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宝有些消瘦的脸。
温热的触感传来，刺激得姜晓鼻子阵阵发酸。
小宝也睡了一夜，姜晓一碰他，他就立刻醒了过来，在发现身边没有自己的爹娘，而昨天那个抱着他不放的女人就在眼前时，小宝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光着脚就要往地上跳。
姜晓赶紧一把抱住小宝，温声道：“小宝，地上凉，娘给你穿衣服穿鞋子。”
小宝哭着拼命挣扎，说什么也不让姜晓抱着他。
姜晓哪里肯放开他，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绑在身上。
母子俩一个想逃，一个不肯放，便在床上拉据起来。
小宝被逼得急了，低头一口咬在了姜晓的手上。
姜晓疼得厉害，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陈月芝听到动静跑过来时，被母子俩的对峙吓了一跳，忙上前道：“你们赶紧松开！”
小宝害怕地松开嘴，姜晓手上的伤口暴露出来，血一下就流了下来。
陈月芝气得跺脚，“你们这是干啥？小宝，你怎么可以咬你娘？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学会咬人了？”
小宝被责骂了，吓得缩着脑袋直哭。
姜晓见他害怕，忙护着他，“不怕不怕，外婆没有骂你。”
“娘，没事，我不疼。你别骂小宝，他胆子小，经不得吓。”
陈月芝气得瞪她一眼，转身去拿清洗伤口的东西过来。
见陈月芝走了，小宝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姜晓还是不肯放开他，小宝一急，又想咬人。
姜晚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你再敢咬人试试，看我不把你牙给拔了！”
小宝吓得立马老实了。
姜晓担心他吓着，赶紧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摸摸毛，吓不着。”
姜晚进了房间，目光像刀子一般在小宝身上刮着，吓得小宝直往后缩。但他身后就是姜晓，这一缩，整个人就窝在了姜晓的怀里。
姜晓赶紧将他抱着，眼神里都是高兴。
“晚晩，你别这么凶，小宝还小呢，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害怕。”
姜晚哼了一声，“害怕就能咬人了？姐，你可不能这样惯着他！一个男娃家家的，动不动就咬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知道你心疼他，所以舍不得教育他，但是溺爱孩子可是万万要不得的，不然将来长歪了就扳不直了。”
姜晓见小宝怕得厉害，顿时心疼不已，“晚晚，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小宝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他。”
姜晚理解姜晓眼下对小宝的宠溺，尤其现在小宝根本不认姜晓，姜晓就更不舍得说小宝半句重话。
考虑到小宝的遭遇，姜晚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纵着他一段时日，等这小子接受了他们一家之后再慢慢教育吧。
有她在，别说只是咬人的毛病了，就算是小宝他有吃人的毛病，她也能把他给打改了！
姜晚扫了一眼小宝，目光满是威压。
小宝吓得跟鹌鹑一样，动都不敢动。
姜晓趁机把小宝抱在怀里又亲又哄。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下意识的依赖信得过的大人。
姜家人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虽然眼前这个抱着他的女人昨天拉着他不许他跟爹走，可她一直在维护他，所以，她便是自己眼下的依靠。
姜晚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朝姜晓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由她先来扮坏人，吓唬小宝。而姜晓则装好人，维护小宝，让小宝不得不依赖她，亲近她。
这个法子，对付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屁孩儿，简直不要太好用！
第250章 到底是真的爱，还是另有所图
姐妹俩属实是把这红白脸的把戏给玩明白了，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小宝就死死地黏在姜晓身边寸步不离了。陈月芝知道姐妹俩的把戏之后，笑得不行。
“你们也不怕将来小宝长大了，报复你们。”
姜晚磨了磨牙，“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姜晓手背上的咬伤倒也不算严重，小宝年纪小，力气也小，虽然流了血，但只是点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比起手背上的伤，姜晓更急着离开的事情。
毕竟这里对小宝来说比较熟悉，人一直待在熟悉的地方，就不容易忘记某些事情。
小宝这会儿还没有想起那护院夫妻来，等他想起来了，肯定又得哭闹不休。
所以，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陈月芝和姜攀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觉得，在临走之前，他们必须去见一见那护院夫妻。
毕竟，小宝是因为他们才能活下来。
这救命之恩，怎可不报。
于是夫妻二人跟姜晓说了这事，要求她跟着一起去道谢。
