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激动的握住郑氏的手：“你当初不是和你们家夫君进京了吗？这次是回来看看？”
郑氏点点头：“对，我想着很久没有回来了，正好我女儿准备来这边走上一趟，我便跟她一起回家看看。”
“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变化还是挺大的。”
“这两个都是你的女儿吗？你没生儿子？”摊主看着在旁边亭亭玉立的张雨露和木萱夷，有些疑惑。
郑氏的神色黯然了些：“那些都是过去了，我已经同他和离了，这是我的女儿，她很争气，还被陛下认作干女儿，亲封为郡主，我说今天便是跟着她一起生活。”
“和离？”摊主惊讶的张大了嘴，而后马上便把嘴闭上，转移了话题。
“你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和你年轻时候倒是很像，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女儿，其实也可以了。”
“她有婚配了吗？”再次被绕到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上，郑氏笑的顿时更加灿烂了。
“她呀，被陛下和如今的丞相大人赐了婚，年后就要成亲了。”
“嚯，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还要什么夫君啊？要我说啊，天天守着女儿过日子，你下半辈子都是享福的。”摊主闻言，看向木萱夷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她们这十里八乡的，可从来没有出来过这么有出息的姑娘。
就算郑氏被接进京城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在这个地方，仍然算得上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事。
“娘，你们先在这里聊着，我有些事，待会儿再回来。”木萱夷的心绪却早已被其他的事情勾动，此时急匆匆地跟郑氏说了一声，转身就跑进了人群。
“雨露，你要是想出去玩也去转转吧，不用管我，我和玉莲再聊聊。”郑氏好不容易见到年少时的好友，正是心中激动的时候，不想离开了。
张雨露便顺势牵上了小龙包的手：“那我待会儿逛完了，还带着小龙包回来。”
“好。”把她们都打发出去，郑氏也直接去了摊位后面，和玉莲说着只有她们知道的陈年旧事，笑的十分开心。
木萱夷几乎把这条街从头走到尾，但仍旧是一无所获。
难道刚刚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也是，对方这会儿肯定是在京城，哪里有时间来这里呢？而且……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才对。
就在木萱夷垂下头，准备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吆喝，她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便看到有一只舞龙的队伍从那里走过。
大家的喧闹声打破了沉寂，许多拿着提灯的人们都在自发地朝着那个方向汇集，同时也将那一片地方照亮。
木萱夷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就在表演队伍的背后，有着一道桥，桥上站着一个身影，虽然他们如今相隔的距离并不算短，但木萱夷却能够清楚的意识到，那道身影这会儿正在看着她的方向。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有了动作。
穿过熙攘的人潮人海，就算舞龙舞狮队伍过去的时候，两人也总算打了照面。
那些人群跟着离开，让这个地方重新归于一片寂静，月色里只剩下朦胧的提灯在映照着光芒。
但这已经足够了。
木萱夷能够感觉到，自己投入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当中，她低着头，将自己闷在对方的怀里，心脏在此时狂跳不止。
“我是不是来晚了？”风云闲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没有，明天才是节日。”木萱夷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怀抱当中离开，仰头看着这个能够轻易牵动自己思绪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对方甚至没有前去送别自己，木萱夷还以为他是事情太忙，压根抽不开身子，谁知道他居然这个时候又出现了，让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我觉得让你一个人出远门不太好，所以就过来了。那天……我正好在跟陛下说这件事，希望他能够同意我前往江南，所以才没赶上。你不会怪我吧？”
风云闲的声音很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热热的，让木萱夷一时有些恍惚。
如果说原本她心里确实存了几分不满，但在看到他的时候，这些不满通通就消失不见了。
对方甚至愿意抛下京城当中那么多的事务赶来这里，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木萱夷摇着头，再次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襟。
“我很高兴。”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也很高兴我们这次并没有擦肩而过。
在回去的时候，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风云闲，郑氏还有些意外。
倒是张雨露，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我看你那样就觉得不对，他果然跟来了。”
“小萱跟我们一起出去，你还不放心吗？还必须得亲自跟着，是不是看不起我？”张雨露嚷嚷着自己的不满。
风云闲却只是笑，他的目光无比柔和，尤其是在看到木萱夷的时候，眼神带着浓浓的情意：“并非如此，只是我舍不得与她分开，所以才主动前来，希望不要打扰到你们。”
“前些日子我已经错过她一次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他主动握住木萱夷的手，与她相视一笑。
