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神童,带父爆红——咕噜猹【完结】
时间:2023-08-16 14:47:39

  沈年心有余悸地将呦呦抱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都说让你别过去吧?精神出现问题的人可能心是好的, 但当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沈呦呦一边点着头,一边还在往那边看。
  被人认定是疯子的老夫人,一双凸出的眼睛还是牢牢地锁定着呦呦, 她的声音嘶哑而尖锐, 就像是某种古代的咒语。
  “神的模拟器杀了窃贼——!是神女!是神女!”
  这副模样着实有点可怖, 吓得呦呦将脑袋埋进了爸爸怀里,好半晌才轻轻道:“爸爸,这位老奶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年这几天一直在跟进案件,自然知道背后的故事。
  他闻言轻轻叹息一声,“这老夫人也是命运多舛。”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这个国家就已经有了阶级之分。
  “她出身低微,更可怕的是,长得非常漂亮。”
  “可是,”沈呦呦小小声地提出异议,“漂亮不是一件好事吗?”
  为什么会更可怕呢?
  沈年顿了顿,“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美丽,就像是一颗丢在街上的宝石。你看到街上有一颗举世无双的宝石,会怎么做呢?”
  “这个我知道!”沈呦呦仰着小脑袋,迫不及待地抢答:“交给警察叔叔!让他物归原主!”
  沈年追问:“如果没有失主呢?”
  “没有失主……”
  沈呦呦思考了三秒,很快得出答案,“那我就送给博物馆,这样就可以有更多更多的人能看到这枚独一无二的宝石啦!”
  她越说越开心,一双眼睛比宝石还亮,澄澈而清透,沈年愣了一秒,哑然一笑。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我们呦呦。”
  “大多数人,”沈年顿了顿,“都会想着将这颗宝石占为己有。”
  “还有一部分知道自己抢不到的人,会想方设法地毁去这颗宝石的光泽,去践踏、侮辱。”
  “可是,”
  沈呦呦更摸不着头脑了,“被踩过的宝石,不还是宝石吗?”
  “对,”沈年点头,“所以哪怕遭受了各种各样的欺凌,宝石依旧那么漂亮,以至于漂亮到吸引了贼人。”
  跟卡里之前刻意的美化不同,他的生母,也就是刚刚那位老夫人,纯粹是被抢回来的。
  他的生父也从未想过娶这名身份低微的女人,他有些特殊癖好,不方便在那几位高贵的未婚妻身上施展,于是如浮萍般的老夫人,就成了最好的发泄工具。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不小心怀孕了。
  “她将这个孩子视为自己的救赎,视为神明赐予的礼物,于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打胎,甚至为了这个孩子,甘受一切屈辱。”
  “可惜,”沈年叹息一声,“这个孩子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生父在婚后才意外发现,因为早年的乱玩,他失去生育的能力。
  卡里是他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但他要确保,这个孩子不会恨他。
  于是他听从了妻子们的献言,命令这个孩子去欺辱自己的生母,以彰显他的诚心。
  一边是悉心照料,哪怕因为疼痛和饥饿晕厥也要让他吃饱的生母;
  一边是家财万贯,对他不是拳打就是脚踢的生父。
  卡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头,狠狠地扇了自己生母一巴掌。
  “贱女人,”他阴沉沉道:“为什么偏偏是你生下了我?”
  这一巴掌,对比老夫人曾经受过的伤痛来说,不值一提;
  但也是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老夫人身为人类的尊严。
  痛啊,太痛了。
  眼前的一切扭曲而魔幻,就像是误食了迷迭菇,五颜六色的世界里,全是各色各样的窃笑。
  “你看啊,就是那个女人,她所坚持的一切,是多么不堪一击。”
  “她生来卑贱罢了,否则怎么会这么自堕落?”
  “但凡有点骨气,都不会活成这样,真恶心。”
  ……
  她恶心,低贱,自甘堕落。
  她坚持的所有,都比不过贵族的一个玩笑。
  所有人都可以对她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指责她将自己的人生带进了深渊。
  可是有谁,曾经问过她,她想走哪条路?
  当然,这一段,沈年并未直接说出来,而是一笔带过,轻轻道:“后来,她就疯了。”
  保镖在前面开路,沈年抱着沈呦呦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这条走廊显得格外漫长,仿佛没有尽头的苦难。
  沈呦呦安静了许久,忽然问道:“爸爸,她得的是什么病?”
