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一家四口，就郑大有一个壮劳力，打猎这种事情是根本不用考虑的。挖野草，郑吴氏和郑翠儿就算长了八只手，也抢不过小山村上百名妇人和姑娘，小山村女人们所过之处，就跟蝗虫过境一般，啥也剩不下。
去别处挖，她们也没那个胆子子，怕离队伍远一点，就让人给拖走了。
一路上都没为吃的发过愁，眼见着快到江南了，一家子饿得两眼发绿。而小山村的人们每天都有新鲜的野菜和野味吃，这已经不是对比了，是折磨！
郑大有的儿子饿得直哭，郑吴氏也受不了，每天躲在棚子里打骂郑翠儿，说她没用，那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连累家里被赶出队伍。
郑翠儿心里万般委屈，明明主意是爹娘出的，当时爹也在场，连她爹都拦不住姜晚，她又如何拦得住？
若是他们一家没有干那件事情，现在肯定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明明是爹娘起了贪心，想要算计别人，结果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现在反倒把责任都怪到了她头上！
凭什么！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而且就凭她对爹娘的了解，等到了江南之后，她的日子会更难过。因为他们家已经没有银子了，他们想在河南落脚，就肯定得想法弄钱。
她爹娘又没有一技之长，想弄钱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卖儿卖女！
她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了，否则，她的下场会比现在惨上十倍百倍！
第108章 抵达江南
小山村的人才没心思去管郑秀儿心里有多不平，天气渐暖，又一直晴好，大家抓紧时间赶路，半点不敢耽搁。
到二月初时，他们终于抵达了淮南府。
淮南府，是江南地界最靠近北方的一个府城，既有着北方的大气，又有着江南的精致。
很多逃荒的队伍到了这儿，便不肯再走了。
因为他们实在走不动了，能活着抵达淮南府，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力。
但小山村的队伍却一直没有停下，而是奔着程夫人丈夫所任职的尧县一路前进。
队伍舍近求远去尧县的决定，是姜攀和老村长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尧县虽需要再走上大半个月路程，但相对而言，越远，逃荒过去的灾民便越少，他们就越好安顿下来。
而且有程夫人这一路的交情在，到了那边，他们小山村多少也能受些照拂。
村民们知道继续赶路的好处，便谁也没有叫过苦，都支持这个决定。
二月过半，小山村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尧县。
“这就是尧县啊，看起来很富饶。”
“以后能在这里安家，想想都觉得高兴。”
村人们在进入尧县地界之后，便一直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
同样兴奋的，还有程夫人。
“年儿，再有一会儿咱们就见着你爹了，你想他了吗？”
程斯年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队伍很快就到了尧县的城门前。
入城需要路引，而小山村的村民们，基本都没有这个东西。
程夫人让二郎把马车停下，她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坐在城门下的一个人。
“汤嬷嬷！”
叫汤嬷嬷的妇人听见了声音，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板凳上一跃在而起冲了过来：“夫人！老奴见过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
说着，汤嬷嬷便哭了起来。
“听说通州城的官道被山洪冲塌之后，大人就派了好些人出去寻您和公子，对了夫人，公子呢？公子他可安好？”
程斯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嬷嬷，我好着呢。”
汤嬷嬷这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注意到程夫人乘坐的马车，和身边跟着的人都十分陌生时，她忍不住追问：“夫人，你身边的人呢？都上哪儿去了？”
程夫人神情迅速低落了下来：“他们……都没了。”
汤嬷嬷吓得脸都白了：“怎么回事？夫人，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程斯年知道他娘不愿提起那些忠仆，便道：“汤嬷嬷，咱们快回府吧，我好饿，也好累。”
汤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哦，对对，瞧老奴这记性。”
说着，汤嬷嬷朝城门口招呼了一声：“快去县衙通知大人，夫人和公子回来了！”
城门处一个官差立刻就朝城内跑去。
程夫人探身对姜攀道：“姜大哥，让大家跟上，我带你们入城。”
姜攀点点头，朝村人们招呼了一声。
汤嬷嬷十分惊讶地看着那一群风尘仆仆的村民，小声问道：“夫人，这些人……”
程夫人笑着道：“我的朋友。”
有程夫人带路，小山村的村民十分顺利地入了城。
