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没有说话的是阴清,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正抱着阴河的腰嘤嘤嘤。
“四弟。”阴河笑着拍了下阴清的后脑勺,他很想用力将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扯下,可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落了弟弟的面子。“咱们几个中你最有钱,输点银子而已,不至于啊。”
阴清蹭的抬起脑袋:“你胡说,明明是皇婶最有钱。”
易无量跳脚:“你才胡说呢,明明是周青影最有钱。”
周青影大喊冤枉:“我不过是给家里打工的,我能有几个银子。”
“那你说,这里谁最有钱。”阴发起哄。
除了易无量,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有些畏畏缩缩的俞公子。
易无量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阴蠡解释道:“俞哲才是这里的大财主。”
“啊?”
易无量差点惊掉下巴,那位从她进门起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乖巧喝茶的瘦弱男子竟然是雅间内首富?不敢置信。
阴蠡解释完就后悔了。易无量对钱的热衷他是知道的,现在看到禹国数一数二的首富,不会临时倒戈吧。想了想他补充道:“虽然他很有钱,可是他打架不行……长得也不行,各方面都不行。”
俞哲满脸通红的低下头,猛往嘴里灌茶。他声音如蚊子一般:“王爷……要是再诽谤我……我就给子玦告状。”
“秋子玦攒够娶你回家的银子了?”
俞哲头压得愈发低了,耳朵红的能滴出血。
易无量听到了大瓜,偷偷瞄向阴蠡找他确认信息的真实性。
阴蠡点头,给出了更多信息:“俞哲和秋子玦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一起长大。子玦从小就喜欢俞哲,但俞哲家里不同意,直到子玦封了将军俞家才松口。”
“这事儿是能公开的?”
“我们都知道。”阴河突然插话。
易无量明白了。
“你……会瞧不起我吗?”俞哲小声问道。真的很小声,易无量喘个气都能把他的声音盖过。
易无量心想:我和你的区别就在于我穿了个女儿身。
“不会。相反我很佩服你们。”
俞哲缓缓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
“今天在宫宴上还有人说我狂妄。笑我不遵守七出,笑我说男女平等。可我不在乎。比起满身枷锁的世人,咱们这样的人才是活的最轻松、最有价值的。人生是用来体验的,不是用来装清高、演合群的。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俞哲愣愣的看着她,心中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立!”阴蠡高喊一声。
李立迅速冲了进来,附在阴蠡耳边说了几句话。
阴蠡脸色阴沉,压低声音:“无量,你二哥出事了。”
易无量瞬间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李立见屋内人太多,有些犹豫。阴蠡当即领着他与易无量上了四楼。
进入阴蠡专属的雅间:“说吧。”
李立沉声道:“前不久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后突然浑身难受,请了太医去看却什么病都查不出。直到宫人打捞河灯,发现一盏河灯里放着人偶,上面写着太后的生辰八字,这才确定有人诅咒太后。经人调查,那盏灯是易家二公子易无为放的。太后听完立刻下令捉拿易无为,现在刑部的人已经去左相府了。”
“妈的!原来今日的鸿门宴是摆给我二哥的。”易无量直接摔碎了茶盏。
易无量憋了一肚子气,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疑惑道:“宫灯不是只有女子才会放吗?”
李立解释:“往年确实只有女子才放灯。今年不知是谁的提议,说反正是放着热闹,男女都放才有意思,便改了往年的规矩。”
阴蠡冷脸:“还能有谁?左不过就是太后那边的亲戚。”
“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左相府看看的好。”
此时,十分焦急的易无量已经彻底静了下来。她没有火急火燎的离开风满楼,而是安静的坐下,让大脑飞速运转。
二人知道,易无量遇到困难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思考,便都不出声打扰。
易无量深吸一口,缓缓闭上眼睛。
她心中有两个方向:一,太后针对的是她,但因她没有放花灯,便临时改主意陷害易无为让左相府不爽。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杀鸡焉用牛刀;那么,剩下另一个方向了。今日为难她不过是个幌子,原本的目的就是易无为。可太后为什么要对付易无为呢?一个左相府庶子值得她亲自下场?今天现场蓝如珏表现积极,但是右相倪启哲却始终不曾开口。按理说,为女儿争取个好亲事做父亲的怎会无动于衷?难道他本就不看好阴蠡?如果倪启哲是背后推手,那蓝如珏今日之举目的为何?倪启哲为何要帮助太后对付易无为?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见易无量眼睛逐渐明亮,阴蠡问道:“想到什么了?”
