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公交,没有地铁。”夏宁这才意识到住在这儿的问题,“打车到市中心竟然要八十多块。如果每天都打车上下班,一个月要花费将近三千五百元。”
住别墅区的有钱人有专职司机,完全不需要考虑上班的问题。
夏宁站在门口这一会儿,四五辆豪车从身边掠过,刮起的风将雪白的长裙吹得哗啦啦作响。
快迟到了。
夏宁咬着嘴唇,焦急地思考解决办法,终于下了决心,在软件上打了车。
结果软件弹出提示——
附近车辆较少,已为您查找更远的专车,预计耗时二十分钟。
附近的有钱人都不打网约车的吗?!
夏宁关了手机,气呼呼地向四处张望。忽然,她看到地下车库出口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宾利。
她小跑过去,敲敲玻璃。车窗慢慢拉下,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便露了出来,冷漠地抬眼,对上焦急的夏宁。
夏宁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问:“能载我一程吗?”
李鹤温浅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夏宁焦急的脸。他收回眼神,不再看夏宁,冷冷嗯了下算是答应了。
夏宁立刻松了口气,小跑地绕到另一侧,开门上了车。刚坐稳,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李鹤温说:“谢谢,真不好意思,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好。”
驾驶座上的徐助理出声:“没关系,我们今天要去城南取外景,正好顺路送你去心理工作室。”
夏宁立刻眼睛一亮:“谢谢!”
李鹤温顿时抬头,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这一路上李鹤温都没说话。夏宁也没开口,一开始她只是沉默地刷着手机,但是余光瞥见邻座西装革履、气质端庄的大明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将手机放回包里,正襟危坐,直到抵达工作室。
她道别下车后,徐助理立刻调转车头,直奔城西的SW娱乐而去。
车内只剩下两人,李鹤温才开口:“今天没有城南的拍摄。”
徐助理呵呵笑了下:“也不差这点路。”
李鹤温蹙眉,罕见地瞪了他一眼。
徐助理有些委屈,小声:“刚才是谁特意在门外等她来搭车的……”
车窗开了一条缝,春日凉爽的风钻入车内,将男人低沉的声音淹没于滚滚声浪之间。
“闭嘴。”
宾利疾驰,飞奔着上了高速,逐渐消失成天边的一个点。
-
傍晚,心理工作室楼下,宾利停在角落。
李鹤温坐在车内。银框眼镜在半透的日光下反射着些许白光,遮掩住聚焦于某处的眼神。
修长的手指扣在膝头,点点敲击,频率逐渐加快。
忽然,手机一阵震动。李鹤温瞥了眼,膝盖上的手指悬停半空。
“鹤温,”通话被接起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乍响,“我是姨妈。”
李鹤温紧抿薄唇,嗯了声。
“你妈妈托我回来,见见你妻子。后天下午的飞机。”
-
傍晚,夏宁刚下楼,一辆车飞驰而来,急停在她面前。
徐助理拉下窗户,和她打招呼:“夏小姐,我们刚刚拍摄完,正好顺路带你回去。”
豪车总是惹人注目。大庭广众之下,路人的视线好像从车上转移到了夏宁的脸上。
夏宁捏着自己的白色裙摆,仓皇张望,连忙上了车。
徐助理一脚油门,带她离开了这里。
李鹤温仍和上午似的,宛若一尊优雅的雕像,安然坐在后座,低头看着手机。
车开出没多远,夏宁就扭捏开口。
“那个,我不是很适合住在别墅区,”她尽力调整措辞,“我这两天会抓紧找房子搬出……”
“我三姨后天来,带着我母亲的任务,考察妻子。”
“啊?”
李鹤温低头处理手机上的工作:“按照协议,你需要配合我在家人面前演戏,因此不能分居。”
签署结婚协议前,夏宁对此就有所准备,然而她却有其他顾虑:“可是我每天上班……”
“我送你。”李鹤温关上手机屏幕,忽然转头看向她。他的眼眸异常平静,仿佛正在没有感情地谈判,“恰好能在三姨面前显示我们感情深厚。”
夏宁瞪大眼睛:“感,感情深厚?”
