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在学习上获得成就后，爷爷奶奶欣慰的笑，同学羡慕的目光，老师嘴里的夸奖。
她知道自己虚荣心很强，月考成绩如果不理想，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是背地里会悄悄躲在床上哭，然后咬牙发誓下一次一定会追回来。
她享受被注视的目光，享受着外人的夸赞，然后教育自家孩子：你咋不学学陈玲，成绩成绩跟不上人家，连勤快也不行！
最后的最后，这些大人总会跟上这么一句：“陈玲要的我娃子就好了。”
同伴每每听到这种话，都掩饰不住对她的厌恶，可是她不在乎。
她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如果你比别人只强一点儿，对方可能会嫉妒你，但只要你达到别人够不着的高度，嫉妒会成为仰望和敬畏。
她之所以那么努力，是想成为被人仰望和敬畏的存在。
可三叔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将她彻底埋进黄土堆里，她将希望寄托在爷爷的身上。
堂屋的墙上，陈玲的奖状贴了满满一面墙，这曾经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努力的结果。
“爷……”陈玲无声的喊了一句。
屋内两个大人僵持着，只有烟草燃烧发出的哔剥声。
陈玲不想再等，她推开门，对着爷爷吼叫：“我要读书！我不要去打工！”
她用吃人一样的眼眸瞪着三叔：“你一个外人，凭什么不让我读书？！我学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让我读书！你没资格，我爸我妈还没说啥，轮的到你，你给我滚，滚你自己家里去！”
三叔像是第一次认清自己的侄女，她除了柔韧，还有暴躁的一面，语气森冷：“陈玲，我和你爷说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没她说话的份，可决定的是她的人生。
陈玲泣不成声，像是被抽断了脊梁骨，气势一下子没了。
烟锅的吧嗒声终于停下，爷爷把铜烟锅的口朝下，在椅背上敲打，木材和金属的碰撞，不重亦不轻。
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眉头更是蹙在一起，哀叹一句：“玲娃子，三叔是你长辈，我就是这样教你不敬长辈的？”
陈玲吸吸鼻子：“只要你让我读书，让我跪下来给三叔道歉都行，但是不让我读书，我一定会闹的你们都不得安生。”
陈玲是有傲骨的，她就像屋子后面野生生长的毛竹，可以在任何一片土地扎根，不需要太多的养分，她能肆意的生长。
可是没人给她选择。
在第三锅旱烟抽完，爷爷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地扇了陈玲一耳光：“你读的那么多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书上是这么教你不敬长辈的？！”
爷爷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和未来。
她吐了一口血水，从地上爬起来，指甲开始抠着墙上的奖状，很牢固，没办法完整的撕下来一张。
“爷爷，你咋用浆糊呢？浆糊粘不牢，要用胶水或者胶带。”
“胶带才粘不牢，过年贴的对联不都是用的浆糊，你看哪一副对联没挨过一个整年，有些东西还是老方法好用。”
许许多多的奖状，都是她和爷爷亲手粘的，过去的荣耀，成了今天的笑话。
完整不了，干脆全部撕碎好了，她愤怒的把半面墙的奖状都扯了，手指停留在最新的两张上面。
一张是她的，一张是陈相国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要向白沐沐求救，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帮她的吧……
第138章 ：服从领导的安排
翌日一早，白沐沐从水房里出来，正好撞上进来的庞桂美，想来她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朝着白沐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白沐沐朝她点点头，抱着盆子，侧身让出过道。
庞桂美又打了个哈欠，扭头喊住白沐沐：“等会儿一起吃个早饭，黄大叔他们走亲戚去了，我们吃过早饭，要趁着太阳还不大，把宿舍后面的黄瓜地给浇了。”
给瓜果浇水的事儿哪里轮得到白沐沐，纯粹是庞桂美想给白沐沐找点儿事儿干，让她没有精力分心。
白沐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确实，身体累倒了，躺床上就能立马睡着，没多余的心思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点点头，她回宿舍换了身衣服，两人去后街一人吃了一碗汤面，大热的天气，吃着热乎乎的面，白沐沐从头到脚都在冒着热气，像是从蒸笼了刚走出来的一样。
回去的路上，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好像大汗淋漓也能让人心情舒畅。
戴上草帽，换了件长袖，白沐沐和庞桂美拎着空桶来到宿舍后面的菜地。
黄瓜已经摘过一茬，藤子上新长出来的只有食指长，一棵苗两瓢水，浇完一块儿地，白沐沐的腰直不起来了。