姜晓想了想，应下了。
一家四口去了沈府后面的倒座房，小宝被托给了严励师徒看管。
听闻姜家人过来，那名姓马的护院有些惶恐。
姜攀带着家人一起朝他施了一礼：“马护院，多谢你救了小宝的性命，也护他这几个月的安稳。”
马护院忙侧身避过，“姜老爷姜夫人，两位姜姑娘，快快请起。”
姜攀拿出一张银票，递到马护院跟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们原本是该准备些厚礼前来道谢的，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们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个了，还请马护院不要嫌弃。”
马护院连连摆手，并不肯接，“姜老爷，这万万使不得。”
陈月芝上前道：“使得。马护院，请你一定要收下。”
姜晓也道：“恩人，请你收下这点心意，这样我心里才能安稳。”
马护院推辞不掉，于是便打算收下。
谁知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把你们的银子收回去，我们不稀罕！”
众人转头一看，人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弱妇人满眼愤怒地瞪着他们。
这妇人便是马护院的妻子赵氏。
“我们收留小宝，根本不是为了银子，我们是拿他亲生儿子在疼！你们一来就要抢走他，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们夫妻的意思，现在又送银子过来，是想让我们拿了银子之后，就不要再惦记他了吗？”
赵氏的情绪有些激动，看向姜家人的眼光里，有着明显的怨恨。
当初她男人带回小宝的时候，小宝头上的伤还很重，小小的一个人，见着她之后，就喊了声娘。
那一声娘，喊到了她的心坎里。
打那天起，她便下了决心，要把小宝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养。
结果养了几个月，感情也培养起来了，竟又突然冒出来几个人，说是小宝的亲娘和亲人，要来接小宝回家。主子也发了话，让他们赶紧把孩子交出来还给别人。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过他们夫妻一句愿不愿意。
这样的事情，谁能接受？
陈月芝见赵氏那样激动，连忙说道：“马娘子，你误会了。这些银子只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你们对小宝和我们一家的大在德，又岂是这点银子就能买得断的。”
“小宝是我女儿的亲骨肉，我们寻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的下落，自是要将他带走。这一点，我们没办法让步。”
“但我也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有些残忍，毕竟你们养了他这么久，一直视如己出，对他那么好，他也那么依赖你们，看得出来，你们夫妻是真心喜欢他的。所以，若是你们夫妻愿意，便由我做主，让小宝认你们做干亲，可好？”
赵氏猛然一愣，完全没想到陈月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月芝上前几步，走到赵氏跟前，伸手拉住了她，“马娘子，我们真的没有一丝恶意，我们真的是来感谢你们夫妻的。咱们都是真心喜爱小宝的人，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当成亲戚一般相处。”
赵氏态度有些软化，“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小宝。当初他刚来到我身边时，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伤得那么重，他一见我就喊我娘，我当时就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孩子，我愿意拿命去护着他。现在你们要接走他，就跟要我的命一般啊。”
说着，赵氏就哭了起来，她挣开陈月芝的手，跑到姜晓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姜姑娘，求你别带走小宝，让他留下吧。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养育他，一定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姜晓也哭了起来，她不可能答应这个请求。
小宝是她的命，她这条命是靠小宝活着而活着的。
她想把赵氏拉起来，可赵氏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姜晓被逼急了，于是也跪了下。
“马娘子，我也求求你，把小宝还给我吧。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我只有小宝这么一个孩子，我也割舍不下，求求你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赵氏也不肯松口。
两个女人便面对面跪着，都哭得凄惨。
马护院也难过得厉害，红着眼睛把头撇向一边。
姜晚见局面如此胶着，于是便开口说道：“马娘子，你不要这样为难我姐。于情于理，你们都没有留下小宝的资格。”
“小宝虽然是你们救回来的，这恩情，我们姜家认。但你们想拿着这恩情要挟我姐放弃小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诚然，你们夫妻对小宝很好。但你们的好，也仅仅只是把小宝养大，不让他受委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小宝跟着你们夫妻，就注定他这辈子只会当一个下人，一辈子都只能在这沈府看着沈家主子的脸色过日子。”
