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来我要叫啦……”
找过一圈后,没见到有女子的身影,衙役们这才松了口气。
“没听说最近出了啥采花大盗啊……”
“你睁大眼睛瞧瞧,这采的是花吗?”
“唔,难不成是个女贼……”
“好小子,你们民壮班竟敢怀疑县令家的女眷!这事儿没完啊!”
两个头役分别瞪了眼挑事的人,同时犯起难。
几十年也没遇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总觉得留下来会有大案子……可再大的案子,能大的过县令家的女眷?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沈姑娘更为重要,在留下看守后,两帮人再次争抢着往北追。
一路追,一路脸抽抽。
路边的林子里,竟时不时会冒出昏迷的彪形大汉……且皆光着上身。
“他们就不嫌冷吗?”成万实在没忍住,冲蒲昌嘟囔了句。
蒲昌没搭理,瞄见前方多出一个黑点,眼睛一亮,加快速度。
“沈姑娘慢走!城外多危险,还请让我等送您一程!”
狭村村口,一辆骡车悠悠停下。
沈春行回头望去,白净小脸上露出腼腆且诧异的笑容。
“多谢官爷好意……可我已经到家了呀。”
第66章 又遇案子
望着眼前破败的村庄,蒲昌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心中诧异。
怎么就一路追着把人送到了地方?殷勤没献好,反倒显得自己特傻……
这时。
成万骑着马赶过来,听见两人对话,懊恼地拍起大腿。
“都怪我等被那些个腌臜货绊住!所幸姑娘这一路上没遇见坏人,等薛大人回来,我也算是能有个交待。”
闻言,沈春行依旧是腼腆笑笑。
态度很一视同仁。
蒲昌却是在心中暗骂起成万。
明明啥都没做,到他嘴中,竟还成了交待!他交待个锤子啊……
灵机一动,蒲昌脸上挂起笑容。
“成老哥所言极是啊,幸亏沈姑娘得天庇佑,没遇见那些腌臜货,若是遇见……不出意外也会脏了眼。”
“此事非同小可,定要严查不待!我刚还觉着棘手,既然成老哥主动包揽下查案的任务,兄弟我在这先行谢过!想来等薛大人回来,定会得到满意交待。”
成万直接愣住。
把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琢磨过几遍……也没找出哪句是要查案的意思!
他皮笑肉不笑:“能为薛大人解忧是我的荣幸,只是这查案吧,按规矩不归咱民壮班管啊,若是僭越了……唯恐田老弟回来会不高兴啊。”
捕班的头役乃是田旺林。
眼下随着薛永安出去探访各地了。
林中遇见的那些赤裸大汉……瞧着就不咋正常,成万才不想去揽这个麻烦活儿。
可蒲昌却不愿放过他。
“都是为县衙办事,能有什么不高兴?依我看,田兄弟会感谢老哥才对。”
成万磨了磨后槽牙,不肯搭话茬。
他才不上这当!
四班衙役,各司其职,民壮班专负责看守仓库等,冷不丁跑去查案,岂不是在打捕班的脸?
何况这案子一看就是无头案……别最后把人得罪了,还没讨上好。
“其实要我说,也没什么可查的,无非就是些地痞混混,搅合在一起做些污遭事。这寒冬腊月,赤身裸体,若非他们自己愿意,谁还能强迫其脱衣服不成?”
“既然没惊扰到沈姑娘,干脆全抓回去,先关个三五天,到时等田老弟回来,有没有问题,一审便知!”
都是在衙门里混过好些年的老人,谁还不知道谁?
成万顷刻间便想好对策,说完不忘问沈春行意见。
“您说呢,沈姑娘?”
“若是姑娘心中有气……或是后怕,咱就多关他们一阵!那些人我瞧着眼熟,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关他们,乃是给百姓造福啊,您可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
听两人唠了半天车轱辘话的沈春行正敢无趣,闻声,笑容僵硬地点点头。
“一切都听官爷的。”
心中却百抓千挠。
什么叫“赤身裸体”,什么是“污遭事”……不会她想的那般刺激吧……
沈春行再也维持不住笑脸,微微抬头,狠剐了眼坐在半空中装弥勒佛的男鬼。
实在很想将其拽下来问个清楚!
