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明明那么坏，几次交锋，都让他如此狼狈，他就该把她交出去，领个赏回来啊。
是哪里出了问题？
穆清朝不明白。
刚正如江泊，是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第61章 他来告别来了
穆清朝摇了摇头，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不管他江泊是好意也罢，歹意也好，终究她已经利用了，大约他们那点子微末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其实她本就不该和他有联系。
他这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和她这样阴暗诡谲的人染上牵连？
还好他们两人的交集不深，趁着现在各归各位再不往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穆清朝这么想着，快步进了朝云殿。
殿内，蔷薇撑着伞迎了出来，看着她淋得一身狼狈的模样，连忙将伞遮过她的头顶。
“怎么就淋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也真是的，怎么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会儿雨再回来，或者叫春芽传个话，让奴婢们给您送伞去啊。
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呀？”
蔷薇一面絮絮叨叨，一面手忙脚乱招呼那些小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太后准备两身干净的衣裳来？”
穆清朝却是看着手中那一捧荷叶发了呆。
荷叶都嫣搭搭的了，真可惜，定然是做不了荷叶饼了。
正想着，“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出来。
蔷薇在一旁念叨：“您看看，这不感冒了不是？”
“奴婢待会儿给您支个小炉子让您烤烤，再给您熬碗姜汤来，好好暖暖身子。”
此时的朝云殿外头，江泊在雨幕中站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才转身离开。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王爷，请等一下。”
江泊回头，看见朝云殿里的那个小丫鬟，打着一把伞从里头匆匆出来。
小丫鬟手上还有一把伞，塞在了江泊的手中。
“雨下大了，这是太后让奴婢给王爷的，太后说，雨天路滑，王爷路上当心。”
小丫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举着伞，踏着雨又匆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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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上次伤寒伤了根本，底子不如从前强健了，不过淋了一场雨，穆清朝竟真的病了下去了。
昨天夜里发了一回烧倒是将几个丫头吓得不行，闹了半宿，又请了太医，终于是将烧退了下去了。
才将将歇下，又听丫鬟进来通传。
“太后，武安王来了，说是要见你呢。”
穆清朝病歪歪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得紧，昨儿不是把话都说明白了吗？他还来干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到底还是出去见了江泊。
外头的雨还未歇，穆清朝一出门，就见江泊撑了一柄油纸伞站在那里，兴许是有轻功的缘故吧，那满地的泥泞竟是没在他的白衣上沾上一星半点。
江泊见着她倒是吓了一跳。
不过才一日不见，她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太后这是怎么了？”江泊问。
穆清朝吸了吸鼻子：“没事儿，江王爷来找哀家，是有什么事吗？”
她问道，却见江泊将手中的一把伞递给了她：“这个，还给太后。”
穆清朝伸手将那伞接了过去，嘴中道：“王爷就是为了这个？不过是一把伞而已，何至于让王爷单单跑一趟？”
“不光是为了这个。”江泊接过她的话。
“还有事？”
“还有……”
却见江泊两个两个纸包递给了她。
“这个，是穆夫人让臣给太后带的芙蓉糕，那日事急，臣忘记了。”
穆清朝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包写着酥香斋三个字的糕点。
“这酥酪糖也是穆夫人让你带给哀家的？”
“不是，这个是臣想给太后的。”
江泊的回答倒是十分直接，让穆清朝眸色一动。
“你想给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泊也说不明白，是那日上朝，打马从酥香斋前过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夜宴，她落在那碟子酥酪糖上的眼神。
他说：“金陵城的贵女们都喜欢吃这个，臣以为太后也会喜欢罢。
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太后着了凉，吃点甜食也好，若是不喜欢，丢了也罢，臣不在意的。”