“而小宝他原本可以回到姜家，当一个富家小少爷，他可以养好身子上的不足，然后进学堂，读书做学问，将来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或者跟着他的两个舅舅学习经商，也或者可以跟着靳神医的亲传亲子学习医术。这几条路，哪一条，不比跟着你们夫妻强？”
“你真的是爱小宝吗？我看不然。你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将一腔母爱都发泄到了小宝身上，所以自私地想将他留下。若小宝是你的亲生孩子，你真的舍得让他一生都屈居人下，当一个家生子，一辈子伺候人吗？”
第251章 成了亲戚
姜晚的话，极为犀利，如钢刀一般从赵氏的心头上刮过，刮得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陈月芝都觉得姜晚的话太重了些。
但姜晚却觉得有些话，就得挑明了说。不然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赵氏还是不肯松口，结果马护院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薅了起来，“回屋去！”
“当家的！”
赵氏不肯进屋，因为这一进去，就意味着小宝就必须要还给姜家了。
马护院叹了一声，“回屋去吧，小宝，不是咱们养得住的。”
跟着姜家，小宝的将来有无限可能。跟着他们，小宝这辈子都只能当个下人。
姜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怎么好意思拿自己是真喜爱小宝这个理由来说事？
赵氏委屈得哭着奔回了屋里。
马护院丧着脸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还请各位不要计较。”
姜晚把马护院夫妻的盘算看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八成是夫妻两人商量出来的。他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想把小宝留在身边。但迫于沈大人给的压力，他们不得不把小宝交出来。
让赵氏出面来求姜家，成了，他们就可以把小宝留下。不成，到时候还可以说是妇人家不识大体，只因舍不得小宝才这般胡闹，到时候就没有人忍心苛责他们。
看清楚归看清楚，不过姜晚倒也没因此而对马护院夫妻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来。
姜攀和陈月芝的想法也一样。
于是姜攀说道：“自是不会，这件事情对马娘子的打击也很大，马护院，你也别怪她，她也是真心舍不得小宝才这样。”
马护院点点头，眼神带着几分恳求，“不知认干亲的事情，还作数吗？”
“我们是真心喜欢小宝……如果姜姑娘介意，我们也不强求。”
陈月芝道：“当然作数。小宝能多一对爹娘疼爱挂念，那是他的福气。”
马护院高兴得连声道谢。
姜攀一脸抱歉地道：“只是现在小宝还不肯认他娘，所以现下里，只怕没办法让他和你们见面。所以这干亲，由我作主替他认了。将来你们若是得了空，随时可以去尧县看他。等他大些了，我们也能让他过来看望你们。”
说着，姜攀又把那银票塞进了马护院的手里。
马护院说什么也不肯要，收了这银子，他就气短了。
姜攀却坚持要给，他小声说道：“你们难不成真想一辈子当下人？咱们既成了亲戚，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
“现在外头乱成那样，这淮南府能坚持到几时谁也说不好。这些银子你们收着，若淮南府城破了，这银子就是你们夫妻活下去的本钱。若淮南府无事，将来你们夫妻若想自立门户，也有个本钱。”
“若将来你们想去尧县，我们也是欢迎的，我就在尧县县衙里当差，你们要是去了，直接去县衙寻我便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护院便将银子收了下来，他感激地朝姜攀施了一礼，“姜叔，多谢了。”
其实姜攀也大不了他几岁，但因着小宝这层关系，马护院的辈分自然就降了。
姜家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又去了沈夫人那边。
沈夫人听说他们是来请辞的，立刻就开始挽留。
“陈姐姐，现在外面乱成这样，你们赶路实在危险。干脆留在淮南府里，虽然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但至少在城里还是安全的。”
陈月芝笑着谢过她的好意，“若是外头太平，我们多留些时日也是无妨的。正是因为外头乱得厉害，我们才要急着赶回去。”
“我家儿媳一个月才前刚刚生产，二儿媳才过门没几日，家里没个主心骨，她俩年轻不顶事，真要有个乱子，只怕连自保都是问题。”
“你家小公子的病，也得急需用药，我回去之后把药找齐了，就想办法托人给你送来。这病拖得久了，伤根本。”
一说到自家儿子的病，沈夫人立刻就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陈姐姐，这份恩情，妹子我记下了。”
“我这就让相公去给你们安排，这一路赶回江宁府，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事情，要准备的东西可不能少。”
一定要让姜家人安全抵达尧县才行，这样，她儿子才有救。
陈月芝也没假客气，现在这个情况，回尧县注定是困难重重，水路没办法走，所以只能走陆路。
陆路上全是流民，想想都知道有多不容易。
姜家人急着赶路，所以第二天，他们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