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此事?”安土秀信微微惊奇,但还是不太相信,“不过你说这位墨小姐的武艺几近剑豪,是否太过夸张了?”
“千真万确,在盗匪袭击之时,还有妖怪突然出现在村子里,同样也是由墨即瑶小姐退治,她或许现在还称不上剑豪,但也绝对相差不远了。”松吉丸回忆起墨即瑶斩与藤丸的战斗,同样修炼剑术的他,心中不由得有些艳羡。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那位墨小姐的剑术确实是有着不凡之处……”安土秀信轻轻点头,微微沉思了一下,“看来你确实不是起了慕艾之心。”
“怎么可能?”松吉丸不禁哑然失笑,摇头道:“墨小姐可不是我喜爱女子的类型,她太过英气刚强,我还是心喜柔弱可人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墨小姐太高了,和她站在一起,我多少会有些压抑感。”
一米六七的墨即瑶放在穿越前虽不算矮,但也绝对谈不上很高,只是苇原男子大多低矮,平均还不到六尺(一米五),今年才十四岁的松吉丸不过略微超出平均线,达到了六尺二寸(一米五五),足足比墨即瑶矮了大半头。
安土秀信闻言,不禁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你我父子喜爱的女子倒是颇为相似。”
“对了,父亲大人……”松吉丸忽然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盗匪的强劲出乎意料,我在战后私自向武士们许诺了一些封赏,你看……”
“都知道拉拢人心了,我们的松吉丸果然是长大了啊……”安土秀信感慨了一句,笑着问道:“说来听听,你对那些武士许诺的封赏都是什么?”
“知行,我许诺赐予三位生还的武士每人五十石知行,两位牺牲武士每人一百石知行,并派人寻来武士们的家人,另其子嗣承袭。”松吉丸眼神有些飘忽,看着房梁回答道。
“也就是总共三百五十石的领地……不算很多,但也接近本家直属领地的千分之一了,不过既然你许诺了,我也只有应了他们。”安土秀信摇了摇头,不太在意地道。
“这些只是普通武士的战功封赏,对于讨取匪首的墨小姐,我还另有承诺……”松吉丸偷偷看了看父亲,声音逐渐变小。
安土秀信眉头一跳,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看着松吉丸,语气平淡地道:“什么承诺?”
“也是知行……八百石。”松吉丸眼神更加飘忽,不敢去和父亲对视。
“多少?”安土秀信有些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八百石,可真有你的?!”安土秀信当即气的一拍案几站了起来,还剩下小半的茶水直接溅了出来,好险没有一口气背过去的他,指着门外怒吼,“你这败家子,赶紧给我滚出去,再听你说下去我非被气死!”
松吉丸看了看安土秀信,有些迟疑地道:“那八百石知行……”
“给!你这逆子都许诺出来了,我还能赖掉不成?!”安土秀信顺了顺气,指着门外道:“赶快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就滚这就滚!”松吉丸当即面露喜色,快步退了出去。
“这小兔崽子,也知道培养自己的势力了,我也总算可以放点心了。”见松吉丸离开,安土秀信摇了摇头,端起碗一口饮下剩下的茶水,再没有了半点之前的盛怒模样,只是眉宇间还有些纠结,“八百石知行,可真让人肉疼!”
“话说回来,松吉丸都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宗山大师怎么还不见踪影……”将饮尽的茶具放到案几上,安土秀信眺望向外面的夜空,眼眸中浮现出些许忧虑。
第57章
“信姐姐,信姐姐快开门!”刚刚停下奔跑的小小女孩大口喘息着,用力敲了面前的院门,欢快地大声呼喊着。
院门从内侧被打开,面容美丽景致但莫名有些不真实的少女微微欠身,眉目恭顺地道:“小姐请随我来,殿下正在等您。”
“这就过去,先让我歇歇……”小小的女孩连喘了几口粗气,才看向恭敬侍立在旁边的少女,有些无奈地道:“信姐姐还是叫我的名字雨子吧,被叫做‘小姐’,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您是殿下的内弟子,自然也是信的少主人,不可逾矩。”少女恭敬却不容置疑地道。
小小的女孩见状,也有些无奈,便不在提这件事,转而道:“我歇好了,咱们快点过去吧,别让绘姐姐等太久了。”
“小姐,您应该称呼殿下为‘师父’。”名为信的少女纠正道。
“放心啦,是绘姐姐让我叫她姐姐的……”小小的女孩雨子却并不在意,她抬起头狡黠一笑,抓住信的手腕就往前跑,“信姐姐,咱们快点!”
“小姐,请注意仪态。”虽然在被雨子拉着快速奔跑,少女信的呼吸也没有丝毫紊乱。
奔跑到一间敞开了的屋门前,雨子当即高兴地大声呼喊道:“绘姐姐,我们来了!”