她忽然预感,自己可能对协议里的“义务”曾有误解,自己需要做的,与自己曾想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这种预感在晚餐后王婶的打趣中达到了顶峰。
“唉哟,我就说嘛,”王婶抱着装着夏宁衣服的大箱子,帮她一起往三楼搬,“明明已经是两夫妻了,还分房睡。”
夏宁竟结巴起来:“王婶别……”
“害羞什么啦,李先生这么绅士,这么尊重你的意见,想来也是很温柔的。”王婶将箱子放下,拿手肘捅捅她的腰,“小姑娘别害羞,总是要当女人的。”
夏宁的脸烧得红彤彤,抱着自己的大箱子,正想否认,忽地余光瞥到楼梯口的男人。
家居的细羊毛套头衫松垮地撑在身上,银框眼镜也显出几分书生气,他走下来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波澜不惊地朝夏宁看了眼。
夏宁顿时哑了,脑袋嗡嗡响。
忽地,手上重量一松。
李鹤温一言不发地接过箱子,也没有多余解释,直接替她将东西搬到楼上。
王婶朝夏宁打了眼神,像是在说:这么贴心的老公,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夏宁:“……”
三楼的构造和二楼不一样,并没有划分不同的房间,而只有一整个包含卧室、书房、影音室、浴室的套间,不同区域之间没有明显隔断。
“三姨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她发现我们不是夫妻。”李鹤温转头对她说,“二楼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都收拾好了。可我睡哪里?”
三楼只有一张kingsize的超级大床,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甚至能在床中央留出一片太平洋空地来,只是……
夏宁眯眼看向李鹤温的挺拔宽厚的身躯,视线一路从均匀有力的肩颈薄肌往下滑,似乎能看透那流畅且有力的腰腹线条。
该死啊夏宁!
你不是肉.体粉,你是事业粉啊!
“床足够大,”李鹤温站在房间里,盯着她,一字一顿,“我是君子。”
可我不是!
被压抑的粉丝灵魂在一次次隐秘的勾动中露头,在纯洁的利益关系边缘试探。
“这,这不太好,我,”夏宁磕磕巴巴,低头甚至不敢看向卧室,“我去睡影音室的沙发床,早上复原,绝不让三姨发现。”
李鹤温没吭声,默默注视那个把自己当虎狼的少女,看着她忙碌将行李收纳到边缘柜子的背影,拳头逐渐握紧。
“夏宁。”
少女蹲在地上忙碌,没回头:“嗯?”
“那边的衣柜,一半空着。”
夏宁手上忙忙碌碌,将自己的衣服叠整齐塞入低矮的边柜,头也没回:“我知道。但我怕你介意和别人混装衣服。”
所有粉丝都知道他有洁癖,很排斥与他人“肌肤”进行直接或间接接触。
他从不碰别人的衣物,对自己衣物的清洁要求也很高。因此,他拍戏时会雇佣特别助理,对戏服进行二次消毒清洁。
夏宁忙碌地分隔着柜子里的狭小空间,忽然,一个身影走到她身旁,慢慢蹲下。
夏宁动作一顿,慢慢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干什么?”
李鹤温伸手,将她紧紧塞进去的衣服都抱了出来:“这份协议里我们是对等的。你扮演我妻子时不需要委屈自己。为你提供充足的生活空间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起身打开了衣柜,将夏宁的衣服一件件挂了起来。
夏宁呆呆转身望着他:“你,你不是有洁癖,从不碰……”
李鹤温的背影一顿。夏宁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男人继续自己的动作,声音放缓:“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夏宁咳了声,“我看网上都说,明星很讲究。”
李鹤温头也没回,语气平静:“那我就是例外,不那么讲究。”
又在骗她!
这都第几次了!
可夏宁却生气不起来,浑身滚烫滚烫的,理智在提醒她要尊重清白的协议关系。
李鹤温走了过来,从容不迫地继续帮她搬运衣服。
她这才回神,也动了起来。
忽然,啪嗒一声。
有个小东西落在地上。
李鹤温随意转头,却看到仓皇的女孩。
“等等,这个,”夏宁猛然一大步挡在李鹤温身前,遮住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那个小东西,随手扯了个话题,“这里的衣服得分开放……”
李鹤温的注意力一直在那被挡住的小东西上,抬眼看到女孩红得快要滴水的脸蛋,心骤然落到谷底。
这个让她如此紧张的东西,有很重大的意义。
而且还不能让他发现。
李鹤温自嘲似的笑了下,眼前划过最近新出道的那个姓谢的,冷冷地站了起来,转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帮她整理。
见他转身,夏宁这才松了口气,悄悄蹲下将东西捡入掌心——
那是一只有着奇异纹章的袖扣。
是李鹤温的周边。
第10章
收拾完行李,时钟指向了十一点。
李鹤温正在使用浴室。
水流的哗哗声在昏暗的卧室里清晰可闻。
夏宁抱着浴巾和换洗衣服下到二楼,结果发现王婶正在打扫。
“过几天长辈过来,我得住家照顾,因此今天提前住进来了。”王婶说,“我今天精神头足,就想着赶紧把浴室打扫好。”
夏宁扫了眼浴室里面,光洁如新,一尘不染,绝对不会在三姨面前露馅。
夏宁不好再弄出使用痕迹,只能再回了三楼。
她刚踏上三楼时,淋浴间内的声音刚好停了。
磨砂玻璃门忽地打开,湿漉漉的水汽喷涌而出,浓郁深厚的雪山木质调香气缭绕而出,充斥整间屋子。
周围空气伴随着雄性荷尔蒙在昏黄的灯光下升温。
夏宁的心凶猛地撞击着胸腔。
男人穿着浴袍,湿漉漉的发尾垂在耳鬓。
没有戴眼镜或美瞳,他的视线朦胧深沉,焦点虚虚地凝在门外的女孩身上。
夏宁垂下视线,小声:“我需要用你的浴室。”
李鹤温轻轻用下巴点了下浴室方向。
夏宁低头抱着洗漱用品,匆忙进了浴室:“谢谢。”
她关上磨砂玻璃门,下一秒,整个脸通红。
浴室里全是这种味道。
她脱衣服的手几乎在抖。
走到淋浴下,细密的水流从头倾泻而下,温柔地从肌肤上流下,在脚边打出水旋,然后再慢慢流走。
快将这种气息冲走吧。
夏宁暗自祈祷,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感觉稍好了些。
她伸手去够沐浴乳,刚一按下,更加浓烈的木质香霸道地冲了出来!
