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还差不多。”莲姑有点刺头地说了一句。
在场的几个绣娘听了也点点头，看来他们都喜欢绣工比自己厉害的人领导。
张掌柜尴尬地笑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阮欣月朝他摇了摇头。
用技术说话！要是绣技不好，还不服管，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些绣娘将是她第一批要开走的人。
“张掌柜，麻烦你安排一下刺绣需要的材料。”阮欣月不再理会这些绣娘，让掌柜去准备下。
“好的，今天上午你让我准备的材料，绣帛轩之前就有一些，新定的还得几天再来。”张掌柜点了那个叫莲姑的绣娘和另外一个绣娘跟他去拿材料。
“好的，先用绣帛轩之前，劳烦张掌柜了。”材料只要保存得好，新旧都一样。
阮欣月将自己准备的那组手帕拿了出来，在一张桌子上摊开，然后招呼留在绣房里的绣娘过来看：“各位大姐，你们过来看看，根据你们自己的实际情况，你们觉得自己最有可能仿绣出那方帕子就仿绣哪一方帕子。”
几个绣娘听了都围了过来。
看了桌上的几方手帕后，几个绣娘都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俗话说：“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
外行人看这些手帕可能只会关注样式以及效果，可是这些绣娘都跟刺绣打过半辈子交道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手帕锈技非凡，不是她们能比拟的。
“这些真的是绣的？”有一个绣娘摸了一下孔雀的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
阮欣月点了点头。
“阮小姐这绣得简直像画出来的一样！”那个绣娘又感叹道！
“是的，阮小姐绣工实在太厉害了。”一个绣娘也感叹道。
另外两个绣娘没怎么吭声，脸色有些发白的对望了一眼，就默默地垂下头看手帕。
就在这几个绣娘吱吱喳喳地讨论者桌面上的几幅绣品是，张掌柜带着两个绣娘回来了。
两个绣娘将材料放在张掌柜指定的一张桌子上，见其他几个绣娘在看着什么说着什么，她们也围了过去。
莲姑一见到桌子上的那几幅绣品，脸色一下子张成猪肝色。
光看着这些手帕她就知道，其中一两方绣品自己或许能仿绣出来，可是效果肯定没有桌面上的手帕好。其它的几幅手帕她就没有什么自信能仿绣得出来。
阮欣月假装没有看到那几个绣娘脸色有异，笑着说道：“各位，绣这些绣品所需要的材料都在这里，你们自己配色，任挑一副仿绣。”
“张掌柜，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阮欣月知道店面翻新的事情都是张掌柜全面负责，忙得很，就不留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好的，阮小姐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下，我出去外间盯着。”张掌柜也不客气，因为他的确很忙。
张掌柜走后，阮欣月见绣娘们都配好色线，各人正根据自己所需绣的题材需要进行劈绒或者和线。
阮欣月一眼望去，从几个人为绣品配色来看就对这些人的绣艺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如果连配色这种刺绣基本功都做不了的话，绣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
阮欣月坐着无聊，就自己也去配色下针，绣了起来。
绣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有一个绣娘上前来看她绣。
“阮小姐这孔雀构图饱满、繁而不乱、色彩浓郁鲜艳，更取巧的是以孔雀羽毛为绒缕，使得孔雀看起来更加逼真，金翠夺目。”绣娘边看边赞到。
阮欣月抬头看了那绣娘一眼笑道：“谢大姐夸赞。孔雀是粤绣的重要题材之一，熟练以后基本能绣成这个样子。”说完也没有跟她讲解绣法的意思，毕竟现在是大家自由仿绣时间，免得待会她仿绣得好其他绣娘有意见。
开绣之后，阮欣月注意力基本都在手下的绣品上，等她将手头的孔雀开屏绣完，放下针后才发现全部绣娘不知什么时候围在她身后看着她绣。
“大家都仿绣好了吗？将自己仿好的绣品铺在桌子上，我看看，”阮欣月有点懊恼，她现在是一沾绣品就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往往会忘了手头上的事情。
几个绣娘都有点不好意思地地看了看她，将自己的绣品铺上阮欣月指着的桌子上。
二人仿绣白鹤苍松，都只绣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三人仿绣了蝴蝶牡丹，都仿绣了出来，但看着就不属于粤绣风格。
还有一人仿绣年年有鱼，配色可以，但是用的不是“二针企麟”针法，完全仿绣不出金鱼栩栩如生的神韵。
孔雀开屏、红棉鸳鸯、岭南荔枝三种题材无人仿绣。
尽管仿绣出来的绣品没有粤绣的神韵，但是每个人的针法细腻，刺绣基础针扎实，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每个人刺绣底子不差。
阮欣月看了一圈，刚抬头要说点什么，就见几个绣娘齐齐福身到：“阮小姐绣技卓越，我们甘拜下风，还望阮小姐不要怪我们先头的无礼。”
