底蕴在那里,传承在那里,人脉也在那里。最重要的是,文大小姐有个哥哥,现在已经在金吾卫里任了上将军,这在贵勋圈子里算是不错的出息了,当然,除了任枢密院副使这样实职的沈君琢。
屋内燃着熏香,丝丝缕缕的白色香烟打着转儿上升,没飘多远就散的不见了踪影。贾妈妈托着黄历,一页页翻给她看,她属意的几个日子,让贾妈妈一一记了下来,想着还是要和沈明赫商量一下。又让贾妈妈拿了定礼的单子来,她一样样细细地看下来,想了想,又添上了几样,这才作罢。
一时无事,站起身来,刚刚走了两步,竟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险些摔倒,贾妈妈哎吆一声,忙扑过去扶住了她的身子。
蒋夫人扶着额头,还没站稳,抬头的瞬间忽觉得有人从窗外一闪而过,那身形竟有点熟悉,她吓了一跳,大喝一声:
“是谁?”
外面除了寥寥几声鸟鸣外静寂无声,蒋夫人不死心,自己扶着桌沿站着,打发贾妈妈出去看看。
贾妈妈一脸惶惑,出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什么人也没找到。回来跟蒋夫人道:
“夫人怕是太过劳累,眼花了。”
蒋夫人将信将疑,总觉得将那人影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累到的确是累,她扶着贾妈妈的手,一面朝里间走去,一面语带责备地道:
“你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上次的事,银子撒了出去,事倒没办成。看着吧,那个祸害要是安稳了倒也罢,要是还不安稳,你还得想个办法除了才好。”
贾妈妈想着上次是遇到了沈君琢,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这话不敢说,只能憋着委屈,连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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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惊啼鸟(2)
到了晚间,蒋夫人略用了点碧粳米粥就放了筷子。贾妈妈想劝一劝,又见她眉间拢着烦躁,到底没敢张开口。让人收拾了桌子,又喊了沈瑜跟前的一个小厮来问沈瑜今日都做了什么。
那小厮早被蒋夫人调教了出来,将沈瑜的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连他用了多少饭,哪个菜多用了几口都记得。
听完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无非是做了几首悲春伤秋的酸诗,对着院子里花哀叹几声,对着缸里的鱼感慨一番。蒋夫人揉揉额头,挥挥手打发了这个小厮。
儿子这边还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还是像从小那样,对她言听计从,就算想要反抗,也不过是皱皱眉头,再大不了,离了她之后摔砸些东西。
倒是沈明赫让她更为头疼。若说从前,他没能得到世子位的时候,还会用用计谋,可从他真的得了国公爵位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诸事不理,逛园子看戏,斗蝈蝈遛鸟,更是那勾栏苑里的常客,有时候兴起往府里添置一两个人,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淡了,抛到了脑后,仿佛完全忘了一般。
她给他养着一屋子的人,院子建了一个又一个,建屋子的速度跟不上他往回领人的速度。她成了什么人?大概比一个得力的管家还好用些吧!
她管不了他沈明赫,管这些个小妾们的肚子还是不在话下。有一个沈彦就够叫她闹心的了,还能允许再出个麻烦吗?
想到这个,蒋夫人扫了一眼贾妈妈,道:
“赵姨娘那儿可还盯着吗?”
赵姨娘就是国公爷第三个儿子的生母,一个屠户的女儿。贾妈妈一边给她捶着腿,一边应道:
“夫人放心,一直盯着呢。那窗户下面种着芍药,有专人去看花儿。”
蒋夫人点了点头。又叙了一会儿别的话,贾妈妈见蒋夫人打了个哈欠,知她困了,就叫了人来给她安置,自己到外面点了一根安息香。
一时人都出来了,贾妈妈轻轻进去看看了看,见蒋夫人双目紧闭,气息沉稳,知道她已经睡着了,自己就在她塌边放了块床板,铺了被褥上去,躺了下来。
蒋夫人睡的迷迷糊糊,忽觉外面热闹了起来,人声嘈杂,灯火乱撞。她从榻上坐了起来,朝外面呵斥道:
“一个个的像什么规矩!都给我站好了,走稳了,不许鬼叫!”
那些下人们听了,果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连看也不敢抬头看她。
她满意了,这就是当家主母的威势,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手段狠辣的积威,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战。
她随手扯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朝外面走去,地上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了大雨,府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将头伏在地上。
她从这些人头前走过去,夜色拢着脚下,有水光闪闪,杂草踩在脚下软软。
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穿一身葱花绿的褙子,待她走到近前,猛地抬头看向她,她吃了一惊,刚想要斥责她,就见她的脸迅速地变大、变白,变的不成人样,满头的乱发粘在惨白的脸上!
