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崔氏让那个女人进沈家是为了生子的,到时候若是庶长子生在嫡子前头来,那是打掉孩子还是不打呢?若是真有这事,她岂不是成了京都圈子内的笑话了?
只是她生不出孩子是事实,再深究下去也无用,反倒讨了崔氏的嫌。她乖顺地退下了,夜里同沈云说起这事。
沈云正是郁郁不得志,回家是想要温香软玉温存一番的,此时见李娇喋喋不休抱怨起崔氏,也变了脸,不似往常那般哄她:“好歹也是你的母亲,你怎能这般说话呢?长辈哪个不想要儿孙绕膝的?又不是刻意苛待你,为何这般小肚鸡肠的模样。”
沈云在外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有些嫉妒谢君陵,在他面前却仍旧“谢兄”长“谢兄”短的,半点都不敢让他看出端倪来。此时也就只能在李娇面前作威作福,扬一扬男子气概。这便是远嫁的不好了,若是李娇的父兄都在京都,恐怕沈云的温柔小意还能多维持个几年,现在是欺她无人上门撑腰,就连顾家好似也忘记她了,压根就没提携沈云的官途,这让沈云更是恨上了。
实际上是沈云不争气,若是他考好一些,顾大人也有下手推他一把的底气,只是他没考好,从何提携他呢?给他机会,也得他先争气捡起机会啊!
被沈云这般一呛,李娇顿时慌了神。她那刚涂的芍药红指甲嵌入掌心中,心里想起陆宝儿来。她也是成亲这么多年也无子嗣,怎就不见谢家鸡飞狗跳呢?倒是谢君陵好争气,一下子便高升了,让她这些人都高攀不起。是不是因为谢家并无长辈在,所以能活得这般逍遥自在呢?李娇愈发羡慕起陆宝儿来。
实际上,若是谢君陵是个多情种,家中没长辈管束,那夫人的日子,怕是最不好过了。都亏了谢君陵痴情,陆宝儿才这般幸福。
崔氏心焦得很,忍不了半个月,便将自个儿的表侄女儿崔媛带入府中了。沈云和李娇正是怄气的时候,他烦不胜烦,便进了崔媛的院子。崔媛是个好吃的,她来沈家实际上也不过是图他家家大业大,少不了她一口好吃食。
沈云一进屋子,便嗅到一股辣子味。见崔媛正往筒骨汤面里加辣子,不由笑出声:“你爱吃辣吗?”
崔媛面对这样一个潇洒俊朗的夫君,不由红了脸来,点头:“府里的辣子滋味很好。”
沈云沉吟:“那你吃吧,我在旁边看着。”
“你……不吃吗?”
“你你你的,着实没点规矩。”
沈云一吓唬,崔媛顿时又缩起了脑袋。
胆小的姑娘总是惹人怜爱的,对于崔媛来说,沈云这样的人便是人中龙凤了,再没更好的。
哪个男人不喜爱被追捧呢?沈云在崔媛这边得了趣儿,便日日宿在了她的院中,倒叫李娇房门冷落了好几日。
李娇按捺不住了,她怕沈云被崔媛迷了魂魄。身旁的老嬷嬷忧心忡忡地道:“瞧那院子里的妖精,怕是不好对付!若是让她先如了愿,生下庶长子,怕是老夫人会留下母子二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李娇揪紧了手帕,“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您是当家主母,这后院的事自然是由您做主。您怕她的孩子不嫡不长,乱了家宅,那灌一碗红花下去伤了她的身子又怎样?左不过再从咱们屋子里挑几个样貌好的,给大爷送去,您看如何?”
李娇自然是知道沈云对这个崔媛格外不同,像是上了心的,不怕他多情,就怕他专情。专情宠出来的人儿,若是无子倒好,若是有子,怕是日后都没李娇在沈家的立足之地了!
