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钟楚楚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我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什么玉佩。”她立刻道。
可她慌忙的解释,可是看在旁人眼中,只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孟夫人反映过来,笑了起来。
“什么不知道?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你与我儿早有勾结,私相授受。
今日,你便是将这玉佩放在宫门口,引诱我儿前来,好你个钟楚楚,还说不是你勾引的我儿?”
“你这个害人性命的狐狸精,你还我儿命来。”
孟夫人说着,竟是向钟楚楚扑来,作势要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钟楚楚本就惊魂未定,眼前一声惊叫,“啊”地一声,双手抱着头躲在了马氏身后。
第35章 你自裁谢罪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玉佩,我见也没见过……”
钟楚楚当然没见过,因为那块玉佩,是穆清朝的。
几年前,孟修礼将玉佩送给她,一直被她放在箱子底下,直到今天晚上,穆清朝让陆离挂在了玉霞宫的枝头上。
可是钟楚楚哪里还说得清楚?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只听那孟夫人道:“那玉佩可是我儿科考那年我上庙里给他求来的,他一直都是贴身放着的。
若不是你们二人早有了私情,它又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挂在你的宫门外?
你这个狐狸精,你既然要进宫,你又何苦还勾搭我儿?
如今白白害他一条性命,你良心何安呐?”
孟夫人气不过,去撕扯钟楚楚。
钟楚楚早已经吓破了胆,也丢了魂,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味躲着孟夫人的撕扯。
只有马氏无比悍勇,护着钟楚楚,嘴上喊着:“别动我女儿,你别动我女儿……”
周围无人来拉。
一个是死了儿子的孟家,一个是如日中天的钟家,他们拉哪边?帮哪边?
倒不如纷纷揣了手,作壁上观。
只是苦了穆清朝,憋笑憋得太累了……
瞧着那几个打成一团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唉,这种痛苦,大约没有人能理会。
“够了!”
场面一片混乱之时,沈暮迟终于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一声断喝。
低沉的嗓音里压着几乎不可遏制的愤怒。
也瞬间,让方才闹成一团的人停住了手。
钟楚楚听到这声音,有些愣愣地抬起头来,她那双尚未清明的眼睛对上了沈暮迟的目光,只觉得心底生出一片冰凉。
那是怎样一双冰冷绝情的眼?似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只一眼,便让人生出无边的绝望。
钟楚楚曾记得,当日,沈暮迟在她耳边许下承诺:“若有一日我能君临天下,楚楚,我希望你能成为我身边的女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如何的柔情似水,现在就是如何的冷漠疏离。
他的剑尖直指着她:“钟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
“不是的,不是的……”
钟楚楚跪在沈暮迟面前,浑身颤抖:“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玉佩,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孟修礼。
陛下,臣妾对您之心,天地可表,您为什么就不信臣妾呢?
您为什么就不信臣妾呢?”
她从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人啊。
为了他,她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模样,为了他,她以死相逼要让自己的父亲在众多皇子中挑中一个条件并不如何出众的他。
可是他竟然怀疑她的真心。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那朕让你好好禁足玉霞宫,你又为何要私自出宫?
既然你对朕痴心一片,那如今清白被毁,你又为何还不以死谢罪?”
沈暮迟始终冷静自持,就算钟楚楚如何痛诉衷肠,他也未曾有过半分动容。
他言辞清晰,一字一句问她“为何还不自裁?”
