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鹿清越摇头的那一刻,萧容策心里升起了一股失望。
可还没等萧容策酝酿一下情绪,鹿清越的这一番话,直接让他有些无言以对了。
这算啥?
嘴上谦虚,说着愚钝。
可实际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给出了妥善的处理方式。
就这?愚钝?
萧容策敛下心神,回道:“那好!你需要什么只管提,时间紧迫,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此事。”
萧容策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询问鹿清越。
而结果,比他所料想的还要好上不少,自然也就不跟鹿清越客气了。
该压榨的时候,还是不能心软的。
紧接着,萧容策便跟鹿清越言明了自己的盘算:
“药贩在望京城的多个隐藏据点,已经陆续查探到了,这些只是小鱼小虾,还有大鱼没出来,所以,暂时就没有打草惊蛇。”
“虽说不能打草惊蛇,但不能不顾及秦国百姓的安危,所以,孤便想将那些流入秦国的秘药给掉包了。”
“一来,可以护住秦国百姓。”
“二来,大量的秘药失效,势必会惊动背后的大鱼,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将其揪出来。”
萧容策身为大秦储君,在其位谋其政,维护秦国百姓的利益是无可厚非的。
听罢,鹿清越很是赞同地点头:“殿下的处理方式并无不妥,臣女定不负殿下所托。”
这时,事先点好的菜肴陆续端了上来。
一整桌的美食,光是瞧着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喏,专门给你点的,庆祝。”
面对一桌子都是疏明亲自点的菜肴,萧容策脸不红心不跳的“冒领”功劳。
“嗯,多谢殿下。”鹿清越面上显得很愉悦,语调轻快地回应。
萧容策先是喝了半碗汤,再动筷夹菜。
而鹿清越见萧容策先动筷了,这才拿起旁边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鲜嫩多汁的红烧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对了,还有一事。”
萧容策在宫外待得时间长,也随性惯了,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个边吃边开口说道:
“你给的图纸,像开山工这般简易的机关工具,寻常工匠研究个半天,就能照瓢画葫地造出来。”
“可你先前写出来的那份清单里,大部分的机关工具,制作难度是很高,所需的材料也不好找……”
鹿清越思量了下,道:“臣女会一点机关术,图纸也是臣女画的,殿下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在制造机关工具时,臣女可以帮一下小忙。”
闻言,萧容策神色唯独,他偏头凝视起鹿清越。
“怎么啦?殿下?”鹿清越微微不解地眨了眨眸子。
鹿清越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方才哪里说得不妥当了。
没等鹿清越多想什么,萧容策语气感叹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啊?”
鹿清越如实道:“臣女不会武,而且手无缚鸡之力。”
“咳咳……”萧容策眨了眨凤眸,嘴上开着玩笑:“那孤就感觉平衡多了。”
“你院子里的人少,身边又没有心腹,孤打算安排两三个人到你跟前,任你差遣,护你周全,你觉得如何?”
萧容策感觉鹿清越什么都会,一时间内,倒是让他有些忽略前者如今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而萧容策的想法也很简单。
这种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势必要仔细保护着。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把人给搞没了,他不就亏大了?
萧容策见鹿清越直接夹着面前的几道菜,便出声道:“你没用晚膳吧?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就吃。”
“好的,殿下。”
鹿清越没有什么特喜欢的吃食,所以夹菜时,便只挑离最近的菜,也方便不少。
却不料,被萧容策误以为是过于拘谨了。
不过,鹿清越也不是动了面前所有的吃食,有几盘糕点果子依旧完好无损。
萧容策不由得出声询问:“你不喜欢吃甜食吗?”
啧啧。
又是一个不懂得享受甜食的可怜人呐~
鹿清越解释道:“这几天去了很多趟茶会,臣女不想跟人有过多交谈,便一直低头吃糕点,结果吃多了,到现在都感觉嘴里腻腻的。”
“噢~”萧容策不疑有他,随即,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孤就勉为其难地帮你解决这些糕点吧。”
鹿清越唇角含笑地点头:“嗯,有劳殿下了。”
她撒谎了。
这些糕点果子,其实都是鹿清越故意留给萧容策的。
就算萧容策掩饰得再好,可每次交谈时,鹿清越还是能察觉到,前者的目光总是分出了一丝丝,落在了糕点果子上面。
有着前世记忆的鹿清越,自然清楚殿下是极爱甜食的,故而,也不会夺人所好。
这时,花临楼外传来了韵律美妙的丝竹之声,吸引了鹿清越的注意力:“咦,这外头挺热闹的。”
鹿清越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什么才艺,可该有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如今,这外头传来的丝竹之声,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比寻常乐师演奏得好上不少。
守在不远处的疏明一听,便主动开口道:“六姑娘,你所说的,可是洗莲河上方的花船活动?”