庞桂美坐在地埂上取下帽子扇风，吆喝着白沐沐坐下休息休息。
太阳越来越晒，黄瓜不大，但是西红柿个个饱满，庞桂美递了个给她。
白沐沐掰掉果蒂，咬了一口，人要是累着了，确实事情想的就少，她此刻深有体会。
西红柿沙甜可口，白沐沐啃的手上都是西红柿的汁，站起来，在水龙头下面冲干净手，打算把剩下的一块儿地浇完。
“太阳大了就不能干，咱们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再睡个午觉，剩下的下午再来干。”
白沐沐提着空桶，扶着帽子，一脑袋的问号。
庞桂美笑着给她解释：“中午土的温度和水的温度相差太多，浇下去的水对植物的根系不好，适合浇水的时间段在早上或傍晚。”
农耕的东西，白沐沐的一窍不通，此时听到庞桂美的说法，颇觉的有趣。
中午一人一个馒头配绿豆汤，小菜就是“火焰山”，通俗来讲，就是白糖拌西红柿。
这种粗糙的饭食，比精心制作出来的更简单方便，没有油烟气的熏染，白沐沐吃的比早上还多。
脑子很活跃，身体很疲惫，何时睡着的白沐沐已经记不住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低垂挂在天边。
尽管是睡了一觉，白沐沐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累，四肢抬不起来，可想着那块还等着她浇水的地，白沐沐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部分上午才浇过水的黄瓜，下午再去看，食指长的黄瓜经过几个小时，一些已经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白沐沐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发现好几个都是这样。
她看得新奇，庞桂美却是习以为常：“黄瓜吃水很多，你只要水给它浇透了，过不了两天又是一茬。”
黄瓜地浇完了，庞桂美又给白沐沐指派明天要干的事儿，把熟透的西红柿全部采摘，然后运到厨房熬西红柿酱。
白沐沐站在地里插着腰，望着远处秧苗上面挂着的西红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明天估计又是一个大工程。
回去的路上，白沐沐继续听着庞桂美的“节约经”。
夏季新鲜的蔬菜都可以做泡菜，鲜嫩的豇豆，辣椒，黄瓜，蒜苔等，总之物尽其用，一点儿都不会浪费。
晚上照旧是能睡着，只是白沐沐在半夜的时候醒了两次。
曾经她最喜欢坐在阳台看着远处的河流和头顶上的漫天繁星，现在只会蜷缩在床上，抱紧自己的手臂。
天刚蒙蒙亮，白沐沐没等庞桂美，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面的菜地摘西红柿。
阳光爬上山头，庞桂美拎着水壶过来：“早上看你宿舍门上挂了锁，猜到你应该已经来了。”
说完，摘了两根黄瓜，清水冲洗后给了白沐沐一根：“快吃！新鲜的解渴。”
白沐沐推了推头上戴着的帽子，顺便擦干了脸上的汗水，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谢谢。”
眼里堆着笑，白沐沐确实是爱上了这种不用思考，纯靠手工输出的劳力。
烦恼的时候，翻翻地，浇浇水，杂乱的东西好像统统都能抛到脑后。
黄瓜叼在嘴里，白沐沐解开脖子上系着的帽绳。
庞桂美无意间对上白沐沐的眼睛，忘记了咀嚼：“沐沐，你的眼睛。”
“怎么了？”白沐沐无感，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除了微微有些干疼，好像也没什么。
庞桂美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她打开手机照相，转换摄像头后让白沐沐看自己的眼睛。
靠近瞳孔和下眼睑处，血从眼球的下方渗出黄豆大的积液，看着有些吓人。
白沐沐把手机还给庞桂美，摇摇头：“没事儿，可能是眼睛毛细血管破了，昨天早上还是一个血点儿，没想到今天变这么大了。”
白沐沐说的轻松，庞桂美心有余悸：“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到底和眼睛有关，去了医院总是安心一些。”
如果是治疗眼睛，只能去市里的医院治疗，江水乡和县城的医疗条件都不能满足。
白沐沐还想着回去先冰敷一下，庞桂美已经替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本来要你值一个星期的班，但最近发生了那么一件不好的事情，你去市里看了眼睛后刚好回S市，后面的三天班我给你值。”
“可是......”白沐沐的可是刚说出口，庞桂美推着她往门口走：“别可是了，我是校长，服从领导的安排。”
庞桂美的一片好心，白沐沐感动之余又觉得心酸。
江水乡的老师不好当，江水乡的校长就更不好当了，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她的肩头，任职期间，却从无疏漏。
白沐沐没强硬的过庞桂美，于是乘坐大巴，到市里先落个脚。
走的医保，医生检查完后，给她开了瓶眼药水：“好好休息，一两个星期内不要过度用眼，眼睛里的血点会慢慢吸收，如果想要血点更快一点儿散开，后期可以用热敷。”
白沐沐认真听完医生的医嘱，给庞桂美发了消息，问题不大，就是要好好休息。
第139章 ：回答错了
白沐沐下高铁，直接打车到林路宁租住的地方。
她提前到了两天，并不想麻烦林路宁，而且最近他学校里的实验到了即将要收尾的阶段，他更是没有时间。