第149章 救救我的女儿
张雨露又被塞了一嘴狗粮，她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受不了你们。”
玉莲看到风云闲，想起自己刚刚和郑氏的交流，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人……不会就是当朝丞相大人吧？”她隐隐有些腿软，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到这样的大人物。
“这是我娘的童年好友，你跟我一起叫姨就好了。”木萱夷提前帮风云闲介绍，风云闲也没有任何高官的傲气，十分温和的对玉莲点头。
玉莲张大了嘴，而后就跪了下去。
“请大人为我做主！救救我的女儿吧！”
“玉莲，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跪着算什么样子？”她的举动把郑氏吓了一跳，但玉莲却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势必要风云闲答应她才罢休。
“先起来吧，如果是有冤情的话，我可以为你伸冤。”风云闲对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处理的相当专业。
在郑氏担忧的目光下，一行人简单的收了摊，乘坐马车前往玉莲家。
在路上的时候，玉莲就已经和他们说了家里的情况，原来她嫁出去后，生下了一儿一女，前段时间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家中没有多少余款。
她的男人就做主要把女儿卖给一位老光棍来获取彩礼，从而给儿子说媳妇。
玉莲哪里肯愿意，但男人却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就把女儿送了过去。
玉莲几乎哭红了眼，但根本没办法反抗，她就算想去男人家，但对方也是大门紧闭，压根就不让她进去。
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女儿痛苦的哭喊，后来那户人家终于开了门，告诉她只要有十两银子，把他给的彩礼还了，她就可以把女儿接回去。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这个时候仍然在外面摆摊，就是希望能够尽快凑集银子，把女儿接出来。
“大人能不能帮帮我先把我的女儿带出来，那十两银子，我可以慢慢还给他们。可是女儿在那里受苦，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揪心。”玉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旁边听的几人都十分动容，想不到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玉莲，你的命怎么这么苦？”郑氏握住玉莲的手，同样是眼泪连连。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但谁知道自己的小姐妹同样不很好过。
“我可以帮你把她带出来，但此事是不能上报朝廷的，所以我没办法用我官员的身份为你做主，抱歉。”风云闲低声说道。
木萱夷闻言，身子顿了顿：“律法上没有能够护女子权益的吗？”
风云闲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忧愁：“据我所知还没有。”
眼看着在场几个女子的神色都暗淡了下去，风云闲握住了她的手：“不过但太子殿下登基了，我会跟他提及此事，到那时说不定我们能够加上一条这样的律法。”
“若是真的加了这条律法，怕是会被不少人反对吧，如果没有真正出众的女子出现，就算真的加上这条，也无济于事。”张雨露常年混迹在江湖之中，各种事情都见了不少，自然也知道女子的地位有多低。
风云闲沉默起来。
木萱夷在这时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出来情绪。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女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都是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一个想法在她胸腔之中悄然成型，木萱夷对自己未来的目标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已经这么晚了，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她的女儿今晚再遭受苦难。”张雨露轻轻拍了一下木萱夷的肩膀，对她说道。
木萱夷点点头：“好。”
正好他们的马车还在，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玉莲的家中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玉莲也一直在哭泣，还是郑氏安慰着她，才让她的情绪没能崩溃。
“只把人带走的话，他们应该也是会要这十两银子的吧。”眼看着到了地方，木萱夷拉了拉风云闲。
风云闲点点头。
就在那女子在婆家受了虐待，如果玉莲想将她带走，不把十两银子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就算木萱夷早早就知道了这个可能，但现在真正听到他嘴里的话，也还是心中一沉。
“十两银子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她想要凑齐的话，不知道还要多久。”
虽然他们可以做主把这十两银子补上，但这件事的判决仍然无法让木萱夷满意。
“等我们回去之后多做些努力，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这样的观念已经深入为主，传承了几百年，想要骤然更改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风云闲觉得未尝不可以一试。
木萱夷点点头，那边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两人也一起走了过去。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出门，在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一户人家的灯就是亮的。