他说“臣不在意的”，莫名让穆清朝心头一动，倒不知他说的是哪件事了。
她愣愣地接过他手中糕点，干瘪瘪地说了一句：“多谢。”
“一点小事，不足道谢。”
江泊答道，顿了顿，似乎思虑了片刻，才道：“臣已经像陛下提出了辞呈，今日过后臣便不是禁军统领了。”
听到这话，穆清朝心头“咯噔”一下。
却听着他接着道：“往后臣不会再来宫里巡逻，以后大约见面的时间少了。”
他不会再来宫里了啊……
原来，今日是来向她告别的。
是了，其实算起来，江泊日日在她宫门口巡逻了半个多月了，起初的时候她嫌烦，现在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舍出来。
可是她哪来什么身份不舍的呢？
这本该是她打算好的那般，各回各位，各司其职。
等她再回过神来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江泊却道了一声“太后，珍重。”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那道举着青伞的白色身影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宫墙的另一头。
穆清朝愣愣地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看过去，一时间，竟失了神。
直到……沈暮迟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
穆清朝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朝着沈暮迟跪了下去：“参……参……参见陛下……”
穆清朝心中惊魂未定，还好沈暮迟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他的神色温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几步上前将她扶住。
“听闻你染了风寒，朕特意来看看你。”
“你说你，下这么大的雨，何至于单单跑到宫门前迎接朕？朕不是早说过了吗？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沈暮迟竟是误会了个彻底。
穆清朝自然没有蠢到想去解释什么，只是扯了个嘴唇应付道：“都是应该的，都是民女应该做的，呵，呵呵……”
沈暮迟忽然驾到，带了好几箱上好的补药来。
朝云殿都没有准备，可把那些下人们忙坏了。
忙着将赏赐入库、给椅子加垫子、上茶……
沈暮迟瞧着下人们忙上忙下，冲着端端坐在他对面的穆清朝道一声：“你身子不舒服，陪着朕这么坐着定然累了吧？”
穆清朝听到这话，以为他是打算走了，心里头刚刚松了一口气。
谁料他紧接着跟了一句：“来，朕扶着你，去里屋躺躺。”
穆清朝：“哈？”
第62章 朕想要好好补偿你
穆清朝：“陛下，这……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没什么于礼不合，你身子不好，朕照拂你是应该的。”
沈暮迟说着，竟已经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朝着她伸过手来。
从前沈暮迟不是没有做过越矩的事情，但是穆清朝都三言两句拒绝了。
可他今日是如此强势，那伸过来的手就在她的面前，若是她不去接，便是她太不近人情了。
没了办法，穆清朝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
“多……多谢陛下，呵……呵呵……”
沈暮迟扶着她进了里屋，上了床榻，还细心地替她将被子盖好。
本以为他这总该走了吧，可是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竟是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穆清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十分婉转地问了一句：“陛下，您今日不忙吗？应该还有很多政务没有处理吧？”
沈暮迟：“不急，朕特地抽出时间，来陪陪你。”
穆清朝：……
她有什么好陪的呀？
后宫里那么多风情万种的美人翘首以盼日夜等着他去陪呢，他不去，在这里陪一个寡妇，这合适吗？
正好这个时候，春芽端了药进来。
“太后，该喝药了。”
“嗯，好。”穆清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刚要伸出手去接药，沈暮迟竟是快她一步。
“给朕吧，你躺着别动，朕喂你……”
穆清朝：“哈？”
这沈暮迟今日是不是有个什么大病？
“这……这……民女惶恐……”
却见沈暮迟已经端了药坐在了她的旁边，舀了一小勺细细吹凉放在她的嘴边。
“来，张嘴……”
穆清朝：……她头皮发麻。
这沈暮迟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到底还是张了口将那药吞了下去，是真他妈的苦啊……
还未回过神来，沈暮迟又是一勺药递到了嘴边。
没法子，这就是勺砒霜她也只得吞下。
穆清朝一向是不爱吃药的，若是换做以前，捏着鼻子拿着碗，“咕嘟咕嘟”往嘴里一灌也就罢了。
现在倒好，沈暮迟喂药的动作温吞，一口药吞下去，还能在口中回味一阵儿，这得多难受啊？
是把穆清朝的眼泪都苦出来了。
沈暮迟见她眼中含泪，只当她是感动了，还道：“朕不过就是喂了两口药罢了，真就值得你这样了？”