打开门，客厅里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白沐沐脸上露出无奈表情，林路宁是有多久没回来了？
开灯走到阳台，白沐沐打算拉窗帘的手抓了个空，裤脚被抓住，林路宁的喃喃低语传过来：“……沐沐？”
白沐沐回头，林路宁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刚好是她的视线盲区。
“嗯。”白沐沐应道，立刻返回关了灯。
他似乎很疲惫，下巴处一圈黑色的胡茬。
“对不起，我该去接你的。”林路宁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两根手指并拢捏着眉心。
白沐沐开窗通风，回头看他：“接我干嘛？怕我跑了？！”
林路宁坐在沙发上，伸手拉着白沐沐坐在他的身上，然后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埋着头，似乎是在吸嗅她身上的味道。
“嗯，怕你跑了。”林路宁认真的紧，胡茬穿透她肩上的布料，扎的白沐沐皮肤痒痒的。
白沐沐坐了一会儿就想从他身上起来，扭头发现林路宁又睡着了。
他是真的累，所以这种状态下都能睡着。
白沐沐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从他怀里站起来。
三小时后，林路宁是饿醒的，或者说，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醒了？那去洗个脸来吃饭。”
“好。”
饭菜是白沐沐点的外卖，她看过林路宁的冰箱，里面什么食材都没有，只除了几包堆在台子上的方便面。
刚吃完饭，林路宁接到了一个电话，学校那边打过来的，问他实验的一个数据，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
“抱歉，我要去趟学校，你……和我一起吗？”
林路宁心里明白，他应该让白沐沐在家里休息的，长时间的高铁其实坐的并不舒服。
所以无论白沐沐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能坦然接受，但心底就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他希望白沐沐能和他一起。
白沐沐眼中闪过一丝俏皮，用下巴点点已经落了一层灰的地板：“家里好脏，地要拖，衣服要洗，还有厨房的好多调料都受潮用不了了，所以你还要我跟你一起吗？”
“要！”林路宁伸出一只手：“和我去学校，你刚刚说的这些，我来做。”
白沐沐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阴影，像蝴蝶的翅膀。
坐上车，林路宁提醒白沐沐系好安全带。
等红绿灯的空隙，林路宁轻声问：“眼睛怎么了？去看医生吗？”
白沐沐的目光从远处移到林路宁的脸上，半埋怨道：“你才发现啊，果然我们的感情淡了，你都不在乎我了。”
林路宁知道白沐沐促狭的性格，他轻咳一声：“伤心的应该是我，你说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会事无巨细的和我交待，果然，没爱了。”
白沐沐语噎，这话确实是她说的，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也是她。
视线里，林路宁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
“你变了林医生。”白沐沐抱怨道。
以前林路宁的性子多冷清啊，还不近人情，动不动冷着一张脸，看看现在，他都会开她的玩笑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林路宁说完，发现这句话他好像对谁说过。
想起来了，是张机，当时张机还回他，让他问白沐沐，所以转来转去，这个问题还是白沐沐最有发言权。
白沐沐久不说话，林路宁在本该直行的路口右转，车子拐进巷子里。
他解开安全带，向白沐沐凑近，语气沙哑：“喜欢现在的我吗？”
白沐沐看着突然凑近的一张脸，心脏砰砰乱跳，下意识地闭上眼，抬手要推林路宁坐回去：“变坏了！你变坏了！”
“沐沐，回答错了。”林路宁压根儿不给白沐沐反抗的机会，他抓着她的手腕，附身压下去。
一吻结束，白沐沐的小脸涨的通红，水汪汪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林路宁一眼，可惜毫无震慑力。
车子开进学校，白沐沐捏着林路宁的图书卡，在校门口分开。
耳根烧的慌，白沐沐故作镇定，实则迫不及待地赶着林路宁：“你走吧，一会儿来图书馆找我就行。”
林路宁知道自己刚刚把白沐沐惹急了，不敢再和她闹，正色道：“等我，我尽量快一点儿。”
白沐沐刷卡进去，随意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找了个空位坐下，看似认真，实际上书根本没翻页。
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林路宁的身影。
“师姐？”身旁有人小声叫她。
白沐沐从书里抬起头，是个年轻的小女生，对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视线似乎含着滚烫的热度。
白沐沐合上书，不自在地偏过头，小声问：“有事儿吗？”
“师姐，这个人是你吧。”女生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