  “妄想症。”
  沈年答道:“准确的来说,她幻想自己能预言。”
  “她之所以被送到这里来,正是因为她预言了很多人的死亡。”
  “包括老公爵的那几位妻子,包括他本人,也包括自己儿子——卡里。”
  沈呦呦放在沈年胸口处的手骤然攥紧。
  卡里假装自己能预言,获得了无尽荣光;而这位老夫人说自己能预言,却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当然,那些都是伤害过她的人,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其实只是在胡言乱语……”
  爸爸的声音在耳边远去,沈呦呦的唇越抿越紧,她忽然猛地抬头,打断爸爸的话,“爸爸,你能带我再去那位奶奶的病房看看吗?”
  她坚定地抬起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沈年跟她对视两秒,顺从地赶回了病房。
  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几乎在他们赶回病房的同一时刻,老夫人趁监护的人不备,用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尖锐物体,深深地扎进了心脏处。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惊慌失措,临时转院,送进抢救室。
  “急救中”的红光刺眼而醒目,沈呦呦紧紧攥住爸爸的衣服,长长的眼睫毛颤动,露出一丝怯怯。
  漏斗中的沙子一点一点掉落,一条生命被埋在了最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呼一吸,或许丢了半个世纪,红灯暗了下来,医生也走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抱歉。”
  沈呦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抱歉”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透过医生白色的大褂,往身后的手术室看去。
  老人的手被妥帖地放在胸前,她双眸紧闭,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数条褶皱叠了起来,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性。
  这是沈呦呦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她呆呆地望着手术室,望着那具尸体,望着护士为她披上圣洁的白布,遮去了最后一丝污浊。
  【呜呜呜泪崩了,老夫人一辈子都活在压迫中,好不容易眼看着要挣脱了,却又自杀了。】
  【或许这对于老夫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吧。人间太苦了,她不想再留下。】
  “爸爸,”
  不知过了多久,沈呦呦才喃喃道:“你觉得……这片土地真的有神吗?”
  她是用华语问的,这里除了沈年,没有人听得懂。
  “当然没有。”
  沈年丝毫没有犹豫,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沈呦呦没有再继续询问,她低头,望向医生手上的托盘。
  医生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将已经被血浸红的十字架露了出来,轻轻叹息道:“她就是用这个自杀的。”
  “或许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最后,医生在胸口比了个十字架,虔诚地祈祷道:“愿神保佑她。”
  *
  沈年和沈呦呦尚未从刚刚经历的一切中回过神来,就遇到了另一位来告别的客人。
  “我要走了。”
  酒店的长廊上,朱克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来还呦呦手电筒,顺便跟你们告个别。”
  沈年下意识,“去哪?”
  朱克笑了,摸了摸行李箱,眼神温柔而深情,“我要带她和孩子回家。”
  回到最初的那个小镇。
  “这回,”他笑着说道:“换我当管理员了。”
  这番话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却又悲伤,沈年也跟着笑了。
  “之前我说过,等你找到弟妹,我一定给你一封大大的红包。”
  “可惜现在节目还没结束,红包先欠着。”
  沈年拍拍朱克的肩膀,“等春节,你带着弟妹和孩子一起来,我再一起给!”
  “你怎么越来越比我还抠了!”
  朱克掩饰性地给了他一拳,使劲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了下去,才重新蹲了下来,看向沈呦呦。
  “我去找天均道过歉了。你说得对,我们做的每一个小小的选择,都可能极大地影响一个人,”
  朱克苦笑,“如果我因为自己的情绪,随意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那我跟自己讨厌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朱克絮絮叨叨的声音。
  “呦呦,”
  最后,他也安静了下来,郑重道:“谢谢。”
  沈呦呦没有接话,她用那双清亮纯澈的眸子认真看了朱克许久,然后伸出了手。
  她软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挡住他的眼睛,非常轻、非常轻地道:“叔叔,呦呦帮你挡住,别人就看不到啦。”
  “想哭可以哭出来哦。”
  那双手很小,小到其实根本无法将朱克的两只眼睛完全容纳进去。
  光线顺着丝丝缕缕的缝隙漏进来,朱克眨了眨眼睛,猛烈的悲伤忽然在胸腔炸开,让他溃不成军。
  他害怕因为情绪失控伤害到呦呦,只能用最后的神智猛地侧开,一把抱住了那个行李箱。
  那里面,放着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沈呦呦踉跄两步,被沈年接住,她站在那里,看着原本吊儿郎当,似乎只在乎钱的叔叔,跪在行李箱旁。
  从低低的抽泣声,到惨烈的哀嚎,再到哭不出声音。
  他的哭声声声泣血,回荡在酒店的走廊里。
  就像是走到末路的英雄,一回头,发现他拯救的世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不行了,我跟着抽了三包纸了呜呜呜呜,怎么这么好哭啊?】
  【每一个点都特别好哭!年哥让朱克春节再聚,是害怕他想不开自杀;呦呦让朱克哭出来,是感受到了他深深的绝望。】
  【怎么能忍住不哭呢?太痛了啊。他本来眼看着就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却因为一个人渣,一辈子都毁了。】
  ……
  待到哭声渐歇,朱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不敢再回头。
  他背对着这两父女,声音闷闷的:“我先走了。”
  “那个人还有两天就要被枪毙了,”沈年下意识地想挽留,“不再等等吗?”