阮欣月眨了眨眼，这才哪跟哪啊？这么快就臣服了？
第28章
“没关系的，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文化。绣帛轩的绣房文化是用绣技来说话，我觉得这点就很好，毕竟绣技无止境，以后‘以技服人’就是我们绣帛轩绣房的宗旨和规矩。”
“你们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绣娘，也有一段时间没做绣娘了，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否愿意继续做绣娘这工作，不愿意就说一声，我让张掌柜再给你们安排另外的工作。”阮欣月觉得这些人有情绪，除了不愿意她这个小年轻管他们，是不是也有不愿意回到绣娘这个工作岗位的。
如果是不愿意的话，就没必要勉强了。
…………
没人出声表态。
“莲姑，你说说你的想法。”阮欣月本不想点莲姑的，刚才她反对意见最大，现在点她的名好像搞得她针对她一样，但是其他人的名字她又不知道。
“我们都愿意回来做绣娘的。绣娘最起码有瓦遮头、不用风吹雨晒，更不用满身泥泞。”莲姑这回声音有点小，显得有点心虚。刚刚张掌柜带她去拿材料时就跟她说过，阮小姐以后全力负责绣房的事，要是她再鲁莽行事，得罪了阮小姐，阮小姐让她走人，她就必须走人。
现在阮欣月点她的名，莲姑生怕阮欣月记恨她开头的顶撞，基本上一点到她的名字她立马回答了，丝毫不敢再有怠慢之意。
其他绣娘都点着头，表示赞同莲姑的话。
如果绣房不需要她们的话，她们就会被调派去做各类工作，主子身边光鲜清闲的工作早就有人排队了，轮不到她们。她们大多都会别调去庄子干地里的活，那些活又脏又累，风吹雨打的，哪有绣娘呆在绣房舒服。
“好，既然你们都想干绣娘这个工种的，那就留下来好好干。”阮欣月见大家都愿意留下来做绣娘，且态度明显软下下来了，就打算开始她的授课了。
至于刚开始拿点不快，她也没心胸狭窄到要去追究的地步。
“我这绣法叫粤绣，配色和针法可能跟你们之前学的有点差异，刚开始可能需要你们花点心思学。”阮欣月看着面前几个三四十岁的绣娘，觉得需要提前给她们打一下预防针，毕竟人年纪大思想会固化，学习能力下降，不一定能很快上手，就打下预防针先，免得待会学一下就有人打退堂鼓。
“是。”绣娘们都回答道。绣品织物都是讲究潮流热度的，她们以前做绣娘的时候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学习些新鲜绣品织物，这种工作模式她们都习惯了。
阮欣月说完，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就让大家准备下，待会跟着她一起下针。
而在绣帛轩另一个房间赵青铮正在翻看张掌柜刚去衙门备好案的合同。
当合约人住址“京西街永和巷七十六号”映入他的眼睛时，他拿着合同的手顿了一下。
随后，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眼里有光的少女模样。
原来住在那屋子里的人就是阮家人。
“绣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赵青铮问一旁站着的张掌柜。
一个还是女娃娃模样的年轻女子，能镇得住那么多三四十岁的妇人吗？
“刚开始绣娘是不服阮小姐这么一个小年轻去管她们的，甚至认为阮小姐年纪轻轻绣技肯定也不如她们，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不过都给阮小姐给巧妙化解了。现在她们在比绣技，这么长时间也没见阮小姐或绣娘来找小的，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张掌柜见主子问绣房的情况有点意外，毕竟他这个主子平时来了就呆在房间里看书，很少过问事的。
“嗯。”赵青铮将合同还给掌柜，打了手势让他出去。
张掌柜双手接过合同出了门，本来以为主子还会再说些什么的，可是又什么也没有说，但可以确定的是绣房是主子的关注点，别让绣房出什么幺蛾子就对了。
想起刚才那些绣娘差点让阮欣月下不了台的张掌柜决定等阮欣月走后，得再好好敲打下这群绣娘才行。
七夕将近，阮欣月打算先让绣娘们学绣蝴蝶牡丹、红棉鸳鸯这两种沾点爱情寓意的题材，而经过刚绣娘一折腾，今天估计最多也就只能教绣蝴蝶牡丹这一复合题材了。
先易后难，蝴蝶牡丹这题材绣娘们接触得也比较多，也比较容易上手。
从之前仿绣的三张手帕来看，达不到粤绣的效果主要是构图、配色和针法不对。
找到症结所在后，阮欣月就拿起针线，针对那三幅手帕所反映出来的问题、有的放矢地按构图—配色-针法的顺序边讲解，边示范，讲针法时甚至还一对一地手把手教。
等她讲完，示范完自己手头的蝴蝶牡丹时，6个绣娘还在认真仿绣。
阮欣月走了一圈，刺绣基础扎实的已经绣得有模有样，基本能打到七、八分。
看到此情此景，阮欣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些绣娘是能干活，哪怕有几年没有专门干绣娘的活了，下针也不生疏。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收了针，莲姑首先将自己绣的手帕呈上来给阮欣月，希望阮欣月能指导一二。阮欣月拿起远看近看的几回，在构图、配色上提了几点建议，针法上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莲姑听了，连连点头，她也是知道自己有哪些不足的。