小小的女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拉着少女信闯进屋子里,才微微喘息着停下了脚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开心得看向了正倚在桌前安静绘画的美丽身影。
正在作画的柔美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过来,视线与小小女孩雨子刚好交错。
墨即瑶心中一愣,忽然明白自己正在做梦,而且从现在开始已经转化成了清醒梦,她的视角并不在梦中人身上,而更近似于一种上帝视角,光随着小小的女孩雨子。
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但毕竟没有真的清醒,思维远比平时缓慢散乱,她本能地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画室,到处悬挂着已经完成的画作,画中或是山水,或是亭台,或是动物……唯独不见人物画。
绘画的柔美女子来到雨子身前,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略有些无奈地道:“不用每次都这么着急,来晚点也没事的。”
“绘姐姐,我喜欢奔跑,也擅长奔跑啊!”雨子欢快地看向女子的脸,爱笑的眼眸如波光般潋滟生辉。
“小姐,请注意仪态。”少女信低声提醒道。
“无妨。”面容柔美的女子绘摇了摇头,摸了摸雨子的头发,“雨子还是孩子,天性率真些不算什么坏事,至于那些仪态礼法,等长大些再学也不算晚。”
“是。”见绘开口,少女信只好不再多言,欠身退到一副悬挂在墙上的空白画纸里,成为了这间画室内唯一的仕女画。
雨子似乎对此已见怪不怪,她拉着绘的手,好奇地问道:“绘姐姐,今天我们画什么?”
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最想画什么呢?”
雨子微微一愣,继而几乎不加思索地道:“蝴蝶,我想画蝴蝶,我最喜欢蝴蝶了!”
“那雨子为什么喜欢蝴蝶呢?”绘笑着问道,在她想来答案无非是蝴蝶美丽之类。
雨子微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绘姐姐,你见过蝴蝶没长出翅膀前的样子吗?”
“是吃草叶的虫子。”虽然不明白雨子为何会这么问,绘还是老实回答道。
“是啊,在草叶之间蠕动的虫子,丑陋卑微随处可见,但最终却能变成能飞的蝴蝶,多么神奇啊……”雨子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中充满了憧憬,“绘姐姐,我最开始并不是特别喜爱蝴蝶,知道一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了一只正在破茧的蝴蝶,它是那么的艰难吃力,但最后终于还是伸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雨子转头看向外面的蔚蓝天空,无比憧憬地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了蝴蝶,它们生来那么丑陋卑微,最终却能蜕变地如此美丽灵动,真好……”
绘看着这个早熟而又不失天真的孩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道:“好,今天我们画蝴蝶。”
……
墨即瑶睁开眼睛,微微皱着眉从榻榻米上坐起,回忆起刚才的梦。
虽然是清醒梦,但在梦境中毕竟思维缓慢迟钝,直到此时醒来,墨即瑶才蓦然惊觉这个梦分明是昨天梦境的延续,雨子口中的绘姐姐,就是昨天梦境里自称妖怪的绘姬,信则是绘姬的侍女小信。
“梦境变幻无常,我怎么会连续两天都做了互相关联的梦?”墨即瑶万分不解,都有些怀疑是否有某些鬼怪在纠缠自己。
墨即瑶拿出手帐,发现【异闻】中并未出现新的条目,难道真的只是梦?
侧首望了望窗外,见已然天色微明,墨即瑶便也没有了睡意,站起身超屋外走去,没有惊动蜷缩在一旁熟睡的阿江。
倒是朔望的感知无比灵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见到墨即瑶离开,当即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夜幕尚未真正褪去,安土家的宅邸中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墨即瑶随意踱步,发现这里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戒备森严,竟没有人出来阻止她四处闲逛。
仔细想想却也正常,毕竟安土家并不是什么数百万石的强势大名,领地丰越国四十二万石,家格也甚是普通,如此普通大名的宅邸,自然不可能如同深宫大内一般。
不知不觉间,墨即瑶漫步到了一处不大的花园,院子中种着十多棵樱树,只是现在早已入秋,树叶都已经开始干枯,并不能看到春日里繁樱盛开之景。
在如今的时节,这处樱树园按说不太会有人,但墨即瑶刚进来就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背影,正安静的立在樱树旁安静地看着那略显干枯的叶子。
“你在看什么呢?”墨即瑶走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人循声回过头来,原来是个面容清秀眉目温顺的少女,她似乎并不在意墨即瑶的陌生,轻声答道:“在赏樱。”
“可这个时节哪有樱花可赏?”墨即瑶不解道。
少女却只是轻轻摇头:“樱花虽然已经不再,但毕竟曾经盛开,还有人会记得,这便足够了吧……”
