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筠岚脸色血色褪去不少。
“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谁说要去报道了。”
易无量起身走到门口:“这可是太后的旨意,你敢抗旨不尊?”
“这……这不是……不是没到日子嘛。”
“也就十来天的准备时间,早几天有何妨。看你们如此积极,想必疾风营的将士们也很欢喜。”
这话说得有趣,周围的书生们看付筠岚的眼神都变了。也不怨他们心思龌龊,付筠岚等人风评一直不好,阴弦酒宴后又传出不少’艳事’,牛嫂和其他小贩们可劲卖力宣传,禹都大街小巷早就传开了。方才易无量点名了付筠岚县主的身份,书生们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艳事’。
“看什么看。小心本县主挖了你们的狗眼。”
书生们赶忙低下头,可人群间还是传出不检点、破鞋等字眼。
“诗集签售会就要开始了,县主要留下参与互动吗?”
付筠岚哼了一声:“什么破诗,论诗词谁能比得过右相嫡女。也就是她低调,否则早没你什么事了。”
易无量眼睛一亮,嗓门也大了:“县主说的是,右相嫡女倪姝姐姐可是诗词大家,无量自然是比不上的。如果能看到倪姝姐姐诗集问世,无量就算是一掷千金也愿购买学习。”
付筠岚看她大喊大叫,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命令车夫匆匆离开了。
浅喜看车驾走远,走到后院在盲童耳边说了几句话。盲童们笑作一团,随后在后门处与相熟的小孩子们嬉闹,顺便帮倪姝传了传诗名。妇人们一边看他们嬉闹,一边盯着孩子们身影,生怕他们走失。
不到半个时辰,签售会总算开始了。
浅喜让书生们排队:“诗集定价很高,且是限量预售,有多难得大家自己品味。考虑到排队诸位求学若渴,我们掌柜每册诗集只收一个禹钱,感谢诸位的认可与等待。”
“一个禹钱?”书生们不敢相信,大儒们的作品手抄本都要十两银子,诗圣的作品才一个禹钱?很难让人接受。
墨时君在一旁解释:“易掌柜惜才,也了解出生普通人家的学子的苦楚,所以只象征性的收一个禹钱,她真正的目的让诗文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与继承。”
“切,肯定写的不好骗咱们的。”
一位皮肤白皙,身形瘦小的书生满脸不屑。
墨时君只看他一眼,脸色就白了几分:“你怎么也来了?”
那书生昂首挺胸,高声吼道:“怎么了?难不成诗圣的签售会还挑人?”
“怎么会。易掌柜向来一视同仁。”
墨时君盯着他:“只是方才听你说她的诗不好,有些好奇,为何明知诗不好还要来排队?”
书生理直气壮:“要你管,你也配与我说话。二公主在时你不过是她养在府上的一条种狗,陪她上床,供她玩弄。如今二公主这颗大树倒了,你又抱上了相府嫡女的大腿。我是该夸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还是该夸你床上够骚呢。嗯?”书生大笑出声,引来许多人围观。
原本与墨时君聊过天的书生们顿时换上鄙夷的眼神,连签售会的队伍也不想排了。一个抱女人大腿的人,懂什么是诗词吗?肯定是骗他们的。那些大儒肯定也是他们花钱请来的。
见墨时君脸色苍白,易无量知道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过去。
她走到墨时君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看向那白皙书生:“我见过你。在公主府的时候,你也在公主身边伺候。”
书生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又怎样?”
易无量笑道:“当时你还跳了支纸扇舞,你记得吗?”
书生顿时哑口无言。
“因我有婚约在身,又极爱重自己的名节,所以那支舞我没看。可有些人看了呀,要不要请她们来与你一起回忆一下当时的画面?想必很是精彩呢!”
“他……他也跳了。”
“可那支舞过后,你们都下去换衣服了,墨时君却始终留在现场,他穿的可是一身破布儒衫,自始至终都是一身破布儒衫。”
“可不是么!就他脾气臭,穿的最穷酸,公主给钱都不要,脑子有病。”
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妇女的声音,易无量朝说话的人看去,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牛嫂居然在场。
第58章 武司宇遇刺
书生跳脚:“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牛嫂水桶腰一叉:“老嫂子我天天在二公主府门口卖馄饨,你还吃过我的馄饨哩!”
