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瞥了眼座位，贺子言大概率会坐在秦宁旁边。
故而，她放弃了更喜欢的靠窗位置，而选择秦宁的对面。
她暂时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贺子言，每每看他，就会想起严子鹤。
他们真的太相像了，方方面面。
“这里的确很美，你眼光不错。”走近，贺子言对着秦宁夸奖一句。
秦宁骄傲：“那是！这是我最喜欢的餐厅之一，这里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翻新一次，上一期主题是海滩。”
“嗯。”贺子言点头，他没有进内侧，而是站在秦宁身旁，“你今天这一身和餐厅的风格很搭。”
姜落：……？
是她瞎了吗？
秦宁穿的不是街头风吗？
秦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脸惊喜：“是吗？”
“是的。你今天穿得比较嘻哈，嘻哈精神是自由，是享受生活，而人们亲近大自然，也是为了呼吸自由的空气，去享受美好生活。”贺子言保持微笑。
姜落：……？
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秦宁竖起手指，激动道：“对！你说得很对！”
姜落：……？
“我帮你拍张照吧。”贺子言提议。
秦宁拍掌：“好啊，好啊！”
看来，他和贺子言的关系更进一步了，贺子言居然会主动帮他拍照了！
贺子言举起手机，“你不要坐在桌子旁边了，显得拘谨，被限制住了，你站在窗边吧，感觉更……自由，更享受。”
“好！”秦宁起身，贴到窗边，摆出一个酷酷的表情。
“稍等，我这个角度不大好。”贺子言再道，尔后，他坐到了秦宁原本的位置，也就是姜落的对面，举起手机，“一二三，OK。”
拍完，他没动，将手机递给秦宁。
秦宁还沉浸在欢喜中，顺手拉开了里侧的餐椅，“拍得很有大片的感觉，子言，没想到你还会拍照。”
贺子言：“你喜欢就好。”
姜落：好像哪里不对劲。
贺子言……是故意坐在她对面的吗？
亦或是凑巧？
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点餐吧。”姜落启声。
秦宁：“对！我都有点饿了。”
点完餐，等餐时，听着秦宁的絮絮叨叨，贺子言才终于打开了微信。
消息提示999+。
其中，99%都来自计北。
点开对话框，瞬时涌入一大波截图。
大都是贺子言看姜落的神情。
那种呼之欲出的渴望毫不掩饰。
贺子言微垂眼。
他该收敛些。
在融化姜落的外壳前，不能先将她吓跑。
想要引诱兔子出洞，需要掩藏猎杀的目的，装得更无辜，让兔子误以为他们是同类。
一众快速闪过的消息中，贺子言注意到一条，停住，【你是不是对姜落一见钟情？你的漂流瓶恋人不会就是姜落吧？你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你，然后你们在这档恋综相遇，展开爱的角逐！是这样吗？请告诉我是这样。】
轻笑，贺子言回复：【是这样。】
退回消息界面，点开妈妈的对话框。
郑蔓：【虽然我觉得你大概率追不到姜落，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还是要尝试一下，需要老妈帮你吗？要不要我找个导演投资一部戏给她演？】
嘴角抽了抽，贺子言回：【妈，我自有打算，不要帮倒忙，不要吓到她。】
郑蔓在线，立刻回复：【God bless you。】
贺子言：……亲妈。
除了他们，还有许露。
许露：【子言哥哥，你怎么去上恋综啦？我还以为你暂时不想谈恋爱呢。】
许露：【子言哥哥，我问了计北哥，原来你是为了工作才去的啊，真辛苦，等你出来，我请你吃大餐。】
出来。
贺子言嘴角又抽了抽。
他正想回复“不用”，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子言哥哥……”
第46章 谢谢姐姐。
嗯？
许露？
幻觉吗？
偏过脸，视线穿过大厅，落在入口处。
一个年轻的姑娘正立在那，向他招手。
真的是许露！
分明是料峭早春，许露已穿上小洋装，A字裙止步膝上一公分，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光溜溜地暴露在5℃的空气中。
她是传统的名媛范，贵气精致的服装，没有过多纷繁设计，简约大方，搭上亮闪闪的珠宝配饰，昂贵手表，满脸写着四个大字：富家千金。
“子言哥哥，好巧啊！”许露迈着模特步伐走来，停在桌旁，笑靥如花，“居然在这遇到你们，你们是在录节目吗？”她惊讶地眨眨眼。
姜落不想，但多年的演绎生涯让她不得不一眼看穿许露这拙劣的演技。
太过流于表面。