第44章 花船风波
“嗯。”鹿清越微微颔首:“听着阵仗挺大的。”
疏明兴致勃勃地给鹿清越解释:“这些花船是花临楼东家的,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花船游行,好弄一个噱头,为花临楼招揽客人。”
“每一条花船上,配备了十六名乐师和十二名歌姬,载歌载舞,另外,还有着美食好酒,明月江水相伴,可吸引人了。”
鹿清越眼中泛起一丝丝惊奇:“是吗?从前我出来太少了,没想到这望京城里,还有着这等热闹事。”
无论前世今生,鹿清越都不怎么喜欢望京城。
因为鹿家在望京城,对于鹿清越来说,这里便是枷锁。囚笼,以至于前世鹿清越得到想要的自由后,便干脆离开了望京城。
不过,在望京城里,同样也有着鹿清越为数不多所珍视的人和物。
**
两人用完晚膳后,萧容策出声提议:“要不要下去逛逛?”
闻言,鹿清越有些心动了,可一想到萧容策的身份尊贵,肯定是不能跟自己一块儿下去逛:“啊?那殿下您……”
“孤自然一起去,不然你想独自逍遥快活?”萧容策瞥了眼鹿清越,那小眼神里,赤裸裸地表达了‘你休想甩开孤自个去玩’的坚决态度。
鹿清越耸耸肩:“臣女倒是无所谓,可殿下,您真的可以随意走在大街上么?”
不曾想,萧容策面上是一点都不急,还满眼兴味地对身边的少女轻轻眨了下凤眸,眸光流转间,显露出几分狐狸般的狡猾:“你以为孤不上早朝,不去书院,是为了什么?”
“如今这望京城里,可没几个是认得孤的。”
说罢,某位太子殿下还十分嘚瑟地扬了扬眉。
鹿清越:“……”
啊这……
还真的是出乎鹿清越的意料之外。
“牛!”
鹿清越只能佩服地给萧容策竖起大拇指。
把单纯的偷懒贪玩说成了算无遗策,不愧是殿下啊!
既然萧容策这边没有顾虑,那鹿清越也不客气了。
疏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顶女孩子家使用的帷帽,让鹿清越戴上去,遮掩住容貌。
戴好惟帽后,鹿清越出声询问:“殿下,我们要去哪里逛?”
萧容策早就想好了,开口道:“正巧,前两天有个花临楼的客人临时有事,便将一条花船的使用权转让了出去,孤就顺手收下了,现在倒是可以上去转两圈。”
“嗯,荣幸之至。”鹿清越抿唇一笑。
“……”
两人一同离开了花临楼,而疏明已经提前一步,过去花船那边打点准备了。
鹿清越走在繁华喧闹的夜市上,虽然耳边的喧闹人声更甚,可当她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年郎时,心底莫名的流淌着一股欢愉和放松。
真好呐。
这一世,能够提前认识殿下,以更体面一点的身份遇见了殿下。
最重要的……
殿下虽然看着有点皮,可骨子里依旧是那般的端方雅正。
偶尔面上开着玩笑,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尊重和守礼,鹿清越却是能真切地体会的。
“啊秋~”
鹿清越脑中的思绪,被身旁人突然的一个喷嚏给打断了。
闻言,鹿清越神情一紧,连声关切道:“殿下,虽然现在开春了,可夜间到底还是有些凉意,您可要注意保暖。”
“噢~”萧容策不甚在意地应了声。
鹿清越眼眸里的粼粼波光微微荡漾而开,语气稍稍转了一个调,像是恐吓小孩子那般:“殿下,小心着凉了,可得吃苦药的。”
一个苦字,成功的让萧容策皱起眉。
唔……
“那你能不能弄一种甜味的风寒药?”萧容策瞅了眼鹿清越,忽然就打起了歪心思。
“不能。”
鹿清越无情拒绝。
就算她能弄出来,也绝不给殿下服用,免得后者无后顾之忧,便越发不顾忌自个的身体安康。
萧容策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有那么一瞬间,萧容策真的很想威胁起身边的小丫头。
可下一秒——
眼尖的鹿清越,瞥见了某殿下露在披风外的半截手臂:“殿下,把手臂放进去,免得受凉。”
“……噢。”
还在想着如何威胁又不被记恨的萧容策,还没回过神,便照做了。
没过多久,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响起:
“殿下,这里是风口,换个位置。”
“可这里视野好。”
“那也不成,您想吃药吗?”
