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暮云熔金【完结】
时间:2023-08-16 14:51:36

  她胸脯子剧烈地一起一伏,像是随时会厥过去一般,眼泪也不争气地淌了满脸。
  她恨自己一激动就说不好话,一吵架就流泪,简直是将自己的脆弱明摆到脸上。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快意,她一鼓作气,又撂下更重的话。
  “我要和你和离!”她掏出了袖笼里的和离书一把拍到他脸上,“你,签字!”
  顾星河眸色沉得不见底,接过和离书,看也不看就把它撕得粉碎,一把扬到了空中。
  纸片如雪,一片片落了下来。
  楚芝一看,登时哭得更厉害了。
  他深呼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警告:“犯人临死前还有辩解的余地,娘子因为一个误会就判了我死刑,这是什么道理,我不仅要撕,你若再敢写,写多少我就撕多少,你信与不信!”
  “你无赖!”
  他也被点燃了心火,只是双拳攥得发紧,好歹抑制住了对她发火,只是说出口的话,显得颇为无奈,“到底是谁无赖?”
  楚芝连眼泪都忘了掉下来,皱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质问他,“你怎么倒打一耙?”
  他掏出一方手帕,一手强势地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则轻柔地替她揩去脸上的哭痕,声音也化成了水,“别哭了,当心动了胎气。”
  楚芝被他阴晴不定怔住了,一抽一噎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她,温声解释道,“我承认,之前对你关心不够,这些我会改,只要我做得不够的,你都可以说,可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乱扣帽子啊。”
  楚芝心头也不确定起来,睫毛颤了颤问,“难道你选择在此建府,又在私藏了阿姐的字迹,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他郑重其事地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这世上只除了她一个女子,我也不会对她动了男女之情,懂吗?”
  她咬了咬唇,心底却更加茫然起来,“那……”
  她又习惯性地藏起下半句话: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这回他从她清亮又带着惶惑的眸子里读了出来,于是他继续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第四十九章
  还不到暮色时分, 天边便已乌云翻滚,黑沉沉地罩在头顶,未几, 天边银光一闪, 紧接着一道惊雷劈下,泼天的豪雨就这么倾倒而下。
  燕莫止还在乾礼宫指导皇帝功课, 宫女提前掌上了灯,殿内倒是一片辉煌, 看不出窗外天色。
  就在前一刻, 皇帝因背不出《圣祖训》而被燕莫止罚抄, 如今正是满腹委屈的时候, 然而看着坐在他身侧的挺拔身姿, 登时把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腹中, 低着头默默地写了起来。
  燕莫止看了看莲花滴漏, 知道已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便放缓了语调道:“先停会吧, 用完晚膳再写。”
  皇帝也便借坡下驴地搁下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 “多谢皇叔体恤。”
  “时候不早了,那臣便告退了。”
  皇帝正愁看他的眼色,自然没有挽留他同进晚膳的道理,燕莫止当然也知道他的腹诽,可他什么也没说, 便退了出来, 独自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走在甬道上。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雨势又大了几分。
  燕莫止脚下没有停顿,继续朝外面走去。
  他穿着一袭石青色的直裰, 没走两步,靴里灌入雨水,下摆也成了极暗的颜色,与上身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
  他抄近路往顺宁门走,刚到顺宁门时,见正殿窗屉泄了一格格暖色,不禁停下了脚步。
  柴维正撑着伞,闷头往外走,眼前霍然被一座山堵住了去路,他抬起头,瞳孔不自觉放大,讶然道,“摄政王怎么来了?您要见娘娘?奴才马上进去通禀。”
  “等等,”燕莫止罢手道,“不必,孤正要家去,路过这里而已。”
  柴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浇透了,语气不禁迟疑了起来,“可是……外面雨这么大,奴才瞧您都淋湿了,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
  燕莫止话音刚落,那厢春桃清亮的嗓门却从廊下传了过来,“小柴子,娘娘有请摄政王进来避雨,还不快引摄政王进来!”
  燕莫止当然也听到了,柴维立马躬身对他道:“摄政王快进来吧。”
  燕莫止便跟着他走进内殿,靴子积了水,身上也半湿,他便在门边驻足不前,以免让她染上湿气。
  嘉月见状,让柴维去织造局给他重新寻一双鞋袜来。
  他依旧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拱手道,“多谢娘娘。”
  柴维把他引到偏殿,取来鞋袜给他换上,又将他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烘了一遍,这才引着他回到明间来。
  宫门已下钥,此时的嘉月正独自用着晚膳,见他一来,便道,“摄政王请坐吧,本宫瞧着雨势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不如等雨停了再走,否则又淋湿了可就不好了。”
  燕莫止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嘉月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无声地吃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进晚膳,虽然旁边有宫女侍立着,安静地只听见碗筷轻微相击的声响,可两人吃得很慢,明显心不在焉。
  吃完饭,雨还没停,又喝上一盏清茶,挪到书房商谈政事了。
  房门一阖拢,隔开了一方天地,嘉月一向是个停不下来的人,政事当然要忙,燕莫止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身侧,看着他披阅折子。
  要说灯下看美人,这句话是有些道理,原本便是婉媚的姝容,经过烛光的渲染,那白玉团子质地的雪颊,更是多了分恬静淡雅的美。
  这次他离开了太久,竟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竟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沉默许久,嘉月当然也觉察出他不对劲,于是停下笔,扭过头问他,“怎么了?”