夏宁的脑子嗡了声,只余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古龙水,而是这种小众香氛沐浴乳。
浴室里有这一套定制的洗浴用品。
不论怎样,她都只能使用它。
绵密的泡泡混合着既清冷凛冽又深厚悠长的香味,在她的掌心逐渐蓬松。
夏宁咬着唇,轻轻将泡泡擦到皮肤上。沐浴乳触碰皮肤的那一瞬,她的后背不由自主颤栗了下。
从头到脚,都被包围了。
-
磨砂玻璃内的淋浴声响了很久。
终于,声音停了。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动作很轻,像是在害怕打扰到卧室主人休息。
李鹤温靠在床上看书,听着动静却没抬头。
夏宁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如精灵一样小步从走道掠过。
发梢浓郁的木质香味掠过身前,他翻页的手停住了。
悄然抬眼。卧室和影音室间只有半扇屏风相隔。
女孩正半跪在沙发床上整理床铺,浓密的大波浪乌发半干半湿,被别在耳后。棉质白睡裙软绵绵地垂在小腿上,纤细雪白的小腿微微翘着。
似乎再近一点就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李鹤温喉结微动,眼帘半阖:“夏宁。”
女孩一顿,抬手拨过自己的长发,转身:“怎么了?”
被自己气息包裹的她。
却藏匿着前男友信物的她。
李鹤温呼吸微滞,像是含着口气,顿了良久,才恢复刚才的波澜不惊。
“明天上午,心理职场剧第二次项目会议。”他若无其事地将眼镜摘下,“早点睡。”
“嗯,正好和你一起去。”夏宁翻了身,陷入软乎乎的沙发床,“晚安。”
她没有等到回应的“晚安”,但并未在意。
过了会儿,全暗的屋子里,一双眼睛悄然张开,盯着她的方向。
夏宁或许听不见他的声音。
“晚安。”
-
翌日清晨,两人一同前往SW。
为了防止公司的人看见两人同行,夏宁在两个路口前下了车,独自去与周玲老师汇合,再被对接人员带进楼。
等电梯时,她忽然听到身后稀稀拉拉的成群脚步声。
“上次SW内部股份出了问题,李鹤温当天心情不好。你是被迁怒的,别放在心上。这次好好表现,嘴甜一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两分高傲:“我出道专卖了二十万份,微博粉丝一夜破了五百万。他怎么可能再给我摆谱?”
年长的男人冷笑了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这点成绩摆在李鹤温面前能看?”
身后的两人在电梯前停了下来。
夏宁眼睫翕动,双手紧紧抓着皮质包,微微低头,让长发遮住自己的侧脸。
“夏宁?”身后的人还是认出了她。
夏宁闭上眼睛,生生忍住听到谢宇声音的厌恶。
谢宇却刻意绕到她正面:“熟人。”
他的视线落到她光秃秃的手上——因为要和李鹤温开同一个会议,他们怕别人认出相同的戒指,就都将戒指摘了。
“真可惜,我都没见过那种款式的CHAUMET戒指呢。”谢宇温和地挑了下眉,却话里有话,“分手了也还是朋友,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你老公?”
夏宁面不改色:“不必了,你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没有必要。”
“也对。我毕竟成了公众人物。”谢宇慢悠悠道,“不过,你嫁个小暴发户也勉强能过上好日子。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