这般想着,她趁老夫人与沈云不在府中的时刻,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帮人给崔媛灌了一碗红花下去!她药量用得狠辣,让崔媛伤了身子,又不至于要她的命。
等到崔氏赶来,也只是不痛不痒骂了李娇几句狠毒,便也淡了心思。她要的是孙子,如今崔媛不能生了,自然是对她没半点用处了,连纳妾之事也不再提起。
唯独沈云见过这一桩事,如同青天白日遭了晴天霹雳,他呆立原地,怎么都没想到,一贯温婉可人的李娇竟然是这般模样!
沈云分辨得出来,哪个是正房,哪个是玩物。他敬重李娇,去崔媛那边不过是让自个儿松快几日。李娇竟然会因为嫉妒旁人,而伤了崔媛的身子!她不能生,还不让旁人生,那可不就是妒妇吗?
沈云失望透顶,他去看望崔媛。崔媛疼得浑身是汗,却仍旧虚弱地说:“大爷不要怪太太,都是我痴心妄想。我不过是想陪在大爷身边罢了,从来不奢望其他的东西。”
沈云心疼极了,他连夜去找崔氏,怎样都要将崔媛纳为妾室。他想得倒挺好,这样一举不负崔媛,显得他重情重义。而且崔媛日后再不能生育,李娇应该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吧?沈云自认为两全其美之举,气坏了李娇,却正中崔媛下怀。
崔媛知道自己就算有子,也不过是庶子,她要的是沈云的宠爱,要的是他情根深种,这样一来,崔媛便可在沈家后宅立足,而李娇再没办法拿捏她,除非李娇打算完全失去夫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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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乱成一团,谢家却一如寻常那般祥和亲近。
陆宝儿得知谢君陵升官的事,急忙让厨娘多添几道菜来。她倒不是喜谢君陵升官,她跟着沾光,而是知道谢君陵的仕途通顺,单纯为他高兴罢了。
谢君陵刚下轿,便见陆宝儿提灯朝他奔来。他怕陆宝儿走路不慎,脚下打滑,摔跤了,开口呵斥:“怎的毛毛躁躁的?”
明明都及䈂了,还这般孩子气,也不知老嬷嬷是否教过她规矩。
陆宝儿见谢君陵眉峰微蹙,有些不满道:“我见了夫君便欢喜,这般提灯来迎你,你倒还不满意吗?若是我在主屋里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都不稀得搭理你,你就高兴了?”
谢君陵闻言,牵起嘴角一晒:“你还想在主屋里翘起二郎腿嗑瓜子儿?讲得这般顺畅,可见平日里没少做。”
“哪有,我平日里又不嗑瓜子。”陆宝儿摸了摸鼻尖儿,讪讪一笑,“我嗑的是松子。”
“……”谢君陵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二者差别很大么?
他牵了陆宝儿的手进屋,待人坐定了。侍女们便将铜盆奉上,里头装了温热的清水,端给谢君陵净手洁面。
吃饭时,陆宝儿殷勤地给谢君陵夹鸡腿:“夫君吃这个。”
谢君陵忍俊不禁:“怎么?我不过是升了官阶,你就这般贤惠将最爱的鸡腿子夹给为夫吗?若是日后得了赏识更上一步,你又当如何奖赏我呢?”
陆宝儿认真想了一番,道:“若是夫君日后有了大造化,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哦?也不知你给不给得起,就敢这般大放厥词。”
“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
这句话倒是难倒了谢君陵,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主要是陆宝儿太穷酸了,全靠他悉心养着,好似她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能给的出手的东西,再怎么给,不也还是谢君陵的物件吗?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般被陆宝儿堵回话,谢君陵见四下无人,轻咳一声,起了点逗弄心思,慢条斯理地道:“既然要给,不如夫人给些力所能及的好处来。”
“譬如?”
“若是夫人情难自禁,为夫也是允许你献吻的。”谢君陵厚着脸皮说出了这话,他讲话时,声音很轻,倒有几分撩人的意味来。
陆宝儿呆若木鸡,这是要她亲他吗?
啊,她之前还以为谢君陵不同她亲近是不太行的意思,难不成是她误会了?谢君陵,很行?
