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阮欣月见有几个画画功底比较弱的小姐很难将嫁衣的鸳鸯牡丹图构好,阮欣月指点过几次后,发现她们可能是脑中缺少一些成像的图案。
阮欣月让龚掌柜拿来一个画板,让那些没构好图的小姐看着她手下的笔,将自己不会的步骤补全。
阮欣月边讲解边说,没几分钟嫁衣上鸳鸯牡丹图就栩栩如生地跃然于纸上。
果然经过这一步骤后,之前不会构图的学员会了学会了构图,构得不够好改了下方向或者线路构得更好了,而本就构图构得好也会对下下择优改动,以求尽善尽美。
半节课下来后,小姐学员们从刚开始的看戏、质疑、轻视的眼光全都转化为崇拜及艳羡。
她们很清晰的感觉到,这阮小姐不仅绣技了得,丹青也少有人能及,不是吾辈所能及的。
甚至有不少小姐心里想,就算阮小姐没有高超的绣技,以她刚刚所展现出来的的作画水平,靠卖画也能享誉京城。
*
第一天粤绣嫁衣培训课上的小风波当天下午就传遍了京城,当然伴随着八卦流言蜚语一起流传的还有阮欣月高超的作画水平,甚至还有人传阮欣月在画画的造诣已非一般同龄人所能企及的。
第一天培训课程的小插曲让当天的课程有了谈资,也对后面来参加培训的学员起到了警醒作用,以至于后面的培训都出于意料的顺利。
有了孙云喜这个‘出头鸟’的经验,没有人会傻傻地跟着犯蠢。
而半节课下来后,更不会有人犯蠢!
阮欣月以她超凡的绣技和丹青收服了一班又一班的小姐,成功将这些小姐转化成她的迷妹。
而且不知道从哪一天的培训开始,那些来参加培训的小姐们开始尊称她为“阮夫子”。
阮欣月:……
刚开始,阮欣月还有点抗拒,通过“夫子”这个词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严肃刻板形象的自己。
她想做一个灵气动人的美少女而不是一个严肃呆板的夫子。
不过认真想想,好像被称呼‘夫子’也对!
哪怕在现代,一个人在某一领域取得一定成绩且能开班授课的,学院都会尊称他一声“老师”。
在古代更甚,哪怕是只向某一个人请教过学问上的问题,都可以尊称对方为老师。
阮欣月想通了以后,对于“阮夫子”这个新称呼,挺受用就是了。
*
九月中下旬,培训课后。
阮欣月被学员团团围住,被人追着讨教绣嫁衣中出现的各种绣艺绣技问题。
楚云绮站起来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好友,交代夏荷在收拾东西,她带着春雨出了培训室,往绣帛轩柜台走去。
本在柜台前看账本的张掌柜见了楚云绮,连忙将账本收好,走出来行礼道:“问表小姐安。”
“不用多礼。”楚云绮点了点头道。
张掌柜站直身子等着表小姐吩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次见表小姐,表小姐所散发出来的气质较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端庄稳重了不少。
“你安排下,我要见下你们府上跟着阮小姐学刺绣的男绣工。”楚云绮开门见山道,她那天听了阮欣月的话后就一直想要见见这个男绣工,看看这个下人有什么过人之处,配不配得上阮欣月;当然最重要的是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骗子。
“表小姐,男绣工不归我们绣帛轩管,是阮小姐自己招的人。”张掌柜听到楚云绮要见‘男绣工’心里暗暗叫苦。
表小姐一见‘男绣工’,这个‘男绣工’的身份不就穿帮了吗?
阮小姐不认识他们家世子,表小姐会不认识她自己的这个表哥?
世子爷究竟为什么要当这个男绣工?这传出去怎么办?阮小姐跟世子口头那门亲事怎么办?
“这人不归绣帛轩管但在你们府上做事?”楚云绮这又有点迷惑了,这人不归绣帛轩管,那阮欣月怎么能遇上这人的。
“是世子爷院子里的人。”张掌柜只能顶着压力挑一些不出错又能混得过去的话来回答。
张掌柜心里苦,绣帛轩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世子爷决定的,他如果想要继续做这个掌柜,世子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毕竟现在绣帛轩在京城水涨船高,又日进斗金地,他这个掌柜的位置哪怕没有提成,都很多人盯着。只有他这边一有风吹草动,出了点可大可小地差错,那些人就会上赶着将他从掌柜的位置上踢下去。
何况现在绣帛轩掌柜这个位置每个月都还有一笔相当客观的提成。
“这样……”面瘫表哥在绣帛轩办公楚云绮是知道的,靖康侯府世子身边的人的确是不归绣帛轩的掌柜管。
“张掌柜见过这个人吗?看起来可靠吗?”知道那个男绣工是世子表哥身边的人后,楚云绮也不难为张掌柜,话锋一转,想听下阅人无数的张掌柜对此人的态度。
“见过见过,可靠可靠!”张掌柜能说自己的主子不可靠吗?