他们是标准的逃荒打扮，行走在富饶繁华的城内，显得十分醒目。
不少百姓看着他们，都赶紧纷纷退到一边，生怕跟他们发生碰撞，再把自己的衣服给弄脏了。
“这些流民咋进城了？谁放他们进来的？”
“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啊？看着好脏啊。”
第109章 浑身不自在
街道上的行人议论纷纷，但小山村的人们浑不在意。
这一路走来，他们听过的见过的可太多了，这点话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何况他们现在身上的确不干净，人家说的也是实话。
尧县的县衙离着城门并不是很远，队伍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见着身着官服的男子一路狂奔而来。
“萱娘，萱娘！”
程夫人听见呼声，一把掀开车帘，对二郎喊道：“快停下。”
二郎赶紧让马车停下，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呢，程夫人就从马车上跳了出去，半点形象也不顾了。
“相公！”
姜晚从车厢里探出头时，就见程夫人和她的夫君执手相望，泪流成行。
程夫人和程县令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把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大致地说了一遍。
程县令听完之后，连忙快步上前走到姜攀跟前，郑重地行了个揖礼：“感谢姜大哥一家救我妻儿性命，请受我一拜。”
姜攀赶紧侧身避过：“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他一个庄户汉子，哪里受得起朝廷命官的礼。
程县令道：“姜大哥，方才我家夫人已经大致和我说了一下你们的情况，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又一路奔波，实在不宜继续劳累，就先随我去休息，待明日我再与县里其他几位同僚商议如何安置大家可好？”
姜攀哪见过这么随和好说话的官员啊，自然是连声道好。
程县令赶紧吩咐了人手过来，把小山村的村民带去安置。
村民们刚要走，程夫人突然开口道：“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程夫人指了指一直缩在队伍角落的几个人：“这一家，不是小山村的百姓。”
郑大有一家脸色惨白，急忙要求情。
程夫人淡淡转开了脸，她是少数知道二郎被下药事情的人。
对于郑大有这样的人家，她也十分讨厌。
程县令没有细问，只对手下的人道：“按章程办事，若是没有路引，逐出城去便是。”
郑大有一家赶紧跪在地上求饶，但并没有人搭理他们。几个官差上前，作势要捉拿他们，吓得几人赶紧推着板车往城外跑。
程县令转头对姜攀说道：“姜大哥，你们一家于我们程家有大恩，所以我们夫妻要亲自招待你们，请随我来。”
姜攀和陈月芝都想推辞。
他们庄户人家，又没见过世面，去别人府上做客，实在有些放不开手脚。
但程夫人两口子并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程家并没有住在县衙，而是在县衙附近买了个宅子，一家子都住在那边。
姜晚还是头一回走进这种高门大院，只觉得里面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精致。
一路到了后宅，程夫人对陈月芝和姜攀说道：“姜大哥，姜大嫂，你们就带着晚晚住在这边这个院子，大郎和阿萝就住在后面的院子，二郎和三郎住年儿那个院子。”
来都来了，再客气就显得太假了，于是姜攀和陈月芝便应了下来。
等姜攀夫妻俩带着姜晚进了院子，汤嬷嬷又带了两个丫环过来，说是程夫人给安排的。
丫环在跟前守着，夫妻二人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姜晚倒是自在得很，前世，她身边也是有佣人的。
见爹娘那坐立不安的样子，姜晚对两个丫环说道：“你们去外面候着吧，有事自会叫你们。”
两个丫环福身应是退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陈月芝才抹了把脸，“人家都说有丫鬟伺候着的日子万分舒泰，我倒觉得浑身跟长了刺一般，怎么都不自在。”
姜攀默不作声，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程夫人一直依靠着他们家，他们倒不觉得有啥。就算知道程夫人是官家夫人，但也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把程夫人母子当成跟自己一样的人。
等到了这儿，他们才猛然察觉到两家身份的差距。
姜攀趁着姜晚去洗澡的时候，跟陈月芝说道：“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不然只怕程夫人会一直留着咱们。”
陈月芝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第110章 还敢来
好不容易一家子都梳洗干净，换上了新衣服，丫环便来请他们去前面的大厅吃饭。
出门时，正好遇见了大郎几个。
二郎和三郎和程斯年走在一处，满脸的笑意，看起来适应得很是不错。
大郎和苏氏也适应良好。
丫环领着一家几口和程斯年到了膳厅，就见程夫作程县令早就等在了那里。
两边寒暄了一番之后，便入了席。
程夫人拿了筷子，亲自给陈月芝和姜晚布菜，“姜嫂子，晚晚，这是我专门让人给你们准备的几道特色菜，味道很是鲜美，你们尝尝可合胃口？”