“你胡说。”
牛嫂哎了一声:“哪能呢,你那时候穿的可比现在花哨多了,穿金戴银的,一碗馄饨扔给老嫂子十几个禹钱,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忘不了。哪像他……”牛搜一脸嫌弃的看向墨时君:“馄饨都吃不起,白在公主府呆那么久,天生就是啃干馍馍的命。”
易无量悄悄给牛嫂竖起大拇指。穿金戴银?老嫂子话中带刺的本事厉害。随后她与浅喜耳语几句。浅喜得令,朝后门跑了。
连馄饨都吃不起?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给二公主府卖身的书生他们也是见过的,穿的都是锦绣衣坊的料子,除了气节身上都是贵重物件,怎么可能吃不起馄饨。
“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一位等待签售的黑脸书生不悦道。
“休要胡言……”
“既如此,那就开始签售吧。时君,翻页递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易无量懒得再与书生磨叨。
墨时君嗯了一声,指着一旁的箱子:“将禹钱扔进箱内,就可以到易掌柜这里来领书了。”
队伍再次排起,那跳脚书生也站在队伍里,黑脸默不作声。
很快,第一位书生拿到了诗集。翻开第一页,惊呼:“天哪,竟然是史太师作的序。”
“真的吗?”排在后面的书生们突然开始激动起来。
他迫不及待翻页,第一首诗《过零丁洋》映入眼帘:“……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就是诗圣的诗吗?太惊艳了,太惊艳了。
书生在门厅内踱来踱去,口中反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诗,好诗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千古佳作,这绝对是千古佳作。”
第二位拿到书籍的书生更是使劲拍大腿,好似感觉不到疼,拍的眼泪直流:“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去留肝胆两昆仑。”
书生突然大笑。周围人见状,平静的血液开始翻腾。后面的人等不及了,纷纷开始往前涌。之前跳脚的书生见场面这般轰动,知道今日自己的闹场没有结果,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念诵声响起,响彻整个探春楼,响彻整条街道。
“这些人怕是要疯好一阵子了。”楼上酒醒的阴蠡笑道。
李立朝下看了眼满大街的’疯子’,预测道:“不止他们,整个禹都城都怕是要疯一阵了。等诗集流传至外地,会有一大批儒师书生慕名者前来,届时王妃就真的名声大噪了。”
“河灯查的如何?”
“河灯确实属于易无为、经过与其口供比对,河灯内部有一处缺口,与证物刚好对上,说明人偶是后放进去的。”
“能找到其他证人吗?”
“放河灯时,河岸两旁都是人,定有人记得当时情景。打捞河灯时也是多人作业,除去溺死的宫女,至少还有六七人参与。只是,此事牵扯太后,不会有人主动站出为易无为证明,寻找他们需要花费些时间。”
朝着目标努力总会有进展。
“从我们的人中下手,回忆当天放灯时的场景,缩小查找范围。打捞河灯的宫女里看有没有贪财好利者,她们人少,最好尽快出结果。”
李立应下。想起易无为想查看证物的事情,询问阴蠡。阴蠡准许,让李立隐蔽点做,以易无为的能力,也许还能提供其他调查线索。
“他自己的案子,他自己也该出份力。”
之前邪道的案子易无为的能力两人有目共睹,对于能否再次展露能力,他们抱有期待。
楼下签售会,原本计划一百个人的场次突然增加到几百号人。这些人都是听到了探春楼传出的诗词,慕名而来。可惜诗集是赶制印刷,根本没有那么多本,后来者哀嚎了好一阵,最终纷纷购买纸笔,找了附近的酒楼、地摊等地,现场抄录起来。
到了晚上,探春楼依然灯火通明。有些书生没抄完,易无量便命浅喜点灯,让他们在一楼抄录。
“牛嫂呢?”
“出城了,说是等你空闲了再来找你。”
浅喜还是很佩服牛嫂,虽然贫穷,但进退有度,是个有分寸的人。
“我二哥的事外头现在是怎么传的?”
“红豆牛乳,正热乎。”浅喜把奶茶塞进易无量手中:“传什么的都有。不过声音最多的还是黄副主司以权谋私,黄勤陷害同窗令人不耻。”
“骂我二哥的人多吗?”
“不多。对方估计也没想到掌柜的今日发诗集,流言都被诗集盖过了。”
易无量点头:“明日让孩子们朗声背诗,诗集的热度要保持,顺道宣传下我的英雄事迹。总之,二哥入狱的流言绝不能起来。”
“明白。”
疲惫了一天的易无量刚到家,就收到了武司宇遇刺的消息。易无量来不及喝口水,匆匆赶到易晟书房。
书房里,易晟、易无悔、阴蠡都在。三人喝茶吃点心,丝毫不见忧色。
“人没事?”
阴蠡放下茶盏:“左肩挨了一刀,无大碍。”
挨了刀叫无大碍?易无量无语。
“不是已经派人保护他了吗,怎么还是中招了?”
