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半夜,神阙城的城门缓缓打开。这扇门很少开启,在夜里开启更是许久未曾有过了。
“两位将军,城主已经在等候二位了。”
易无悔与秋子玦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神阙城城主府邸,此时门口站着一道纤长的身影。
“表哥。”
易无悔笑着与他打招呼。此人不是外人,正式’死’在战场的房逖。
房逖点点头,气定神闲:“进屋说。”
山里入夜很冷,易无悔与秋子玦鼻子被冻得通红。进了屋,两人自觉坐到炭盆旁边,脱鞋脱袜子,给自己祛除寒气。
“表嫂睡了?”没瞅见熟悉的笑脸,易无悔张口问道。
房逖嗯了一声,给两人倒上热茶:“你表嫂怀孕了。”
易无悔脸上露出欣喜,可随后又沉了下来:“表哥如何打算的?”
“我想送她回禹都。”
秋子玦:“送去我老丈人家吧,安全。”
易无悔也觉得可行:“如今父亲与右相彻底开战,外祖父从闭门不出到日日上朝,很明显站在我父亲一列。无论送回外祖父那里还是左相府,都不安全。”
房逖叹息:“你嫂子不愿意走,我已经劝说很久了,她就是不听。”
秋子玦想了想,道:“那你就说宁王妃也怀孕了,身边缺个人陪伴,先诓回去再说。”
易无悔反手一个巴掌拍到他背上:“坏我妹子名声呢!她才大婚多久。”
房逖笑问:“无量还好吗?”
秋子玦:“挺好的,现在都成大司农了。”
“大司农?”他怎么没听说过。
易无悔道:“知道的人不多。她挣钱的本事一流,咱们现在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她挣得。而且现在正忙着给咱挣粮草呢。”
“不愧是小姨的女儿,如果可以我真想见见她。”
三人又聊了片刻的家常,这才说起右相安插内奸之事。
房逖道:“虽然这些年神阙变动不小,但咱们自己人不会出问题,从外来人下手即可。”
“外来的多吗?”
“几百号人是有的。”
易无悔想了想:“级别不会低,排除起来并不困难。”
秋子玦补充:“连带家眷一起。我值得是所有高层新收的家眷。”
房逖点头:“此事不能明察,我们还是要想个妥帖的法子暗中调查。”
凌晨时分,三人商议结束。易无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房逖。
“外祖父让我捎来的,他很想念你。”
房家子嗣凋零,只剩下房逖这个长子长孙还在世,这也是房申年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房逖手指抚摸上面的字迹,一张怒目圆瞪的老头脸出现在他脑海。
“祖父现在还时常骂人吗?”
说起这个,易无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骂,与无量两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吵架,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房逖好奇:“无量不怕他?我们从小都有些害怕祖父呢。”
易无悔摇头:“你见到无量就知道了。她就是一个泼猴,吵架向来都是他赢。外祖父每次都给气的脸红脖子粗,最后还得给外孙女做好吃的。”
“看来他们相处的很好。”
“他疼无量,无量也疼他。两人几天不吵还想得慌,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房逖再次触摸信封上的自己,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慈济堂,易无量盘腿坐在白鹤对面,手里捏爆一颗烤熟的花生。
“怎么样,好喝吧。”
白鹤放下手中的咖啡,回味着嘴里浓郁的香气。
“豆汁兑了牛乳后味道很香浓,再加上一点点糖,苦中有甜,不错。”
“过几日自在炉就会推出咖啡这款饮品,到时候白爷爷也去捧捧场。”
白鹤胡子一飘:“没钱。”
易无悔翻了个白眼:“我请。”
嘿嘿,白鹤开心了。
“现在店里的药柜全部都替换好了,店铺也扩张了不止一倍,你说的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易无量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慈济堂原本可以不淌这趟浑水的,可我眼下能指望的人不多,给您添麻烦了。”
白鹤继续品尝咖啡:“没有国哪有家,你做的没错。”
“可我利用百姓也是事实。”
“他们都是自愿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他们最难的时候只有你愿意帮助他们,只要有心都不会拒绝你。”
易无量望着四方的天,无奈感慨:“禹都不能乱。只希望他们能保护好自己,别露出马脚,让自己陷入险境。”
白鹤笑道:“别小瞧穷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那就好。辛苦白爷爷通知大家,从明天起,慈济堂扩大救助范围,年收入不足十两银子的家庭都可以免费来看病,疑难杂症者可以住在慈济堂治疗,直至痊愈。”
回到宁王府,易无量将慈济堂的进展分享给了阴蠡。
阴蠡很是佩服:“从今以后,各府动向都逃不出你的法眼了。”
易无量笑道:“你可太瞧得起我了。进入慈济堂的人在各大府邸都干着很低级的工作,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消息。我唯一期望的就是哪家府邸有大异动时,她们能提前只会我一声,咱们也好着手做准备。”
阴蠡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不再与她争辩。易无量早晚会知道,越是不起眼的存在,越能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这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一个道理。
第113章 家居博物馆
被填埋的山洞再次被挖开后,里面只剩下两句女尸。阴跖阴沉着脸一眼不发,直到流萤拿着一块带血的布出来。
“真写了?”