第42章
陆宝儿不敢与谢君陵对视,她虚虚瞟了谢君陵一眼,坐立难安。
他是在同她说笑吗?可看谢君陵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原本陆宝儿以为她等一会儿,谢君陵自然而然会寻个由头将话题岔开,可见他的样子,似乎全无放过陆宝儿的意思。
哪有人青天白日索吻的?啊……不过窗棂外略黑,像是已然夜里了。
不过是讨个奖赏,陆宝儿又不小气,也该给他吧?这般想着,她竟然站起身,凑过脸去。
就在陆宝儿即将碰到谢君陵的一瞬间,后者竟躲开了。谢君陵单手撑头,面朝屋外,另一手顺势捻了一枚甜糕,塞到陆宝儿的嘴里。
原是老嬷嬷吩咐人上菜了,正进花厅呢!
陆宝儿吓了一跳,她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小口吃着甜糕。幸亏谢君陵察觉得快,否则要让人看笑话了!那陆宝儿肯定会羞得七窍生烟,三天都不敢出门!
小两口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老嬷嬷还担心两人别是吵嘴了,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讲。她殷勤地将菜端上桌,拿筷子给陆宝儿夹那凉拌鸡丝,道:“这道凉菜做的不错,选的是满山跑的三黄鸡,那肥膘都被跑出了油,只剩下紧实是肉了,您尝尝。”
陆宝儿后知后觉将鸡丝夹到了嘴里,确实好吃。许是吃到了美食,又见老嬷嬷没瞧出什么事情,她渐渐放下了心来,还能顺口说两句笑话。
别看谢君陵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实则他是最皮薄的那个。此时顺着陆宝儿的话,也不动声色吃起菜来。
一顿饭就这么熬过去了,等到夜里,两人梳洗完毕躺在睡榻上时,陆宝儿翻身望向坐在外侧喝茶的谢君陵,道:“夫君很想我亲你吗?”
谢君陵正喝水呢,转头就被这句话呛得魂不附体。当时他在餐桌上,见陆宝儿唇红齿白、秀色可餐的模样,也不知昏了什么头,竟说出了那样的话来。谦谦君子也是要脸的,是以,这档子事还是不提第二次了。
此时陆宝儿像个憨子一般直戳了当地讲了出来,倒让谢君陵吓了一跳,他抿唇半天,轻声道:“倒也不是很想。”
“哦。”陆宝儿小声应了一句,私底下嘀咕,“不过……夫君这么久没和我同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君陵刚喝下去想平复心绪的茶水,竟又喷了出来。他咳得面红耳赤,一反平日里的稳重隐忍模样,倒有些生涩慌乱的少年之感。
谢君陵蹙眉,瞪了陆宝儿一眼,哑声道:“谁同你说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陆宝儿坦荡地答:“没谁呀,就是叶琦英姐姐年前又怀了一胎,我这边半点动静全无,每回讲到子嗣,我都插不上话!”
谢君陵古怪地看她一眼,问:“你很想有个孩子吗?”
“倒也不是很想,有些怕疼,怕那事遭罪。”
“嗯,你年纪还小,别想些有的没的,好生睡了吧。”
“哦。”陆宝儿知道谢君陵要躺下了,很主动朝里头滚了滚,匀出一大块空地儿来。
谢君陵见缝插针朝那块空地儿躺了下去,这一次他主动靠陆宝儿较近的地方入睡。屋内的烛光熄了,两人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宝儿总想到谢君陵之前说的话,他望着她,暧昧地讲出那句莫名的话。
谢君陵很想要一个吻吗?陆宝儿绞着手指,掌心满是热汗。她和谢君陵都是夫妻了,有些亲昵举止不是很正常吗?既然他想要,是不是得给他呢?
此时,谢君陵像是察觉出陆宝儿的异样一般,轻咳出声:“方才我想了想用膳时的那句话。”
“嗯?”陆宝儿有些忐忑不安,等着他的后文。
“为夫是重诺之人,希望夫人你也是。”许是在夜里,谢君陵的嗓音莫名带了些沙哑,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是以,既然你许诺了那个吻,就该履行,不能做言而无信之人。”
“……”说来说去,谢君陵还是想要她吻他吗?