贺子言面上微恙。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瞟了姜落一眼，他冷冰冰地说道：“如你所见，我们是在录节目。”
那么多摄影师，难以被忽视，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听见了，又没有。
许露嘟了嘟唇，直指木桌，望着贺子言，期待地问：“子言哥哥，正好四人桌哎，我能不能坐啊？”
贺子言：“不……”
“当然可以啊！”秦宁抢白，伸手指向他对面的位置，“正好我们今天是三个人出来的，空了一个座位，可能就是在等你吧。”
“啊？真的吗？太巧了吧！”许露捂嘴娇笑。
尖细的嗓音时刻在发嗲。
姜落默然，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姐姐。”许露忽而倾身，披肩卷发落下。
姐姐？
姜落一愣。
这里只有她这一个姐姐。
她礼貌地应：“你好。”
“姐姐，我可以坐子言哥哥对面吗？”直白的问句。
贺子言的眉宇间隐现不悦，眸光浮浮沉沉，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
面上如陈年古波，无风无浪静得似一面镜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落，等候她的反应。
姜落根本没看他，直接点头应道：“可以。”
接着，她端着水杯挪到里侧。
好了，现在，她达成所愿。
不用面对那张“严子鹤”的脸了。
“谢谢姐姐。”许露甜声道谢。
姜落：“不客气。”
应话时，她连一丝余光都不敢给贺子言。
脸色一定很难看。
摸了摸胳膊，姜落瑟缩了一下。
陡然间，四周的温度似乎……更低了。
-
YB园区。办公室。
“我和子言哥哥两家是世交，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青梅竹马，这次看子言哥哥来上节目，还挺诧异的……”
当ipad的话筒里不断传出熟悉的声音时，靠在办公椅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计北探过脑袋，眼睛几乎贴到屏幕上。
仔细确认了，画面里那个侃侃而谈的是许露！
靠！
许露跑过去干嘛？
疯了？
总不会是去宣誓主权的吧？
许露暗恋贺子言，这事大家都晓得。
但一直以来，贺子言都给了她明确的拒绝。
如今，贺子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动心的女生，计北守候了这么多年的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不能让许露毁掉一切。
拿起桌上的手机和ipad，计北匆忙起身，向办公室外面快步走去。
等着，兄弟来救你了！
不出十分钟，一辆玛瑙灰保时捷911如闪电般冲出YB园区，如一只低飞的燕子，掠过长街。
-
Sunset。
“我刚大学毕业，申请了米国的学校读研，这个时代这么卷，学历越刷越高，我爸要求我必须读完研究生，才允许我回家里管理公司……”
一个秦宁就足够热闹，现有许露与他作配，聒噪如蝉鸣。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知疲倦，多带点小孩子的活泼，与小小的炫耀。
与他们相比，贺子言简直是安静的天使。
听得有些累，姜落半低脸，想偷摸打个哈欠。
“姜落姐姐，你是硕士吗？”话锋一转，许露侧脸来问。
哈欠被生生憋住，姜落一秒调整表情，坦然道：“不是，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出来工作了。”
许露提出这个问题的初衷显然尖锐，毕竟，她只将矛头指向姜落。
想要伤害姜落的目的昭然若揭。
但是，所谓的学历落差伤害不到姜落。
她不是处于青春期敏感自卑的小女孩。
经历过被全网黑的绝望，就会知道：这些，九牛一毛。
“读书、进修、工作，都只是人生的一种选择，有人要走这条路，也有人不走，无论哪种，无关对错，而且，没有人能够去评判别人的人生。”此前，当秦宁与许露热聊时，贺子言全程低头刷着手机。
姜落一直以为他在开小差。
可眼下，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在替姜落反击。
秦宁向来不擅长反驳他人，只能小声：“做演员这一行，学历高的也不一定演得比学历低的好。演员是更注重演技展现，情感的表达，不是论文好坏。”
局势翻转。
率先发起攻击的许露，一时之间落入下风。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喉，竭力展露笑容，缓和了语气，讨好似的说道：“子言哥哥，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要评判别人的人生，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就顺口问问。”