流萤点头:“还是不甘心。”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甘心才怪。”
阴跖又看了眼被火把照亮的山洞,道:“把尸体烧了,扔到悬崖下面。”
流萤:“陛下放心。”
回到夜晨殿,阴跖拿着血书查看。起笔是阴海,血书是留给阴海的。不得不说上官如卿到死都不是个安分的,用大篇幅说了自己如何委屈,如何被送去当人质,把他说成冷血冷情的毒蛇,后面逐渐才说到重点。她们确实在五大军事要塞安插了奸细,并且已经渗透了五六年,但基本上是右相在做,她只知道大概渗透了上千号人,且其中两位已经掌握有实权。她这次秘密回国就是要潜入某个要塞内部,却不想落入阴跖手中。末了她还鼓动阴海联手太后,为她和阴弦报仇。
阴跖冷笑:“有点母爱,但不多。”
慈济堂的患者越来越多,但其他药堂并不嫉妒,因为他们并不看好免费看诊。先不说源源不断的投入有多恐怖,就说爱占便宜病人,闹起事来也不好解决。总之费力不讨好,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人的想法并没有进入慈济堂人的耳中。药童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一直不出诊的白鹤也频繁开始露面,慈济堂的名声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壮大。
易无量站在药柜后方,从后面将抽屉拉出来,取出最后一格夹层的纸条:廖真言重伤,其母携子回娘家。
看完,易无量将纸条扔进一旁的火盆里,自言自语:“内忧外患。”
廖家内部一团乌糟,一个没注意易无量的家具店就开起来了,店名很奇特,叫’家居博物馆’。开业当天,店里来了很多人,与其说是来道贺的,不如说是来参观的。他们三天前就拿到了店铺的介绍册,做的很厚,像是图文结合的名录册,上面绘制的成品图片美到让人爱不释手。
易无量参考了现代仓储式购物的家具城,根据禹国实际需求将店铺分割成不同展区,包含台灯区、书架区、案几区等,每个区都有成品展示,不售卖只供参考预定。
一群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牵着手在楼上参观,见着喜欢的就让女婢在名录册上画圈,几下家具型号方便后期预定。从楼上参观到楼下,名录册上都快被画满了。
易无量站在门口笑着同她们聊天。
“易掌柜设计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看的,要不是荷包羞涩,每一样都想买回去摆着。”
易无量笑道:“家具这东西不能着急下手,一看喜好,还要看适不适合家里的风格。博物馆新印制了装修图样,各位贵客可以拿回去参考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就找大师们瞧上一瞧,说不定轻微调整能让家中风水更上一层楼。”
她的话说到了一些老妇人的心里,家里确实很久没有喜事了,也许真的是风水上的问题。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询问:“你的装修图样我们现在能看看吗?”