但现在男人却像是刚刚穿好衣服的样子，而且嘴里也很不干净。
“你们家的灯那么亮，你真的睡了吗？”眼看着男人眼底的青黑，木萱夷皱起眉头，并不觉得男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我说睡了就睡了，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男人挑眉，对木萱夷很不友好。
但在看到木萱夷的相貌时，他的眼中也还是浮现出了一丝贪婪的神色。
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要是落到他手里……
“看什么呢？信不信老娘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张雨露对他这个眼神很不满意，直接就亮出了自己的武器，男人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而后一阵尿骚味便成他的身上传出，在场几人都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玉莲顾不上那么多，关切的询问：“我女儿呢，我要跟她见一面。”
“没凑够银子，你找她干什么？等你什么时候错过银子再说吧。”
“赶紧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男人不耐烦的骂了几句，作势就要关门。
第150章 先给银子
“银子已经凑够了，如果不见到人的话，我们是不会给你的。”木萱夷从怀里捏出一块元宝，在他面前晃了晃。
男人顿时看的眼睛都直了。
“怎么样？现在能看人了吗？”木萱夷在他伸手之前把元宝塞了回去，再次问道。
“能能能，当然能，不过得等会儿，她这会儿还在睡觉，我把她叫起来再给你们看。”
说完这话，男人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就把他们关在了门外，匆匆的跑了进去。
玉莲又拍了几次门，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家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男人刚刚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指不定刚刚在做什么，而玉莲的女儿，如今的情况怕是也不太好。
郑氏心中实在看不过去，又安慰着玉莲，玉莲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她接回家，我绝对不会再让她被欺负了。”
“之后呢？如果你不在家，她的爹再将她卖出去一次，你又能对她如何？”木萱夷听着两人的话，突然询问。
玉莲顿时愣在了原地，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希望自己尽可能的把女儿接回去。
“她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那些男子应该对他没什么想法吧？”玉莲这么说着，还有些不太确定。
这种事谁也没办法确定，只是如今愿意说出来的人只有木萱夷。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拆穿玉莲的美梦，但女孩的爹都已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了，就算再阴损一点，也说不好。
“还有一些四五十岁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只要是个女人能够生孩子，他们就荤素不忌。”
玉莲闻言哆嗦着，情绪有着极大的波动。
郑氏有些埋怨的看了木萱夷一眼：“萱夷，不要这么跟你姨说话。”
玉莲紧紧的握住郑氏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指甲都是泛白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月色之中显得格外凄厉：“他会这样做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在场的人离她很近，谁都能够听出她话里的绝望。
张雨露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你就没想过跟他和离吗？”
“和离……”玉莲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而后又痛苦的低下头，“跟他和离之后我又能去哪里呢？我的娘家如今已经成了弟弟的家了，他娶了媳妇，又生了孩子，我现在回去肯定要遭到他的厌恶。”
“你可以挣银子，不如去外面租个房子，和你的女儿一起生活。”在张雨露看来，出路是很多的，只要玉莲愿意，总不能活不下去吧？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不要说是跟别人和离了。这里的地方那么小，大家基本上都认识。这些事会被很多人传出去，加上她还有一个已经成亲，但又被带走的女儿，到时候她们两个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除非去到很远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人认识。但是太远的话，路费又从何而来？”郑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晦暗。
她们这些嫁出去的女子，早就已经没有家了，就算离开了夫家，也绝对没有办法生存，除了自寻死路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眼下的问题似乎是无解的，没有人有办法。
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男人脸色有些慌乱，但是说起话来还算镇定：“她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明天早上把她送回去。”
“想看的话，现在可以去看她一眼，不过不能吵醒她，吵醒她，她就会又哭又闹，麻烦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