莲姑开了头，其他绣娘也都拿着自己的的手帕上来请教阮欣月，阮欣月一一点评并给了建议。
阮欣月看了一眼一众绣娘，见大家在补针的补针，在构图的构图，丝毫没有要收拾下班的东西，可她得回家了，太晚了怕家里的人担心也担心安全问题。
她就边收拾手帕边对大家说：“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继续，你们有时间的可以多讨论相互学习。莲姑针法不错，你们针法上有疑惑的可以去问莲姑。至于构图和配色，只能你们自己多花点时间去琢磨了。”
莲姑没想到阮欣月会夸她针法不错，有点喜出望外，忙向她道谢，心里则想着这阮小姐是胸怀广阔之人，自己以后得好好配合她的工作。
其他绣娘见阮欣月不但不计较莲姑刚开始时的小挑衅，还肯定了莲姑的针法，都知道这个阮小姐是个大度不拘小节之人，不由心里对她又喜爱一分。
毕竟有一个有本事有脾性好的上司，上工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
阮欣月跟一众绣娘告别后，跟张掌柜说了下，出门回家。
路过绣帛轩后门位置，阮欣月忍不住往那个位置看了看。
空无一人！
阮欣月耸了耸肩，心里想着等绣帛轩装修完重新开业，同一家店铺工作了，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酉时，长宁公主归府，刚坐在院子葡萄架下乘凉，就听人来禀说今天下午有个阮小姐送了一幅字画模样的东西和一个小礼盒来，问公主是否要看看。
阮小姐？长宁公主估摸着就是前两天自己在朱令浩手里救下的阮家人，当时自己不已经收了她一方手帕了么，怎么还送东西来？
长宁公主边让人传上来，边问身边婢女阮家的情况：“阮家那边怎么样？”
“公主前两天为了阮家教训了镇南将军府二公子后，差不多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阮家了，也知道阮家有一套祖传绣法，样式新颖颇吸人眼球。”
“阮小姐绣艺精湛，之前出品的岭南荔枝手帕甚得官家夫人小姐的喜爱已令不少商家为之侧目。那天她手上的那套手帕一出现，眼馋的人不少。可有镇南将军府二公子的前车之鉴在，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暂时没人敢打阮家绣法的主意。再加上阮家人行事谨慎，非必要外基本都很少出门，这几天他们那边没什么大事。”
“这几天也有正经商家去找阮家谈合作的，阮小姐是个门儿清的，也不邀人进门，直接跟那些商家约了个时间在他们家巷口的一个茶馆谈。”
“他们这次选的商家都是有官家背景，一边的商贾之家她们婉拒了。”丫鬟将传上来的的礼盒拆了，将里面的手帕呈给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接过手帕，点了点头，阮欣月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怎么选才能走得更远。
长宁公主拿起几方手帕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后，见丫鬟了下游，不由问道：“已经定好了跟哪家成衣店合作了吗？”
“定了，是跟靖康侯府的产业绣帛轩合作，合同都已经拿去官衙备好案了。”
“好。”长宁公主见阮家的事情又了着落，注意力被呈上来的像字画模样包裹的东西吸引了去：“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候在长宁公主身边的两个丫鬟听了公主的话连忙去将那包装纸撕开。
撕开后，哪怕是从小喊着金钥匙长大，见惯各种大家书画精品藏品的长宁公主都给眼前的绣画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只见画框中的孔雀灵活灵现、呼之欲出，孔雀翎羽色彩斑斓，点缀在羽毛中的红、绿、黄、蓝、紫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得彩光荧荧使得整个孔雀看起来尽态极妍、整件作品辉映流光溢彩。
等长宁公主找回自己的呼吸后，吩咐两个丫鬟：“扶我过去看看。”
两个同样看呆了的丫鬟在公主的声音中回神，连忙上前扶着公主蹑手蹑脚地走到画，生怕他们动作稍微快一点，脚步声稍微响一点，就将那孔雀吓跑了一样。
走近后，长宁公主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孔雀的眼睛，再覆手去碰了碰孔雀的羽毛，声音有点颤抖地问：“这竟是全绣的？”
两个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后回到：“回公主，这是以帛为纸，以线为墨，全都是绣出来的。”
“这阮欣月的绣技，前无前无故人，后也怕难有来者阿！”长宁公主呆看了一会孔雀后喃喃感叹到。
要是真如她说的那样，要将她这祖传粤绣发扬光大的话，大越皇朝的丝织绣品必将引起一波更迭换代的热流。
第29章
接下来的几天，阮欣月在极度忙碌的过程中度过。
一是要教绣娘绣六个题材的粤绣。绣帛轩的绣娘是有刺绣基础，但很多绣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正儿八经地拿过针，都得花几天重新适应这种整天都在绣房里上工的状态和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