“当然。”
孔心别适时站出来,易无量介绍道:“平日里博物馆都由孔掌柜打理,大家有什么吩咐尽管找他,这里他全权负责。”
孔心别将一本较厚的册子双手奉上:“装修图样奉上,请各位贵人一览。”他眉眼间笑意浓郁,看的几个老妇人心神荡漾。
“孔掌柜……长得真是俊俏。”
孔心别看向说话的妇人:“老夫人过奖了,要是早些年遇到您这样的美人,心别怕是连话都不敢说的。”
老妇人顿时如沐春风,感觉自己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笑靥如花。
将册子分发给各家女婢,孔心别温声道:“如果册子里有看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派人来找孔某,上门介绍,周到服务。”
“好好好!一定请你登门作客。”
老妇人一连三个好,可见心情极佳。
送走客人们,孔心别见易无量一直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我脸上花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察觉异样。
一直’暗中观察’的周青影与江晚意笑着走来。
周青影说:“易掌柜是被惊讶到了,别说是她,我们也被惊到了。”
“因为刚才的奉承?”孔心别笑。
江晚意点头:“太自然了,自然的我要是老妇人们都信了你的鬼话。”
孔心别一脸懵逼:“我是诚心实意的夸赞。我记得那个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可是禹都五美之一呢。”
三人都愣住了,好吧,你真诚,你最棒。
博物馆内其乐融融,小仙居里愁云惨淡。
“都是咱没见过的样式,而且玩的也花哨,一时半会儿真没有对策。”
应声苦着脸回话,若不是碍于亲戚关系,他都想去隔壁做应声了。
廖秉弓在右相面前能跳脚,但对外一向城府深。
“他们刚开张,热闹几天也正常。你找人与相熟的木匠洽谈,让他们抓紧时间去隔壁学习,出一批新的设计图与样品。届时送往贵客们府上,给价格优惠,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给隔壁捧场。”
事实证明廖秉弓还是天真了。比起家居用品,女眷们更喜欢孔心别本人。他长相俊美无双,说话嘴甜心诚,做事高效利落,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不到半个月,孔心别已经成功打入禹都女眷圈,成为众多女眷的’知心朋友’。
“孔心别是真有本事,我现在是真心佩服他。”
易无量嘴里塞着肉,说话还有些喷口水,但这并不影响她夸赞别人。
阴蠡帮她擦掉脸上油渍,笑道:“没点本事史季也不会介绍给你。”
“招他来是我们赚了。”
“但该防还是要防。”阴蠡提醒。
他调查过当年的案子,百里家人口不多,但付嗣校的做法相当于灭门。深仇大恨伴随着流不尽的鲜血,想要犯事而不牵连主家,很难。
易无量嗯了声:“我会时刻提醒他的。”
很快她有补充道:“不过若那天真毁了家具店也没关系,赔得起。”
阴蠡叹气,她媳妇总是这么善良,自己要多看着点。
这天,易晟阴着脸回到家,薛婉淑见他不怎么高兴,便让下人们都出去,自己询问状况。
易晟从不隐瞒她:“倪启哲这次下手太狠了,我的几个暗桩被他发现,他没抓人也没盘问,直接将人弄死在自己府邸。谁家不是老小一家人,好多老人直接病倒了,女眷也吓坏了不少。”
薛婉淑皱眉:“谁杀的?”
“找不到证据,应该还是江湖人。”
“我听无量说杨家现在内部也乱着。”
易晟点头:“但不妨碍他们杀人。杨家不除,后患无穷。”
“找人灭了他们吧,俞家如何?”
易晟笑了,这口气和房荷清如出一辙。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俞家不是江湖帮派,不能插手江湖事。”
“那就找江湖人插手。杨家是第一江湖门派,咱就扶至第二,弄死他们。第二是谁?”
易晟扶额:“少林寺。”
薛婉淑顿时闭嘴,好吧,你当我没说。
父亲有难,易无量不可能无动于衷。她把易无为叫来家里,两人商量着如何帮忙。
“证据链上能找到有用的信息吗?能泼脏水就行,不一定要实用。”
易无为将证据在脑中过了一遍,摇头:“都是些江湖手段,而且是很低级的手段,所以根本查不到。”
“他们变聪明了。”
“像死人脸那种太有识别性了,所以用一次发现不合适后,就直接改用最简单的方式,粗暴但有效。”
兄妹二人都蹙起眉头,心道这事不好办。
两人没结果,易无量把主意打到了杨澈身上。她帮了他一回,对方也应该回报一下不是吗?
杨澈接到易无量要见面的消息颇觉头疼,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对立。不过他还是选择按时赴约,听听对方怎么说。
“哟,来的挺早呀。”
自己约的人,结果自己迟到,易无量一点自觉也没有。她笑呵呵的坐在杨澈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有话快说。”
杨澈表现得不耐烦,但这种不耐烦并没有达心底,易无量也看的出来。
“几家官员被杀是杨路的手笔吧。”
开门见山。
杨澈嘴角上扬:“怎么就不能是我的手笔。”
易无量道:“你没这么疯狗。拿锤子砸人脑袋,不符合你的审美。”
“你倒是了解我。”
杨澈轻哼一声:“说吧,希望我做些什么?”
“我不白用你,给我凶手的线索,我帮你拉几个人下水。”
易无量强调:“挡你路的人。”
这倒是让杨澈有点意外了。
“这笔买卖你比较亏吧!”
易无量摇头:“不亏啊,反正折损的都是右相的力量,只要他不开心我就开心。”
“你呀!”
杨澈笑了:“真是不吃亏的性格。其实没你的帮忙你父亲也能自己解决,而且可能比你出手还要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