第103章 惊啼鸟(3)
蒋夫人吓得倒退几步,尖叫一声,一下子踩空跌落,还来不及抓握什么,就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个梦。她摸了摸额头,满脑门子的冷汗,贾妈妈被她的动静惊醒,连忙上前来扶住她。
蒋夫人抚着心口,细细想了想刚才的梦境,才想起最后出现的那女子竟是邵姨娘!再一想白日里看见的那个人影,此刻也觉得和邵姨娘很像。
贾妈妈给她披上一件衣裳,低低地道:
“夫人这是做梦了?没事,醒了就好。”
蒋夫人扶着她的手,没有说话,略缓了一会儿才道:
“邵姨娘的坟建在哪里?着人去看看,好歹是生养过的,有了毛病就给修一修。”
贾妈妈一愣,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邵姨娘是谁。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从没提起过,想是今日做的这个梦和这邵姨娘有关,这才想起了她。贾妈妈没说什么只低声应了。又给蒋夫人倒了一杯热水,蒋夫人略喝了一口就推了过去。
一时躺下,只是这一夜怎么都睡不着了,蒋夫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纷纷乱乱,过了一会儿,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听得蒋夫人更加烦躁。
她想起来十多年前的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不过那时天气燥热的厉害,下雨也没能让树上的知了停歇,一阵一阵地欢叫着。她刚刚害喜,什么都吃不下,吐得昏天暗地,偏偏国公爷一来,那邵姨娘就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难受的是她,现在为这个男人生孩子的也是她,可他们在她眼皮底下就能眉来眼去,是当她是个死人吗?她胃里翻腾着,心里更呕的厉害,一个从通房抬举上来的姨娘,难道敢在她孕期里作威作福了吗?
好啊,既然你要装可怜,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可怜!天热了,要往屋里放冰,硕大的冰块谁来搬?邵姨娘去;要煮绿豆汤来败火,灶火谁来看?邵姨娘去;大日头下知了吵得人心烦,谁去赶知了?邵姨娘去……
眼见将她折腾的脱了一层皮,那后脖子上晒的黑一块白一块,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听到下人回禀,国公爷去了她的屋里。
那一刻,她的心恨的颤抖了,男人是没有心的,她为了他出谋划策夺取世子的位置,为了他搭上所有的娘家势力,而他呢?他就是这样对她的,眼里心里都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将她摆在供桌上用上好的珍宝供着,就是不愿意分给她丝毫的心意!
第二日一早,三伏天里热浪依旧,邵姨娘早早就来了她的屋里站规矩。她斜蔑着她,打发她去将新送来的西瓜拿去井里用水湃上,到了傍晚,才叫她去将瓜拿出来。
蒋夫人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竟鬼使神差地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悄悄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站到井边,俯身从井口里捞起一根绳,用力将绳从井里拽出来。
一把一把,蒋夫人看着她的动作,自己一点点轻轻靠近。那身姿果然窈窕美好,就算是从井里拖绳子的动作都透着韵致。
蒋夫人在心里冷笑,就是这样的美好,夺走了本该完全属于她的夫君,就是这样的美好,让她的心里痛不欲生!
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噗通一声,有人掉进了井里。蒋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有一瞬间的迷茫,怎么了?是她吗?邵姨娘哪里去了?
井边落下一只绣着兰花的鞋,她盯着那鞋看了一阵子,忽觉胃里翻腾的厉害,赶忙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第104章 惊啼鸟(4)
夜风阵阵,吹不散空中的燥热,吹不走胸口的恶心。蒋夫人回到屋里,翻江倒海般吐了起来,吐完了又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洗了手。贾妈妈来请她去用晚膳,她丝毫都吃不下,连口水喝下去都能吐出来。
侍立的人正在惶恐不安,外面突然有人来报,邵姨娘怕是落水了。蒋夫人顿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人说了什么,众人都看着她,那一刻,她觉得像是脱*光了衣裳被人审视一般。她将手里的杯子重重落下,高声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着人去捞啊!快去报给大爷啊!”
屋里的众人一哄而散,她抓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胃里一阵一阵的痉挛,张口一呕,却是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没有欣喜,没有宽慰,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下来,大热的天里她瞬间手脚冰凉……
后来,孩子生了下来,果然是个女孩。蒋夫人只看了那孩子一眼,就厌恶地扭过了头。别人的都以为她仅仅是因为头胎生了女儿不高兴,只有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时时提醒着她到底是为什么。
邵姨娘没了,沈明赫着实伤怀了一阵子,对她留下的沈彦更是疼爱。那时候老国公爷还在,她不知道到底是老国公爷的意思,还是沈明赫的意思,要她将沈彦送到余夫人屋里,算是由孩子的祖母养着。罢了,无所谓,大人都没了,留下个孩子徒增烦恼,她不在意,送就送,送过去之后连问都不想再问。
邵姨娘的死被当成了意外,没有人再问起。自那以后,她和沈明赫之间似乎也多了一层更加冷硬的隔阂,她再也无心去打破,无心去迎合,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没了,空空荡荡。她明白了她想要的东西,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权势、是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