一句话,让钟楚楚眼中那点零星的光芒瞬间寂灭了。
她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是不是自愿的,从头至尾,他只在乎她是不是干净清白,她不清白了,被人玷污,就算不是自愿又如何?她都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他果断绝舍得让人心凉,衬得她方才为自己的一番辩解就是一个笑话。
她所有的据理力争,在他耳中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他把剑丢在钟楚楚面前。
“看在你侍奉朕一场的份儿上,朕不杀你,你自行了断了吧。”那般模样,倒还好似恩赐一般一般。
光洁的剑面上倒映出的是钟楚楚狼狈的脸。
她看着那剑,只觉得悲凉又可笑,颤抖着一只手便要去拿剑。
这个时候,只有马氏护着她。
马氏拉住她的手:“不,楚楚,不能自裁……”
她看着沈暮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道:“陛下,民妇知道楚楚犯下这样的大错,罪该万死。
可是陛下,民妇求您,求您看在我钟家世代为南明效忠,求您念在楚楚对您一片痴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哪怕剃度出家,哪怕幽闭冷宫,只要能留楚楚一条性命,我钟家上下感念陛下大恩。”
她说着,便朝着沈暮迟磕头。
“求求陛下,饶楚楚一条性命吧。”
“求求陛下,饶楚楚一条性命吧。”
…………
她不停地磕头,嘴上重复的一直都是这一句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说什么查明真相了,她甚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钟家功德来压沈暮迟,为的只是要钟楚楚活命。
哪怕从此以后身如蝼蚁,哪怕要永居冷宫,她也不在乎。
她是一个母亲,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
“老爷,你说句话吧。”
马氏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钟鸣身上。
“求求你了,你说句话吧……”
“老爷!楚楚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养在身边十五年,如今你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老爷,你良心过得去吗?”
“往后午夜梦回,你可还睡得安稳吗?”
“老爷……”
…………
马氏字字泣泪终究还是打动了钟鸣。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血缘亲情,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自裁在自己面前?
到底,他还是站了出来为钟楚楚求情:“陛下,楚楚做出这样的事老臣自知没脸和您提这些话,但是楚楚到底是老臣的女儿。
老臣厚着脸皮恳求陛下,能否,留小女贱命一条?
就当……念在老臣为南明劳苦半生,一片忠心的份儿上。”
最后这句话便是生生的威胁了。
话说到这样的份儿上,沈暮迟还能如何做?
他瞧了瞧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又看了一眼钟楚楚,眼神中说不出是憎恶多还是嫌弃多。
最后一拂衣袖,转身朝着皇宫的另一头走了,消失在了暗夜的茫茫风雪之中。
他未置一词,但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是给了钟鸣这个面子。
钟家果然了得,竟能让堂堂天子生生吞下了这奇耻大辱。
第36章 她以为这就完了?
见沈暮迟走了,马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像是脱了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身后。
“娘……”
钟楚楚看着马氏,声音哽咽地喊她。
一声“娘”后头是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譬如“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马氏将女儿抱在自己的怀中,抚摸着她红肿的脸,低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有娘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像是对钟楚楚说这句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只是嘴上说着“无事”的话,一闭眼,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她比谁都清楚,钟楚楚完了,什么前程什么富贵都没有了,等待她的不过是青灯古佛枯寂一生。
说不后悔是假的。
可是她不明白,她明明设计陷害的是穆清朝啊,为何最后倒霉的却是她的楚楚。
然而此时,周遭的人都三三两两散开了。
他们本为宫宴而来,谁知看了这样一场闹剧?
只有穆清朝,执一盏宫灯依旧伫立在哪里,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们,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那意味不明的笑。
他们以为,这便是结束了吗?
他们以为,不过是葬送了钟楚楚的前程便已经足够痛苦了吗?
不,远远不够。
痛苦的还在后头。
马氏不是拼死都要保住钟楚楚一条性命吗?
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无法眼看着钟楚楚死在自己面前吗?
那她就让她亲手断送了自己女儿的命,让她尝尝最亲的亲人因自己而死,会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
穆清朝一想到这个,心里便有些迫不及待了,似乎浑身的鲜血都跳跃着、畅快着……
她抬起头,瞧瞧,今晚的风景多好啊。
有花有雪,子夜相交,皇宫外的百姓放起了烟火,“噼里啪啦”冲天而起,猛然炸开,光彩绚烂,半边天都是艳丽的颜色。
果然,烟花还是要用别人的血来暖才好看。
**
皇宫的另一头,江泊一个人从小路出了皇宫。
他方才就站在人群外头,他看见了那姓孟的男人死在沈暮迟的剑下,他也看见了钟楚楚被沈暮迟冤枉,百口莫辩。
可是他没有站出去说一句话。
穆清朝的威胁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
他也听见了先前众人将那竹林里的人当成穆清朝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未见真相,便已经断定了那竹林里头的人是穆清朝,一字一句都是把她往绝路上推。
最后发现是钟楚楚却又是另外一副说辞。
“他要杀我,是大义灭亲,而我要杀他,就是无药可救。”
无端地,他想起了穆清朝说的这句话,他隐隐觉得,今晚的事或许还有隐情。
未必眼见就真的为真。
未必杀人的就是恶人。
“你们都欺负我……”
莫名地,江泊又想起了穆清朝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泪眼盈盈,带着哭腔的嗓音像是浸了水一般,瑟瑟扰人心。
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想算计他,可是江泊不知为何,就偏偏觉得是真有几分酸楚在里头呢?