“秋闱。”
阴蠡明白了。
“我猜武司宇也会遇到麻烦。”易无量抬头看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阴蠡蹲在她面前:“你尽管吩咐。”
五个字,易无量的心定了下来。
第55章 易无为出事
易无量看向李立:“立刻派人去左相府,转告父亲不要抵抗,让刑部顺利带走二哥。最好是悄无声息的带走,别惊动百姓。命人私下传话给刑部,谁敢对易无为用私刑,左相府与他不死不休。另外,派人盯紧右相与黄副主司的府邸,一有消息即刻来报。还有,派人暗中保护武司宇,与他本人也通个气。”
李立抱拳,正欲离去,易无量又道:“告诉我大哥,让他即刻去太师府取诗集,连夜印刷,务必在明日一早将诗集送至禹都各位大儒及才子手中。最迟明天晚上,高门大户都要人手一本诗集。”
“明白。”
李立离开后,易无量看向阴蠡:“太后那里只有你能帮我。”
阴蠡嗯了一声:“你放心,有人盯着。不过,能告诉我你的猜测吗?”
易无量直言:“我二哥被算计的原因不出意外就是秋闱。秋闱期间,他与黄勤共同争夺进入刑部的名额,依照目前两人的成绩,名额只会是我二哥的。但如果他因巫蛊之事入狱,刑部再拖上一拖,就算最终无罪释放,也会错过秋闱。黄勤是刑部副主司黄旺的亲侄儿,黄旺定会想尽办法延期调查我二哥的案子。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为伤人,只为抢名额。”
“你二哥确实不会有危险。”
“但刑部将会有两个姓黄的,这本就是一件不容乐观的事情。另外,为了算计我二哥,太后亲自下场,若说这背后没有其他阴谋,我不信。杀鸡用牛刀,他们也太瞧得起我二哥了。”
“你觉得太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毁掉左相府也未可知。”
阴蠡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残缺的手掌。“把你的猜测都讲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易无量与他四目相对,很快她又移开视线。
“秋闱看似是选拔新人,其实是各大家族之间的博弈。我父亲身居高位,效忠当今陛下,势必与太后的势力形成敌对。秋闱大幕的拉开,就如同战场上吹响的号角,预示着太后的势力要开始对付陛下了。而父亲是陛下在朝堂上最大的依靠,首当其冲将成为矛头指向。”
阴蠡嗓音低沉:“不仅如此。你父亲、你大哥,甚至包括你都会成为矛头的指向。”
“你都知道?”
易无量盯着阴蠡的眼睛。
阴蠡点头:“易无为的入狱陛下与我并不知晓。但李立汇报后我便明白该来的迟早会来,太后动手了。”
他握紧易无量的手:“也许你已经知道太后并非陛下与我的生母。先帝在世时,母妃是四妃之首的德妃,太后是当时的皇后。母妃最得先帝宠爱,被特许可以随时出入夜晨殿,陪伴先帝左右。也正因如此,母妃遭后宫嫔妃嫉妒,被下毒害死。母妃死后,先帝担心皇位落入他人之手,便将陛下与我交由皇后抚养。皇后一直无子,陛下过继给皇后后顺理成章册封为太子,而我也被早早封为宁王,辅助皇后对付其他嫔妃。先帝驾崩,陛下登基。在处理先帝后宫之时,有人将当年的真相密告陛下,原来当年下毒害死母妃之人正是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太后如何知晓你们已经知道真相?”
“她在陛下身边安插了人,告密者前脚离开夜晨殿,后脚就溺死在井里。当时陛下皇位不稳,若非左相大人与房将军扶持,皇位早就易主。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军权已尽归陛下掌控,太后做不到起兵造反。但她秘密勾结亲王、敌国,隔三差五暗算陛下,防不胜防。”
易无量低下头:“所以这场风暴早晚要来,是吗?”
“是。但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我们的胜利。”
“你着急娶我过门是不是也与这场斗争有关?”
阴蠡很诚恳:“是。”
易无量抬头看他:“没有但是了吗?”
阴蠡叹气:“答案里有算计,再诚恳也很难让人相信。何况,这是我第二次算计你。”
“可我相信你的人品。”
“嫁给我,你会遇到很多危险。”
易无量给了他胸口一拳:“无妨,我头铁。话说回来,秋闱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自然。这场秋闱我们已经准备了三年,这次势必要钓出太后的隐藏势力。”
“会很庞大吗?”