因着骆金枝被关进大牢,再也翻不出花样,今日离开薛府时,她便把这闲闲无事做的倒霉蛋喊上。
出城后,早猜到会有人跟踪,沈春行便让其去解决麻烦。
至于怎么解决的,她没看……
骡车始终平稳向前,直到等来该见的人才缓缓停下。
如今从衙役嘴中听到虎狼之词,沈春行沉默后,轻咳声,略显做作地转移话题。
“咦,那好像是我奶?大伙儿怎得都来了村头,莫不是来接我?”
清脆嗓音中透出诧异。
两个在争辩的领班不由朝村内望过去。
果然见乌泱泱的一大堆人正往这边走来。
领头的是个老妇人,眼角虽已攀上皱纹,可双鬓不见斑白,一看就是个干练之人。
“老夫人跟沈姑娘长得真像一家子,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
蒲昌抢先迎过去,只是脱口而出的夸奖,让刁氏听着很不对味儿。
啥叫长得像一家子?
她翻个白眼,好歹算看清了对方身上的差服,把到嘴的骂声咽回去,转为假笑:“官爷来的正是时候,也省得我们多跑一趟!”
蒲昌一愣。
来不及询问,便见人群让开,露出中间被捆绑住的几名黑衣汉子。
他们被压成虾米状,仍不服输地在叫嚷:“你们这些乡下刁民,竟敢与六壬城作对!我劝你们趁早放人,否则明日子时,便是尔等灭村之时!”
态度何其嚣张!
气得村民们抽起木棍,又哐哐给了他们几下。
“见过当贼的,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贼!”
“我就不明白了,你都窝囊到要到咱村子偷东西,咋还能这么自信?”
“官爷,快把这几个蟊贼带回去好好查一查!刚还说自己背后有人!估摸是个啥乞丐头子……”
沈春行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嘴角。
忽然觉得这些人也挺可爱——主要是够搞笑。
然而蒲昌与成万却齐齐变了脸色。
村民不知六壬城,他们岂能不知?
“你们说这些人是蟊贼,敢问,他们都偷了些什么东西?”
不怪成万要问,实在是这村子……就他脚边那户,围墙都还缺了半拉!
六壬城的人能偷到这来,也是够没品的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后,往旁边让得更开,独独把刁氏留在原地。
刁氏又是一个大白眼,假笑:“回禀官爷,这些人趁夜摸进村里,被我家人逮个正着,问来做什么又不肯说,还一个劲儿威胁,就算不是蟊贼,也是心怀不轨者!”
“对对!咱都听见杨一喊人啦!他那么大个子,来这的路上遇见马匪都没喊人帮过忙,昨儿夜里居然喊人!定然是见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见杨一木着脸被推出人群,沈春行背过身,肩膀抖动。
今儿这出戏是真够配合啊。
“我起夜,想起家中荒地还未开垦好,愁得睡不着,索性出门干活……”
杨一语速极慢地讲述起经过,腔调平缓得不像是遇见歹人,反倒像是在严刑逼供。
“谁料路过村头时,刚好瞧见这几人从村长家翻出来……”
“他们一见我便喊打喊杀,我只好呼救……”
“然后大伙儿都出来了……这才将其拿下……”
被绑住的汉子突然剧烈挣扎,被村民们死死按到地上,也要努力抬起头——好看一眼,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的人究竟长啥样!
第67章 有宝
“村长家?”蒲昌沉吟声,“哪位是村长?”