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宛若四面蒲扇，许露半低脸，委屈巴巴，“你不喜欢我问，我就不问了。”
我见犹怜。
姜落望天：老天鹅，我唯有一个希望，希望这顿饭早点结束。
“你也不要误会我。”眼皮掀起，贺子言似笑非笑，散漫闲适的态度下竖了一枚枚锋利的刀片，让人即使只看见笑容，就已会不寒而栗。
他道：“我只是随口聊聊。”
好毒舌啊。
姜落抿唇，不敢多话。
许露略有愠怒，努着下巴，五官紧绷，均透着不爽。
她和贺子言的关系竟还比不上他与刚认识的姜落！
气愤变得微妙起来。
两个人隐隐剑拔弩张。
这种情况下还怎么保持高冷人设啊？！
姜落给秦宁使了个眼色。
秦宁一脸抗拒，酝酿须臾，艰难启声：“这人生嘛，就是多种多样的……”
说不下去了。
他望向姜落。
姜落闭了闭眼，终究是要她挺身而出。
毕竟，她是这里最年长的姐姐。
第47章 贺总好魄力。
“你们……”姜落出声。
众人刷地看来。
她咽了口口水，“饿吗？”
秦宁：“……”
在秦宁的眼里，姜落看到了失望，在他展露期待之后。
那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没用。
她承认，她的社交属性的确为0。
平常她与小林哥出去应酬，也都只是负责微笑而已。
可是眼下，需要她来挑起大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姜落永不服输！
上辈子放火烧山，这辈子才与他们同桌进餐。
打起精神，她将菜单推到许露面前，宛如在哄幼稚园小朋友的老师，刻意柔和声音，“你还没点单吧？刚才服务生介绍了一些……”
努力回想，呃，那些介绍消失殆尽，一字不剩。
姜落拿出惯用的社交微笑，“但我忘记了，让秦宁为你介绍吧。他对这家餐厅特别熟悉。对吧？秦宁、”
“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菜品。”秦宁默契接棒，俯身，指着菜单的菜品如数家珍，“这道爱在日落前，是西红柿炒蛋……”
挠了挠眉骨，姜落心道：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爱这家餐厅，连这种奇葩菜名代表的是什么菜都还记得。
视线不自觉转到秦宁旁边，那位大兄弟还是面有不快。
很奇怪，他分明90%的时间都是面无表情，但姜落就是能从那不同程度的面无表情里感觉到他起伏的情绪。
她打量着他，试图在撞到他的目光时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可惜，他没看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我也去。”姜落跟上。
许露瞥了眼，想动，又咬了咬唇，忍住。
追求别人，就像放风筝，要张弛有度。
姜落在后亦步亦趋，贺子言恍若未闻，直直走去。
他穿梭在绿意盎然的餐厅内，满目旖旎风光，城市里难得一见，却毫无兴致，麻木得像是一列只会按轨奔驰的列车。
姜落困惑了。
贺子言到底是在生许露的气，还是在生她的？
她不大能理解贺子言生气的原因。
许露对她夹枪带棒，就算在座非要挑出一个人生气，那也应该是她。
更何况，从刚刚的战况来看，贺子言明明吵赢了。
这更不需要生气了。
赢者当自得。
当然，如此小失风度。
走出十米开外，姜落做贼心虚地回身瞥了眼确认，的确与他们的餐桌已有些距离。
她压低嗓音，鬼鬼祟祟地唤道：“贺子言。”
一如急刹车，贺子言瞬时止步，但没回身。
再往前就是卫生间了，摄影师没有跟来。
卫生间是别致的小木屋造型，一根根圆木散发着自然气息，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姜落一定会好好欣赏一番。
她关了自己的收声麦，尔后，三两步绕到贺子言身前。
二人相对，贺子言别过视线。
见那别扭姿态，姜落可以确定，无论贺子言有没有生许露的气，他或多或少对她有不满。
可是，为什么呢？
脑海中迅速闪过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妥啊。
贺子言没开口，就这么寡然立着，满脸写着“我不高兴”。
太欠揍了。
心上一个邪恶念头，姜落顿时学着他那般面无表情，眉毛、眼睛、唇角都下撇，甚至比他还冷酷，然后猝不及防地张开五指扇去，又急停于他脖颈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