“阿萝，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这个对孕妇好，你多喝点。”
“大郎二郎三郎，你们自己随意，想吃啥自己动手啊。”
程县令则拉了姜攀喝起了酒：“姜大哥，大恩不言谢，来，我敬你一杯。”
都说男人的感情是在酒桌上培养出来的，一顿饭下来，姜攀和程县令都喝大了，这会儿两人正搂着肩亲热的称兄道弟，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姜攀说要教程县令种田打猎，程县令则说要教姜攀识文断字。
程夫人和陈月芝哭笑不得地将两人分开，各自送自己的男人回房。
第二天早上起来，姜攀抱着脑袋说疼，丫环立刻就送来了解酒汤。
姜晚觉得那汤起作用太慢，于是用异能帮姜攀缓解了一番。
姜攀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别说宿醉的头疼了，便是连日赶路的那些疲乏也一并消除。心情大好，他伸手把姜晚捞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亲，“我家晚晚可真是小福星。”
姜晚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臭！”
醉酒的人，睡了一宿，嘴里的那个味儿，简直能把人当场送走。
姜攀哈哈大笑，又故意扳过姜晚的脑袋，作势要再用口臭攻击她。姜晚吓得赶紧一把将她爹的脸给推到一边，板着脸挣扎着要逃，偏偏她爹死活要拽着她。
陈月芝又好笑又好气，上前在姜攀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这才把姜晚给解救出来。
“不难受了就赶紧起来，你好歹是村长，总该去看看村里人都咋样了。”
姜攀挨了巴掌也不黑脸，麻利地起身换了衣服，梳洗一番，抱了姜晚就走。
“走，跟爹一起出去转转。”
陈月芝道：“你们去吧，程夫人昨晚就跟我约好了，今天带着我和阿萝出去逛逛这尧县城。”
于是姜攀把大郎兄弟三人叫人，带着姜晚，出了程府，往村人们昨晚落脚地方去了。
程县令给小山村安排的落脚处，是尧县的善堂，这边地方大，三百多人虽然有点挤，但也住得下。
到达江南的第一晚，村民们兴奋得一直睡不着，直说笑吵闹到后半夜才睡去。
姜攀带着儿女过来的时候，村民们刚刚吃过早饭不久。程县令安排得很周到，有专人过来给大家做饭，村民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村长。”
“大攀。”
村人们跑过来打招呼。
姜攀问道：“昨晚睡得咋样。”
张铁牛笑着道：“感觉从来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
善堂的条件虽然算不得多好，但比起之前的风餐露宿，大家觉得分外安心。再也不必担心半夜会不会有突发情况，也不必担心家里的存粮会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邻居给偷走。
姜攀跟他们聊了几句，便去找了老村长。
“老叔，可还习惯？”
老村长笑着道：“有啥不习惯的，对了，程大人可有说咋安置咱们这一村子的人？”
这也是村民们最关心的事情。
姜攀道：“昨晚程大人跟我说了，这事儿需要先和县里其他的官员商议，然后再给知府发信函，得到了批准之后，才能确定到底要给咱们安置在哪儿。”
老村长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那万一上面不同意咱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呢？”
村人们一下也紧张了起来。
姜攀朝众人安抚一笑：“程大人说了，这件事情不难办，让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老村长道：“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小事，总需要时间去周旋。”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
姜晚对这些事情不关心，她从姜攀身上下来，跑去找张巧秀。
“巧秀姐，你感觉咋样了？可有难受？”
张巧秀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晩，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姜晚见她气色不错，抿着嘴笑，“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程婶婶家吧，跟我们一起住。”
她跟张巧秀相处了一个多月，挺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这边的条件真的很一般，一个姑娘家住在这儿，多有不便。
张巧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住这儿就挺好。”她很知分寸，姜家把她的伤治好了，又一路照拂了她爹娘，她跟姜家就扯平了，自己要再巴着人家不放，那就叫得寸进尺。
更何况，程夫人家可不是普通人家，程夫人对姜家好，那是姜家救了他们的命，跟她张巧秀可没半点关系。
她要是真不知分寸跟去了，程夫人不但会看不上她，甚至还可能对姜家有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