  他墨色的深眸里仿佛蕴含着月色下的一道暗流,没有攻击感,可也让人忽视不得。
  这阵子铲除了朝中重臣,快慰人心,除了些日常的折子,倒也并不算忙。
  嘉月脑里又想起了他那句劝诫:折子是批不完的,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于是将朱笔放回了放回了笔搁,不打算继续批下去了。
  燕莫止眉心一动,“娘娘今日怎么批得这般快?”
  “休息一会儿……”她说着起身绕过了翘头案,柳腰微摆,挪到隔扇之后去了。
  隔扇之后有一架美人榻,她靠上去便像没骨头似的歪了下来,婀娜的曲线毕露无遗。
  那晚伤口未愈,并不尽兴,这会儿见她艳丽无匹的模样,心头莫名滚烫起来,双腿有自己的想法,一下子便跟着她走入了隔扇。
  美人榻到底和一般的床是不同的,方寸之地,并不能容纳两个人,可兴头之上这点问题哪里难倒得了他?
  他倾身而下,将她摁入怀里,急不可耐地去寻她的唇。
  “欸……”她扭头避开了,“等等,我有话问你。”
  “你说吧。”
  嘉月咬了咬唇,这才问道,“你坠下悬崖后,就没发现少了什么贴身之物?”
  他搜肠刮肚地忖了忖,这才转过弯来她意有所指的“贴身之物”指的是什么,他心头微漾,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娘娘说的是什么,臣实在是记不清了,除了娘娘亲手打的络子,其他的,一概都不是紧要,丢了就丢了吧。”
  嘉月见他实在狡猾,不由得忿忿地踹他一脚,“那便好,既然无事,那你就回吧。”
  他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这才免遭一记窝心脚,可他的心头却是愉悦的,声音也轻快了起来,“娘娘听听这泼天大雨,臣这会子回去定要浑身湿透了,您不如好人做到底,再留臣一宿吧。”
  她被他的无赖气笑了,气鼓鼓地骂道,“你定是属狗的吧,像块狗皮膏药。”
  “臣是永德二十五年生人,龙年。”
  嘉月不禁哑然。
  他又贴了过来,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臣不知道娘娘想问什么,只知道自己心悦娘娘,娘娘的络子我一直随身带着不敢摘,这会儿没了,心头便空落落的……娘娘改日再给成打一条吧。”
  嘉月明知道他的话并不尽然出于真心,可见他如此剖白,心头到底软和了下来,“不过是条络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就值当你这般惦念。”
  燕莫止眸底含笑,有如碧波微澜,“因为这是娘娘送给臣的定情之物啊。”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情爱容易变质,她心头抑制不住地颤动了一下,可下半晌,脑子便找回了理智。
  她淡然回道,“那下回给你再打一条吧。”
  “好,”他说着又觑着她的脸色问,“娘娘气消了吧。”
  “我气什么?”
  “那臣说错了,娘娘没有生气,既然如此,娘娘不如可怜我这个久旷之人吧。”
  什么久旷?刚回京的那夜不还……
  嘉悦脸上一臊,正要反驳,他的手便伸过来,摁住她的后脑勺,拉近了距离,而后炙热而又疯狂的吻就如窗外的暴风雨一般侵袭而来。
  他极少这么不知克制,她尽力地配合他的动作,檀口微张,任由他索取更多。
  胸前的气息越来越短,她犹如堕入了云雾里,脑里昏昏沉沉,手脚也虚软无力起来,只能当他是一根浮木,紧紧地攀附住了他。
  “魏邵……”迷离中,她丰润的朱唇溢出了一丝低•吟。
  燕莫止对于这个名字已滚瓜烂熟,连半刻都没有迟疑便应了一声,“嗯。”
  她伸出手,一点点轻抚他的脸,指尖下的伤痕是一种独特的触感,有些硬,刮得她的手指微微的疼。
  他与脸上的这道疤相处了太久,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常常忘了脸上有这么一道疤,这回又是情动之处沉醉其中,一时没回过神来。
  等他发觉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伤痕的边缘时,不由得神色一变,伸手去握住她的皓腕,然而却已慢了一步。
  嘉月原本只是纳闷,为何这道伤疤会这么硬?可没想到,摸了两下,竟让她发觉出其中的奥妙来。
  只见伤疤的边缘已泛了白,微微鼓起,仿佛随时能接下来一般,她瞳孔微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见他的脸已愀然变色。
  于是猝不及防的,她手指一使劲,便将那道伤疤,完完整整的撕了下来。
  两人俱是一愣,将才火热的气氛登时凝住了。
  嘉月看着手中的那道蜈蚣似的假伤疤,继而抬眸望向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分明连个毛孔都看不见,更别说有什么伤疤了。
  可她却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心蔓延了上来,牙齿也不自觉打起寒颤。
  魏邵是从赤随之战落下了疤痕,这些有据可查,而这个人脸上分明什么都没有,那就说明他不是魏邵。
  这么多年,他瞒过了燕无畏,瞒过了众臣,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参将,平步青云成了如今的摄政王,可谁能想到,他披的竟是别人的马甲?