陆宝儿鼓起勇气凑过去,她小心翼翼靠近谢君陵,飞速地在他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谢君陵一愣,浑身便僵硬了。
陆宝儿也很不好意思,此时张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喜欢吗?”陆宝儿问他。
谢君陵垂下黑长的眼睫,手指下意识触摸脸颊,那一处的热感强烈,美中不足的是,太快了。
他竟也会期待一个小姑娘的吻吗?可笑……至极。
这般想完,谢君陵忽然侧过头,同陆宝儿慢条斯理地道:“你这样做不对。”
“什么……不对?”陆宝儿不解。
“我来教你。”谢君陵不知为何横生起一腔孤勇来,他探手扶着陆宝儿柔软的脸颊,以唇封唇。
他是醉了吗?还是昏了头?竟会主动吻陆宝儿。明明他矜贵克制,绝不会被一个小丫头给吸引,遑论诱惑。
只是单纯看不过眼罢了。看不惯陆宝儿的懵懂无知,所以想将她拉下红尘纠葛的泥潭来,陪谢君陵一块儿沉沦。
这一夜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呢?陆宝儿昏昏沉沉,倒有些不明白了。她只觉得自个儿就是那一叶扁舟,被谢君陵推得上下晃荡。
谢君陵何时这样烦人呢?平日里连睡同一条被褥都不肯,今日居然会将她哄骗到怀里,还不许她出逃?!
可见……男人啊,都是霸道野蛮!
翌日,陆宝儿睡醒时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她扶着腰起身,老嬷嬷便让人抬水进来给她洗身子。
谢君陵一早便去翰林院了,还吩咐下人切莫惊扰了夫人。
老嬷嬷是过来人,眼睛尖,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喜不自胜,原先还担忧谢君陵和陆宝儿只是表面夫妻,这般亲近才好,早日生下嫡子,可不就能霸住夫君的心了?
陆宝儿倒是心里恨谢君陵恨得紧,他是狗吗?一夜连啃带咬,晨起时还神采奕奕。这厮定然就是个吸阴补阳的妖怪,还是上千年道行的那一种!
陆宝儿对床笫之事,心里是不太美了,她想着一次就好,谁会馋这种事,可别日日来折腾她!
哪知男子开了荤,岂有收敛的时刻?当夜便让陆宝儿连连喊了一个时辰的“好哥哥”。
第43章
傅府。
程凌燕今年十六岁了,按理说她这样的官家小姐,迎亲的人早该踏破了傅府的门,可偏偏想娶她的人家少之又少。主要还是那日程凌燕太没规矩,居然当众得罪陆宝儿。那时陆宝儿人微言轻,可不过须臾两载,就升到了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位置,不免让人瞠目结舌。
今后呢?若是娶了程凌燕为宗妇,今后她便要代表自家出门会客,和陆宝儿结了这样的仇,还有谁敢和她亲近?遑论她只有一个外祖母清平县主可搬出来嚼舌了。
京都的各家夫人最是势利眼,惯爱趋炎附势,这般一算计,便不是什么好谈拢的买卖了。
倒是有官阶低的夫人想为嫡子求娶程凌燕,可惜听人一讲程凌燕的性子,又怕这样闹腾的新妇眼高于顶瞧不上婆婆,成日闹个家宅不宁,左思右想又淡了心思了。
苏老夫人是有帮程凌燕谋算的,可惜她推荐的几户身家清白的嫡子,程凌燕不是嫌太穷就是嫌官阶低,苏老夫人又不能强人所难,便也不勉强了。她本想说,偏疼程凌燕几分,在她还未离开程家,给陆宝儿挪位置的时候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这样即便后面出了什么事,有苏老夫人拿捏着,对方也不敢对程凌燕怎么样,反倒会乖顺地敬着她,也算是好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