穆清朝：“陛下，您相信我，真的值得。”
沈暮迟温和一笑，笑得穆清朝想将他的嘴撕烂。
只见他拍了拍她的手：“以前，是朕不好，太过忽视你了。”
穆清朝：其实她觉得还是忽视一点比较好。
“陛下，其实不用太重视了……也行！”
“说什么糊涂话？你为朕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若不是为朕太过操劳，你也不至于病倒，往后朕一定要好好补偿你才是。”
穆清朝不好意思说，其实她昨日是因为去太液池摘荷叶才染病的。
只听沈暮迟道：“朕今日送了许多补品来，你让下人们日日炖给你吃，无论是冬虫夏草，还是燕窝人参，吃完了朕再给你送来便是。”
这些东西……其实她也用不太上……
沈暮迟跟着补了一句：“还给你备了一箱金银，你在宫中打点下人总归用得上的。”
沈暮迟还记得，上次穆清朝问他要的赏赐。
穆清朝忽然笑开了：“民女多谢陛下。”
“朕今日来，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前面的废话都说完了，沈暮迟现在才算说起了正事：“刘秉已经被发落了，礼部尚书一职，你觉得谁任比较合适？”
穆清朝没想到，这样的事沈暮迟竟然也会来与她商量。
是她先前所变现出的对前朝格局的了如指掌让沈暮迟以为她有能力推荐贤能？
穆清朝想了想，倒是真想起了一个人来。
“陛下认为，陆晓禾陆大人如何？”
穆清朝知道这个人，也是在史书上。
前世钟家倒台后，刘家自然也被牵连，而这位陆大人便是之后被沈暮迟任命的新任礼部尚书。
虽然后面南明的历史上一团乱麻，但是此人却是难得的史书留名的忠臣。
北齐进攻的时候，是他一直陪在沈暮迟身边与他一同据守城池直到最后的时刻。
最后国破城灭，他一头扎进了长江里头，随着整个南明王朝一同去了，也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沈暮迟听到穆清朝这般说，脸上带着喜色，只道：“朕也正有此意。”
穆清朝：傻子，这本来就是你的意思。
只是沈暮迟不觉，还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看着穆清朝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儿：“此人不够圆滑，朝中大臣们一直不喜他。
但是朕知道，问你一定是没错的。”
穆清朝冲着他笑了笑：“民女所为的，也不过是南明的江山社稷。”
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
“陛下，现在刘秉大人如何了？”
“还在诏狱里头。”沈暮迟答道。
“你问他做什么？”
“民女想要去诏狱里头看一看刘大人。”
“看他？”
沈暮迟有些意外：“那诏狱里头又阴又潮的，你一个小姑娘，去那里头，别将你吓着了。”
沈暮迟终究是没有摆脱皮囊的迷惑，始终认为穆清朝的骨子里头还是一个小姑娘，也不过聪慧了些罢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他口中阴暗潮湿的诏狱，穆清朝前生在里头住了一个多月呢？
“陛下将刘大人关在诏狱里严刑拷打了这么长的时日，可有问出什么东西？”
沈暮迟摇了摇头：“未成。”
他想问的，自然是关于钟鸣的种种，布局了这么久，也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此时刘秉的口供便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刘秉应是有什么把柄在钟鸣手上，嘴硬得很，怎么用刑也不招。”沈暮迟道。
“您让民女去，或许民女有办法呢？”
“你有办法？”沈暮迟眼中有些意外之色。
“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试一试吧，万一呢？”
听到穆清朝如此说，沈暮迟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道：“等你身子好一些再去吧。”
穆清朝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民女多谢陛下。”
第63章 真他妈晦气
穆清朝生病的这段时间，沈暮迟也不知抽了哪根筋，往朝云殿来得十分勤，关怀备至加上隔三差五打笔巨款。
沈暮迟的殷勤让后宫的嫔妃们都嫉妒红了眼。
陛下是真孝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后竟能让他如此上赶着。
穆清朝却压根儿不在意这些，趁着身子好些了，便一顶小轿到了诏狱。
想来是沈暮迟提前打了招呼，诏狱的狱卒们对她很是客气。
一脚踏进那黑漆漆的地方，沉闷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那空气中腐烂的腥臭味，只一闻，便能让穆清朝的灵魂都跟着战栗。
诏狱有多恐怖，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
后来许多年，她还是会做噩梦，梦到她回到了这个地方，冰冷的脚镣手镣铐着她，烙铁、沾了盐的皮鞭、长钉……
每每梦醒，身上都会吓出一身大汗。
今日，她竟然重回了这个地方，同样的地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跟在她身边的狱卒她还记得，曾经颐指气使一鞭一鞭打在了她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