“在没有子嗣的逆境中坐稳皇后位置,还顺利成为太后,千万别小瞧她。”
“我知道了。眼下,我还是先想想如何救出我二哥吧。”
阴蠡捏了下她的小手:“我送你回去。”
将易无量送回左相府,阴蠡返回了风满楼。此时,三楼只剩下阴清、阴河与俞哲。
“你怎么还没回去,都这么晚了。”
俞哲小声道:“王妃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担心她?”
俞哲轻轻点了下头。
阴蠡将易无为被抓一事告知三人,抬手捏了捏眉心:“易无为已经被秘密带去刑部。太后已下战书,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阴清阴河同时点头:“皇叔只管吩咐,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阴河,盯紧你的母妃,她这次怕是又要入套。”
阴河叹气:“母妃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长。皇叔放心,如果母妃入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总归不能让她白上当。”
阴清宽慰他:“淑妃娘娘只是想做个好母亲,适当理解她。”
阴河嗯了一声。
“阴清,彩票盈利暂时不做公益,你私下联系法外楼,让他们把银子换成粮草运输到边境各地。”
阴清蹙眉:“会起战事?”
“有备无患。”
“明白了。”
“我……能帮什么?”俞哲小声询问。
阴蠡摸了摸他的头:“帮我照看好无量。正月大婚前,太后一定会想办法挑拨我与左相府的关系,无量就是最好的借口。你若是能说得动俞老太爷帮忙,你与子玦的婚事花费我都包了。”
俞哲的小脸立刻充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阴清笑道:“若是俞老太爷出手,禹国境内无人敢动皇婶。”
“之前无量与你说的发展其他地方的彩票点,你与她尽快商议出方案。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但贤妃一日找不到,炽国就始终是最大的威胁。陛下需要足够的银钱购买粮草,维持边境百姓正常生活。钱越多越好。”
“明白。”
“皇叔晚上还要去看皇婶吗?”
“不必担心,你们的皇婶不是一般人,今晚左相府正常作息。”
阴清竖起大拇指:“以前我最佩服皇叔,现在是皇婶了。”
阴蠡难得露出笑容:“希望你们也能像皇叔一样有这般好的运气。”
左相府,易晟书房。
“无悔已经出城,他让我告诉你,明日左相府易无量必将轰动禹都。”
“明日一定会有人散播二哥下狱的消息,借机给左相府泼脏水。我们要在他们之前占据禹都百姓的视线,让他们无法掀起大风浪。”
易晟很是满意:“你的嗅觉相当灵敏,不愧是我的女儿。但这还不够。”
“光是抢风头当然不够。我们还要揪出散播谣言之人背后的金主,反将一军。”
“这等龌龊之事,对方不会暴露身份。”
易无量冷笑:“真假并不重要,不是么?只要我们咬定是谁,此人身上的脏水就很难再洗掉。百姓不在乎真相,她们只是想听一些上流人士间的隐秘,仅此而已。”
“你的手段开始变得狠辣了。”
“只要能杀死下一个’阴弦’、下下个’阴弦’,堕入阿鼻地狱都没关系。”
深夜。禹都起风了。
易无量卧房的窗户始终开着。
一道黑影闪过,房间内多出一人:“何事?”
男人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受过伤。
易无量将一整盒金莲子递给他:“两条消息今夜散播出去:第一条,左相府嫡女易无量被史太师及各路大儒封为禹国诗圣;第二条,刑部黄副主司害怕侄儿黄勤秋闱败落,陷害左相府二公子入狱。”
随后,易无量拿出第二个木盒,里面是一叠巨额银票:“调动你所有力量,找到贤妃下落,并除之。钱不够可随时来找我,绝无二话。”
男人抱着一盒金莲子,抬手将第二个木盒推回至易无量身前:“第二个任务已经存在,无需再下一遍。”
“那我拿一盒银票换你一个名字可以吗?”
“本楼主的名字?”
易无量点头。
“为什么?”
“交个朋友。”
男人还是拒绝:“你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是。法外楼的势力很诱人。”
男子发出咔咔的怪笑:“本楼主的朋友不多,你母亲算一个。你……还不够格。”
易无量哼了一声,听起来很是傲娇:“你等着,有你求我当朋友的一天。”
男子笑的更诡异:“本楼主期待那一天。”
说罢,他翻出窗户,跃上墙头。
易无量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喊道:“你不会与我母亲有一腿吧。”
男子啪叽一声,摔到院外。这是他此生最丢脸的一刻,没有之一。
易无量满意的关上窗户。
笑容消失:“也不知道二哥今夜能不能入睡。”
刑部大牢,武司宇命人给易无为拿了卷铺盖。
“委屈你了,这几日就在牢里凑合吧。”
收到阴蠡的传讯,武司宇很气愤。可是他还是一脸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