  一些遥远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为何起初的燕无畏对他处处提防,连梦里也杯弓蛇影?
  她曾经有过怀疑,可这些疑惑在与他一次次地联手合作之后,便渐渐消弭了。眼前的人像罩了一层迷雾,分不清是敌是友,无论她怎么看,也总是看不透。
  她一把将他搡倒,又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从齿缝里挤出霜气,“你究竟是何人?”
  “我……”燕莫止喉咙一时噎住,举步维艰。
  “不说?”她从鼻间冷哼一声,“那你回吧,明日朝堂之上相见。”
  她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披帛,起身走到南炕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一盏茶慢慢地喝着。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他的身份,定下他的欺君之罪。
  燕莫止望向她那双毫无温度的星眸,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是她主动诱他为她所用,可一旦动摇了她的地位,她立马可以转向他,手起刀落,毫不迟疑。
  就在前一刻,她还千娇百媚的绽放着,下一刻,她便已成了这副冷心无情的模样。
  竟有人能在床榻之上,也能保持着如此精湛的演技,他犹如掉入了寒窟里,嘴唇微动,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报复性地刺痛了起来。
  他的心被当头一棒,鲜血淋漓,三魂六魄也仿佛被撕成了碎片,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一个人来。
  他最害怕的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她高高在上地坐着,而他却失去了与她平起平坐的资格。
  他徘徊不定,须臾才下定决心,顶着千斤重的步伐来到她跟前,撩袍下跪,“娘娘想知道的,臣都如实交代。”
  嘉月眸光如利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到底松了口,“你说吧。”
  他默了默,这才道,“臣是瞿安燕氏,莫止。”
  嘉月不禁睁圆了眼,漆黑的瞳孔也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燕无畏是臣的嫡兄,也是臣的杀母仇人,”他攥紧身侧的双拳,极力平静地补充道,“永康二十五年,臣生于锦国公府,生母姓冯,是锦国公的妾室……”
  那些他不愿回忆的过往,原本已凝成了不起眼的疥疮,如今一点点被揭开来,溃烂不堪的伤口也这么暴露在她的面前。
  他压抑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说得极慢,奇怪的是,嘉月也出乎意料的冷静,安安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故事。
  “和宣元年,郭枭趁乱谋反,中了燕无畏提前设下的埋伏,被当场伏杀,燕无畏为了保全自己的清誉,网罗罪名,欲除臣而后快,这时,寿城公主的婢女的出现,让臣免于一死。
  “臣这么多年,不敢忘了公主的救命之恩,再度回京碰到公主,实属偶然,可公主既然有所求,臣又怎么能不应呢?”
  大盛亡国已有五年多,她从一介奴婢,变成太后,她听过太多称谓,可细数起来,已经没有听到有人叫她“公主”了。
  她看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知道这回他说的是实情,可一想到他心机竟然如此深沉,潜伏在她身边多年而未被人发觉,心头还是不由得浮起一阵后怕,她那温热的血已冷却到谷里,不会再放任自己对他动情了。
  “你回吧。”她冷然道。
  他却朝她重重稽首道,“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讲。”
  “臣会继续替娘娘掣肘内阁,扫清障碍,助娘娘掌权,以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届时娘娘不需要臣了,臣便卸了兵权,自请回乡,绝不会成为娘娘的隐患,娘娘意下如何?”
  嘉悦有些不可思议,可一想到他擅长诓骗,不禁又冷了下来,“你此话当真?”
  “娘娘倘若不信,臣这就立下军令状,娘娘随时都能以此状了结臣的性命,”他说着轻叹了口气,“反正臣的性命是您救下的,您也不必有任何愧疚。”
  “不必了,”嘉月说道,“本宫便再信你这回,倘若你做不到,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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