“……噢。”
“……”
**
花船上。
疏明事先将花船上的闲杂人等全都清空了。
少了乐师和歌姬,这条花船上难免多了一分安静。
进到船屋内,萧容策抬手指向角落里放置的乐器:“你会不会弹?”
而鹿清越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那些古琴琵琶等乐器上。
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乐器,自然是不会的。
可后来有机会学习的时候,鹿清越也是凭着兴趣,在查阅完市面上所有的乐器知识后,便从中挑了几样感兴趣的乐器去学了。
“会一点。”鹿清越微微点头。
萧容策兴致一起,便想听一听鹿清越的弹奏:“那试试?”
“那臣女就献丑了。”
现在是出来玩了,鹿清越自然不会扰了萧容策的兴致,便应承了下来,起身走向自己比较熟悉的琴。
鹿清越先是随手试了一下音,随后,脑中浮现一首曲子,指尖轻轻搭在琴上,拨弄着琴弦。
很快,花船上传出了仿若高山流水般的琴声。
鹿清越的琴声不似寻常女乐师弹奏得婉转辗转,仿佛有着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洒脱和自由。
高音低音,切换自如,时而嘈嘈切切,时而轻快纯澈。
……一曲毕后。
鹿清越抬手拂过微微颤动的琴弦。
“很好听。”
萧容策眨了眨凤眸,简单粗暴地给出三个字的评价。
鹿清越唇角勾起一丝笑:“臣女……”
忽然,船外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鹿清越的未尽之言。
“船上弹奏的乐师可是哪位?我家主人恰闻琴声,短短的一曲,已然令人流连忘返,情难自禁,特来一睹风采。”
鹿清越神色微怔。
这是什么情况?
萧容策第一个有些不爽起来:“不用理会外面。”
“殿下,我还是出去瞧瞧吧。”
鹿清越微微摇头:“能租到花船的,必定不是寻常人,若是不见一面,恐怕很难打发走。”
第45章 不是还有殿下嘛~
鹿清越说得不无道理。
另外,疏明也没办法直接出面,若是对面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会认得太子的近卫疏明,接着,就能联想到萧容策也在此处。
萧容策只能松口:“那你快去快回。”
鹿清越走出去后,朝着对面的花船隔空喊话:
“敢问对面船主人是哪位?”
鹿清越还特意换了一种语调和音色,多了几分成熟感。
躲在船内的萧容策,在听到鹿清越这不同于往常的声音时,微微有些讶异。
小丫头还会这种本事?
唔……感觉跟百宝箱一样。
对面的船里走出了一位身穿白玉锦袍的男人,原先喊话的人,见到来人后,毕恭毕敬地退至一旁。
鹿清越心下了然。
这人应当就是花船的主人了。
男人微微拱手,面上露出一抹淡笑:“正是鄙人。”
而当鹿清越看清对面船主人的容貌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御南郡王萧言青。
竟然是他?
萧言青见对面是一名身姿俏丽的姑娘,单论穿着,并不是花船的乐师歌姬,这仪态气质间,更像是世家贵女的作风。
而花船上的乐师歌姬,萧言青经常来听曲,也都听熟悉了。
那么,方才听到的不同于往常乐师所弹之曲,不会就是眼前的姑娘所弹吧?
“这位姑娘,你方才弹的那一曲,当真是只应天上有啊。”萧言青面上赞叹道。
这倒也不是故意吹捧。
萧言青听了这么多年的歌曲,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空灵纯澈的曲声。
弹曲之人,必定是一位心无杂念,澄澈明亮的雅洁之士。
那如果还是一名年轻女子所弹,那萧言青的兴趣可就更大了。
鹿清越稳下心神,眸光微转:“您过誉了。”
萧言青看不清鹿清越的容貌,后者变了个声,加上身形稍显高挑,便凭感觉猜测出,这是一位十六岁出头的姑娘家。
于是,萧言青在心中思量着,对面的鹿清越究竟是望京城的哪户世家贵族之女。
“……方才的一曲,并非本人所弹。”
鹿清越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
萧言青思绪一顿,眼神微微有些异样地看向了鹿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