  朱克沉默了两秒,“……不了。”
  “他们也应该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温柔眷恋地摸了摸行李箱,最后挥了挥手,拖着行李箱,走入了阳光之中。
  眼看着朱克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沈呦呦突然追了上去:“叔叔,等等!”
  朱克还没来得及回头,手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
  沈呦呦微喘着气,将手电筒和拍立得一股脑塞到朱克手中,还有那个小小的魔法展台。
  “我改进了一下魔法展台,”
  沈呦呦的眼睛非常亮,“当拍真人的时候,展台上就会打印出一个等比的3D模型。”
  “叔叔,”
  沈呦呦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声音清亮,“等春节再见的时候,你可以带着跟姨姨一起拍的模型和照片,一起来见我吗?”
  朱克只觉得眼眶又热了。
  他顿了顿,用尽全力忍住哭意,紧紧地抱住这几样东西,缓缓地、迟钝地,点了点头。
  “好。”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沈呦呦犹豫了两秒,还是仰起脑袋,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叔叔,你觉得,这片土地真的有神明吗?”
  这个问题,如果换成刚刚跟沈呦呦他们见面的那个朱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否决。
  他那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然而换成现在的朱克,他却在愣了很久以后,轻轻叹道:“或许是有的吧。”
  他的语气悠长而久远,“不然,这么多的信徒,岂不是太可悲了?”
  他说完,见沈呦呦愣在了原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拖着行李箱走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回荡在走廊,这一次,朱克再也没有回头。
  ……
  【朱克变了欸,他以前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吗?】
  【正常。当人无法靠现实获得救赎的时候,就会寻求宗教。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国外那么多奇怪的宗教,还有那么多信徒?】
  【总要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嘛。有时候,信仰也是一种理由。】
  贫民窟的贫民,因为相信神的存在,甘愿匍匐在贵族脚下;
  边境小城的居民,因为相信神的存在,所以始终不愿离去……
  “神真的存在吗?”
  贵族大小姐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嗤笑,“就算神真的存在,在这个地方,也活不下去。”
  她为自己阶层曾经的辉煌骄傲,却并不相信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大贵族是手,平民是脚,而贫民,是脚底的泥灰。”
  “发现问题了没有?”大小姐鼓掌,“这个故事里,没有提到神本人怎么样了。”
  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在为人类服务。
  这句话无异于惊雷,一下子从沈呦呦的脑袋顶,劈了下来。
  一瞬间,老夫人的预言、她脸上的那抹圣洁、包括那枚刺入心脏的十字架……全都连了起来。
  “所以啊,”大小姐总结道:“其实这些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而已。”
  “不,姐姐,”沈呦呦第一次否决了这个话,她抬起头,看向大小姐,“神已经死了。”
  最受神偏爱的阶层,杀害了神。
  最信仰神的土地,将神拖入了地狱。
  沈呦呦说这话时神态太过认真,以至于大小姐都愣了一秒,好半晌,她才僵硬地笑道:“是吗?”
  “那可太好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点玩笑,“我再也不用被逼着结婚,逼着将财产拱手相让了。”
  此时的大小姐已经隐隐从沈呦呦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让人不安的消息。
  但她绝对无法想到、也永远不会将紧接着发生的那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跟这一次的对话联系起来。
  或许直到年近古稀,重新回来翻阅这些录像时,大小姐才会恍然。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的命运,早在那时,就已经被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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