江泊心里头揣着心事,自己什么时候出的宫都不知道了。
是青书跟在他的身边,喊了一声。
“王爷!”
青书有些大惊小怪,看着他手臂上的衣服被鲜血染透了。
“王爷,您受伤了?”青书问道。
江泊看着手臂上的伤,下意识想掩盖。
“皮外伤罢了,没什么大碍。”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这皇宫内院的,难不成还有刺客?”
江泊也只能顺着他道:“是刺客。”
“难怪呢,你上次进宫回来受了那情毒,想来这皇宫内院也不安全,刺客这么多,也不知道那么些个侍卫到底是在干什么。”
青书自幼跟在江泊身边,江泊不爱说话,青书又是个话唠,大约守在江泊身边实在是憋坏了,学会一整套自说自话的本领。
“天呐!”
青书目光落在了江泊的腰间:“王爷,您的腰带呢?也是与刺客打斗的时候掉的。”
江泊:……
他没有否认,淡淡回了一个“嗯”字。
“什么刺客竟然这么厉害?不仅能伤了王爷您,还能让你掉了腰带?”
要知道,江泊一身功夫是凶悍如突厥也是闻风丧胆,是足以傲视整个南明了。
可是这才回京多长日子啊?又是毒又是伤的,是这金陵城真的是藏龙卧虎、英雄辈出?
还是有什么人专门针对他?
青书脑回路清奇:“王爷,要不您去找个什么高人帮您算一算?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克您?”
江泊:……
“您不要不相信,先前太后娘娘便是旧病不起,后来找钦天监算过一回,钦天监说她是被玉妃娘娘克了。
这不,自打玉妃娘娘禁足后,太后的病就无药自愈了,再也没说病过。”
**
第二日便是新年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小孩子换上了新衣满街跑着放鞭炮。
摊贩们瞧准商机,摆上各种各样的鞭炮,还有一些零食、玩意儿。
纵然是再拮据的人家,到了今日多多少少都会给孩子买一些。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四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当然,钟家除外。
如日中天的钟家,到了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偏是愁云惨淡。
那马氏更是歪倒在榻上,头上搭了一块帕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宫里传来了消息,玉妃娘娘被派到北苑去住了。
北苑,呵。
先帝在时,曾十分宠爱一位宠妃,后来那位妃子仗着恩宠残害一个意外被临幸从而怀了孩子的宫女。
导致那宫女七个月便产子而后撒手人寰。
先帝震怒,将其关入北苑,再也没有放出来过。
那地方既远且偏,四周都是深深的杂草,莫说是皇上了,就是宫人也不见得一年半载能踏进去一次。
被关在那样的地方,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她总不能仗着钟家权势逼沈暮迟去宠幸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吧?
除了谢恩接受,她还能怎么办?
可是她如论如何都想不通啊。
为什么应该在那里的穆清朝变成了自己的楚楚?
好在,钟鸣说了,楚楚不中用了,但是宫中不能没人,所以他打算将莹莹送进宫中。
无论容貌还是才情莹莹都在楚楚之上,等她进了宫得了宠,多少应该能帮衬着她姐姐吧。
到时候,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再好好与那个原本早该死的人算一笔账。
这般想着,马氏便也觉得好受一些。
第37章 弃子
是夜。
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今晚的北苑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外头芳草萋萋,灌木丛生,就连院门都是破败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