但他们俩的亲事不可靠呀!门不当户不对的!但这句话张掌柜也就在自己的心里呐喊呐喊,没有将话说出来的胆子。
楚云绮看着张掌柜点了点头,觉得张掌柜今天的话有点少!平时见了她,对于她的问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今天关于男绣工的这个话题,都是问什么答什么,给人一种怕说多错多的感觉。
楚云绮觉得自己更有必要会一会这个男绣工。
第58章
下午,阮欣月巡了一圈绣房后已经接近申时,巡完后她就直接进了男绣房。
阮欣月每天除了授课外及处理绣房基本事物外,其它的时间大都用来绣嫁衣。
不是绣自己的嫁衣,而是每节课后她都得将课堂上那件授课嫁衣还没来得及完成的刺绣工序完成。
一来能给学员们对比下她们自己的嫁衣的工序跟她这个的授课老师的工序是否同步;
二来这也是她授课的重要教具之一,特别是到了教针法的这个课程,演示、手把手教是谁最基本的粤绣授课方式。
赵青铮进门时,就看到了女孩全神贯注地埋首在大红色海洋里。
只见她手上的针下得又快又准,感觉刚起针就收针了,而左手的剪子好像能预知到收针一样,早收针时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一针就这么干净利落的完成了。
看着女孩行云流水的刺绣动作,她在手工艺品方面的天赋不言而喻。
“来了还不进来,在门口傻楞着干嘛呀?”阮欣月觉察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一边下针一边开口道。
赵青铮眨了一下眼,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看了你这几天的绣品,构图非常不错,但是刺绣针法还达不到“平、匀、谐”这几点的要求,下针的长短,拉线力度的大小这两方面还是要多找感觉,尽量匀称。”其实粤绣对这两点的要求不算严苛,但是要成为顶尖的粤绣能手,刺绣针法的基本功也不能拉下。
赵青铮点了点头,脑海中将自己的刺绣状态跟她刚刚的刺绣状态一对比,高低尽显。
“你们要买房子?”赵青铮坐下后拿刺绣材料的手一顿,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嗯!张掌柜跟你说的?”阮家要买房子也不是什么秘密,她们有托张掌柜帮忙留意下:“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手头有点银子了就想着买一个自家的房子,这样以后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连个落脚之处也没有。”赵青铮知道阮家要买房子也不意外的,毕竟张掌柜说到底还是靖康侯府的人,又知道赵青铮跟她的关系,两人见面调侃几句也是正常的。
“那你们现在住的房子?”赵青铮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
“现在住的房子现在还没到租期,我们也不急着搬,就先看房,有合适的就买下来修葺好,再挑个好日子搬进去。”阮欣月有点不明白赵青铮怎么关注起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来了。
“你们当时是怎么租到这个房子的?”赵青铮握着拳头挡在唇边咳了一下,好掩饰下自己的不自然。
他想打听这个好久了!
“我想你也听说了,我父亲过世后,我们家欠人很多银子又没收入来源,只得卖房子还债。”
“我们第一次租的房子不是现在这房间,而是在这房字左边那间。刚开始卖了房子时我们只交了半年的房租,租期到了以后房东看出我们家三餐不继,怕我们后面拖欠银子,就不续租给我们了。我娘没办法,只好出去找别的房子来租。”
“我娘那时手上也没什么银子,要租到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我娘跟右边的邻居也就是我现在住的房子的房主关系不错,刚开始时他们家听了我们家要租房子也爱莫能助,因为他们家也是刚到京城没多长时间,人生地不熟地。”
“可是没过几天,那房子的夫人就来敲开了我家的门,跟我娘说他们老家有急事要赶着回去,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们家住到他们家去。”
“我娘千恩万谢地,就想着住了人家的房子也不能一点房租都不给,就将当时手头的银子全都给了那夫人。那夫人执意不收,最后也是怕他们不收钱我家住得不踏实才拿了几十文银子,说当是两三年的房租了。”
“他们来我家说了后当晚就匆匆忙忙地坐着马车回老家了。”阮欣月心里也是非常感谢那家邻居的,要不是他们家将房子低价租给阮家,阮家人那时还真有可能租不到房子流落街头了。
赵青铮听完阮欣月的话后,脸色沉了几分,本来在桌面上准备刺绣材料的双手此时握紧了拳头放在桌子下的大腿上。
阮欣月以为他听到了她家当时过得困难而难过,不由笑着说:“那些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赵青铮点了下头,拿起桌面上线开始分线。
这是时隔一年多,他第一次在京城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养父母。
他的养父母还是一样的善良,温暖。
至于他们这么急着离开的原因,赵青铮是知道的。
都是因为他!都是不想让他难做!