“是他的小妾被收买了。”
“你看看。小三要不得,男人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阴蠡看了眼易晟,笑道:“谁说不是呢。”
想起贾姨娘和易昭昭,易晟颇觉头痛。当年被这个女人连着算计两次,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陛下已下令武司宇在家修养,目前由司马游暂代武司宇之职。”
司马游?易无量记得他,与黄旺同为刑部副主司。
“他是谁的人?”
“谁的都不是。司马游只相信自己,不受任何人拉拢。”
那至少能保证调查的公正性。
“他不会也遇刺吧。”
易无悔道:“不会。若是司马游也出事,黄旺在刑部也就混到头了。”
“贾奎见到贾姨娘和易昭昭了?”
想起这母女俩,易晟父子就一脸晦气。贾奎一早就到了,在门房大吼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相府姨娘。路过的百姓一看有热闹,驻足看了好一阵贾奎疯狗叫。
“见过了。贾姨娘还给贾奎塞了些银子,乐呵呵的就走了。”
易无量看向阴蠡:“那尽快安排他与二哥牢里见面吧。该收的银子让狱卒尽管收,最好狮子大开口,扒下贾奎一层皮,当贾姨娘为二哥打点牢里了。”
说完,她看向易晟:“爹,适当放松对贾姨娘和易昭昭的看管。诱饵已有,咱们静等敌人上钩。”
易晟应了句好。
易无量突然发现,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易晟始终保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态度,虽参与,但不积极。她觉得易晟在易无为这里显得太多冷情。
“爹,你不担心二哥吗?”
易无量明显不开心了。
易晟不解:“何出此问?”
“在救二哥这件事上,你一点都不积极。”
易晟当即明白易无量为何生气,直接翻了个白眼:“如果这点小事都还要我出马,你们也别在外头混了,直接在家当个废人好了。”
“这能叫小事嘛!”
“怎么不是小事。只要不伤及性命,那就都是小事。既然是小事,你们就该自己解决。此时不磨炼,更待何时?为父现在能帮你们,已经是足够溺爱的表现。不信你问宁王,他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先帝是如何教育陛下与他的。”
真的假的?说的一套一套的。易无量狐疑的看向阴蠡。
阴蠡如实说道:“从四岁进入学堂起,陛下与我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先帝的帮助。即便我们被人当街掳走,打的一身是血,先帝也只管保我们性命,再无其他。”
“你们怕不是亲生的吧。”易无量很是无语。
易无悔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注意言辞。”
易无量哦了一声,看向易晟:“既然如此,二哥的事就交由我们全权负责了。只是可惜,我还打算把二哥本月在探春楼的收益分给爹与大哥一些呢,当做他对你们搭救的报答。现在看来只给大哥就好了,不错,省银子了。”
易晟一听,居然有钱拿?暗骂易无量是个大喘气,不早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大哥那份也不必给了,他是无为的大哥,出力理所应当。”
易无悔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看向自家老爹笑的阴森森的,老头你居然断我财路,等着。
易晟装作没看见,我拿不到钱,你也别想拿。
现在阴蠡总算知道易无量为什么贪财了,原来是家风呐。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贾奎就见到了易无为。看到外甥坐在牢里,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就是易无为让贾姨娘与他断了联系的,现在他蹲了大牢,妥妥的报应。
不过不爽易无为是一回事,帮忙有钱拿是另一回事。他蹲在牢门口,对着易无为小声道:“你娘让我告诉你,家里没人管你的事,让你别指望你爹和那对无良兄妹了。如果想活命,就告诉她们你的钱放在哪里。有了足够的钱她们才能想办法保你出去。另外,这两天有人找上了你娘,说你若是认罪,太后那里可以既往不咎。鬼神之说本就不可信,太后只是想看你认错的态度而已。”
要不是易无悔与他打过招呼,他现在能掐死贾奎。
第59章 怕你被狗咬
易无为表现得很纠结,在牢房里反复踱步,坐立不安。
人在重大决定前都要经历一番’思想斗争’,这才是符合人性的。易无为作为知悔书院拔尖儿的学生,取证、审问、案件还原等知识他都学过,对人性的了解远胜于普通人。他此时表现出的思维上的拉扯感,也许逃不过审讯人的眼睛,但骗过贾奎绰绰有余。
过了好一阵,他才靠近贾奎:“让姨娘告诉那人,空口白牙无足取信,除非他能拿出真本事,否则我绝不会作伪证。”
贾奎不耐烦,嫌易无为磨叽,可钱没到手他也不能拒绝:“知道了知道了。我再帮你们母子跑一趟。不过说好了,下次来必须有结果,否则你们要付我双倍的酬劳。”
“姨娘说给你多少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