“花冷则落,绝不以残败之身苟存,短暂却也绚烂,这大概便是樱花美丽的原因吧……正如武士一般。”伸出手轻轻摩挲这略显干枯的树叶,少女似自语一般道。
墨即瑶看了看文青发作一般的少女,虽然知道素不相识的自己不应该多言,但总感觉对方言语间似有轻生之意,略微的迟疑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道:“确实武士大多都喜爱樱花,但本质只是见惯生死之后的借物怜己,感慨生命易逝罢了。一个人的生命,本就是他在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即使是以杀人为业的武士,都同样如此。”
看着少女略显黯淡的温顺眼眸,墨即瑶缓缓道:“不知生如何言死?古代那些名字响彻至今的英雄,无一不是明知生的美好,却为各自信念坦然面对死,而真正失去对生命敬畏之人,不过是些在杀戮中迷失堕入修罗的刽子手罢了,早已无人记得。”
“是这样吗……”
少女听完,沉默了片刻,略显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些许迷茫,她似自语般呢喃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这处樱园。
看着少女消失的背影,墨即瑶暗暗嘀咕了一声:“奇怪的女人。”
“眼是心的窗,她的眼睛里缺少属于生者的灵动,比起人更像是件精美的器具。”朔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墨即瑶的右肩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轻声评价道。
“愿你有一日,能拥有真正的自我吧……”朔望眼眸中闪过些许回忆,在心中暗暗祝福道。
第58章
墨即瑶站在街道上,抬头看了看面前“平坂屋”的招牌,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之后,便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平坂屋是一间规模颇大的酒楼,也正是昨晚松吉丸约定好设宴地地方,墨即瑶刚进去,就有店里的女侍急忙小跑过来迎客,询问她是否要用餐。
墨即瑶当即询问道:“城主家的松吉丸大人可是在店里准备了宴席?我是他邀请的客人。”
“原来松吉丸公子的客人,宴席在楼上,请客人随我来。”听到墨即瑶的声音,女侍微微一愣,继而急忙恭敬地道。
女侍一路领着墨即瑶上到二楼,拉开包间的扇门走了进去,低着头恭敬地道:“松吉丸公子,这位大人称是您的客人。”
“墨小姐确实是我的客人,你下去吧。”包间内的松吉丸挥退了平坂屋地女侍,看向墨即瑶眼前一亮,笑着道,“墨小姐这一身羽织,倒真是英姿飒爽。”
“之前的衣服因战斗残破,还沾了太多血污,贵家侍女有为我找来了新衣,只是女服都有些短了,不得已只好换了件宽松些地男服。”打扮颇为中性的墨即瑶哂然一笑,看向了席间的众人,“找到这里多花了些时间,诸位还请见谅。”
“没有人为墨小姐带路吗?”松吉丸微微一愣。
墨即瑶当即解释道:“是我主动拒绝了,本来以为平坂屋不难找到,没想到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还是本家的仆役懒散成性,看来必须要整肃一下家风了,此事是松吉丸不够周全,还请墨小姐不要计较。”松吉丸面露惭色,轻轻摇头,“此事之后再说,还是先请墨小姐入席,大家都真的有些饿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都会心一笑。
墨即瑶环视包间内,诸人是分席而坐地,身边各有陪酒的舞伎,作为主人的松吉丸坐在上首,三名武士分席坐在代表臣属的左侧,真三郎则坐在代表客人的右侧,而真三郎的上首,还有着一个空席,她知道这是特意为自己留的,暗暗点头走了过去。
墨即瑶刚一入席,餐食便纷纷呈上各席,舞伎们小心为众人斟满酒水,然后起身奏乐而舞,武士们各自依在食案前,边饮酒边欣赏乐舞,不时谈论着舞伎的身材姿色。
浅尝了一口酒水,墨即瑶暗暗摇头,她看得出来,这些武士因为自己在的缘故,谈论都还比较克制,但即使如此身处酒色之间的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墨小姐有些不太习惯武士间的聚会吧?”旁边的真三郎看出了墨即瑶的异样,轻声询问道。
“确实有些。”墨即瑶也不避讳这点,侧首看了看真三郎,见他只是轻饮着酒水,坐姿挺直目不斜视,不禁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位伊河家未来家督的一言一行,确实颇有君子之风。
真三郎看了看坐在主位的送既往,收回目光笑着道:“其实不止墨小姐会不习惯,其他几位武士也同样感到拘束,但这是得胜归来的庆功宴,而小姐有是剿灭盗匪的最大功臣,不邀请小姐根本不合适,安土大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接下来他应该就会想办法转移话题,尽量驱退大家的拘束感了。”
这时刚好一曲舞毕,仿佛是为了印证真三郎的话语,松吉丸挥了挥手,舞伎们纷纷停下,退回了众人身边服侍。
松吉丸举起酒盏看向左侧的三名武士,笑着道:“这次剿匪大胜,诸位都有不小功劳,大家战场用命,本家自然也不会吝啬封赏。昨夜一回到家中,我就禀报父亲大人,为诸位请下了封赏……”
三名武士牢牢看向了松吉丸,脸上努力做平静状,只是微微颤抖地双手已经将他们心中的忐忑出卖。
松吉丸目光快速从三名武士身上扫过,在心中暗暗点头,也没有再卖关子,他笑着道:“父亲大人同意了我向诸位地许诺,每人五十石知行,列入本家家臣之中,两位牺牲武士,也按照我之前的承诺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