阮欣月专注手下的针法,等她将手上的工序完成了,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赵青铮身上的气压有点低。
他平时也少话,哪怕现在单看他外表也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异样,但是阮欣月明显地感受到了身边的人心情不太好。
“赵青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阮欣月有点不确定地问。
赵青铮抬头看了女子一眼,那女子此时正满眼关怀地看着她,他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赵青铮摇了摇头!
说多了徒增伤感罢了!
……
他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解决不了的事情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可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些事情说出来的话至少心里好受些。”
赵青铮勾了下嘴角,望着女子的眼睛点了下头!
也就只有她关心他开不开心。
其他人关心的是他坐不坐得稳世子这个位置,以及这个位置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你说第一轮培训班过后,我能绣出五件嫁衣,卖的话定价定几两银子?”阮欣月见他还是没有要说他为什么事情不开心的原因,就找些话题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百两以上。”赵青铮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就说了这几个字。
“会不会没人买?大越皇朝女子的嫁衣不都是要自己亲手做才能收获一生门满的吗?”阮欣月担忧道。这个价格,估计也就达官贵人、富豪这些人家会考虑。而越有钱的人就讲究,越讲究就越相信祖上传下来的习俗,就像女子嫁衣习俗。
“不会!嫁衣工序繁琐,也有小姐也就自己下几针象征下,多是婆子丫鬟帮忙做的,或者外面请人做。”赵青铮想了下说。
阮欣月听了就放心了!尽管这几件嫁衣是培训出来的成果,哪怕卖不出去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他怎么知道这些:“赵青铮,看你不像是个会跟人八卦的人,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青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有耳朵!”
也对!高门大院内的下人哪有不八卦主子的事情的,甚至还八卦别家主子的事情!
他在世子爷院子里人,世子爷就是靖康侯府下一代的主人,是权利中心也是是非中心,接触到这些八卦实在是太正常了。
“嘻……”阮欣月呲牙对着赵青铮假笑一个,以掩饰下自己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赵青铮看着眼前俏皮少女,笑意慢慢爬上了原本冷寂的眼睛,甚是宠溺地弯了嘴唇。
这个在其他人看来不成体统地笑比那些推崇不露齿的笑,真诚实意多了!
阮欣月见他眼里有了笑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比较闷,也不爱说话,她还真的担心他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憋坏了!
不过看着也挺好哄就是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专心自己手下的绣品。
阮欣月身上是有外挂,但是嫁衣工序针法太繁杂,在绣帛轩就必须见缝插针,专心投入才能完成。如果不是的话,她就得将家里带回家里做。
她并不想将嫁衣带回家里做,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影响她家里那些绣品的进度,那些衣服就赶不及在天凉之前做好了。
*
这天,阮欣月下工后,赵青铮让张掌柜来回话!
“阮家买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赵青铮临窗而战,张掌柜进来还没行礼就直接问道。
“我推荐了我们府上合作开来的牙人给阮家,听说阮家想买的是四进房子,已经相看了好几间了,好像都不太满意。”张掌柜对这件事还算清楚。
“明天你见下这牙人,好好敲打一下,毕竟是我们府引荐地,让他们别怠慢了阮家人。”牙人,也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行业,捧高踩低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是,世子。”张掌柜恭敬到。
这句话后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世子,前两天表小姐来问小的关于男绣工身份的事情,小的给糊弄了过去。但我看表小姐不会善罢甘休,她生怕阮小姐被这男绣工给骗了,她估计会动用国公府的途径去调查这个男绣工的身份,到时?”张掌柜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先给主子汇报下,让主子有所准备。
表小姐看起来虽说成熟了不少,但不知这打破沙煲问到底的性子改了没有。
“管好你的嘴巴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出去吧。”自从楚云绮跟阮欣月处成了朋友后,他并不太反感他这个表妹。
“是。”张掌柜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表小姐要做什么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拦得住。
他本来就没想过要瞒她真实的身份,如今一直瞒着也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罢了。
况且以“侍卫”和小厮的身份相处,感觉还不赖。
只希望,他的身份对她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