众人又齐齐望向刁氏。
被一个大白眼撅回来。
“前任,”杨一不紧不慢地补充,“前任村长。”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随手往村子里面一指。
“就那间!老头死了才没多久,咋还有人跑去他家偷鸡摸狗啊,这伙蟊贼也是够笨的……”
被按住的黑衣汉子停止挣扎,连骂人都没了力气。
“莫非老头家里有重宝?嘶,难怪偷粮不成,反被害了……”
听出其中另有隐情,蒲昌忙追问起究竟。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道出。
“尸体不是已经被送回县衙了吗?听说薛大人在找凶手,差爷们怎得好像并不知情……”
蒲昌与成万对视眼,两人皆是神情尴尬。
自然不好告诉老百姓们,先前没把那脸嫩的县令放在眼里,原想着要拿捏一阵后,再做打算,因此对最近发生的案子没太上心。
谁知那人也是个难琢磨的。
上任第一天,二话没说,领着捕班的人便出去外巡,一走数日,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
直到薛府的“财大气粗”传到县衙去,这才令他们变了心思。
边关难熬,有钱就是大爷!
意识到这伙蟊贼可能与薛县令在查的案子有关,蒲昌不敢耽误,吩咐手下将黑衣汉子们押去前任村长的宅子盘问,并就地搜查一番。
成万被他抢了先,不甘示弱地要领着人跟去,抬脚时瞄见旁边安静坐于骡车上的沈春行,又收回腿。
“既涉及到凶杀案,必事事惊险,薛大人带那点人手怎能够啊!待我盘问清楚后,这就带人去支援!若是谁胆敢想要害薛大人,当从我老成的尸体上踩过去!”
一番说辞铿锵有力。
让村民们都露出敬佩的目光。
沈春行亦是对其感激笑笑。
唯独蒲昌重重跺了下脚,黑着脸走进村长家院子。
比脸皮厚,他是真不行。
村民们守了一夜的人,打着哈欠散开,各自去上工。
修屋是活儿,开垦也是活儿。
自从得知沈家替他们找好要种的东西,即便腹中空空,亦是觉得浑身是劲。
有了奔头,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刁氏忍了许久,等到人都走后,方才疾步来到骡车前,戳了沈春行一指头。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走好几天,知道的是去买药,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谁私奔了!”
沈春行无辜地捂住额头,纠正道:“我与薛县令有过约定,大伙儿可都听见过,跟着他,不能算私奔。”
刁氏才刚掀开车厢帘子,鬼头鬼脑地朝里面张望眼,闻声快速放下手,满脸震怒。
“那他这是想花钱买你啊?咱不稀搭他的臭钱!赶紧给我送回去!”
沈春行一指自己,表情古怪:“奶你看我长得像天仙吗,谁家买丫鬟舍得花上百两银子?”
刁氏顿时语塞。
再掀开帘子仔细瞅眼,确实不像大丫头该有的身价……
“那这些东西咋来的?”
沈春行转了下眼珠子,“此事说来话长……要不咱回去再说?”
于是三人闷不吭声往家走。
杨一是沉默惯了的。
刁氏则是在琢磨,薛县令对孙女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反正她没见过谁家对丫鬟如此舍得花钱。
至于沈春行,她在隔空听墙根。
“里面在问那些人,从何处来,有何目的,是否得手……”
“啧啧,说起话来冠冕堂皇,下起手来是真黑,姑娘以后还是防着点那个姓成的吧……”
“我还以为那领头的是条汉子,这才挨了多久的打,竟然都招了……”
男鬼飘在半空中,不断将看到的内容转述给沈春行。
“那人确实是从六壬城来的,但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听旁人说此地有宝,便做了个局……至于林中厉鬼,他自己也懵着……”
“咦!他说,昨夜钻进宅子后,搜寻一番未果,本来已经要走了,冷不丁从暗处跳出个彪形大汉,将其按住一顿暴打……哎呀,他骂你家人卑鄙无耻,敢打不敢认……”
“唔,他还说,那宝要么被你家偷藏了,要么就是被薛县令抢先搜刮走……”
在得知衙役们急匆匆离开村子后,沈春行翘了翘嘴角。
这下阿淮该有帮手了。
她也能安心去忙村里的事。
沈家要想在边关活的滋润,如以往那般独善其身却是行不通的。
该帮则帮。
唯有让这片土地彻底活过来,才能抵御住战争带给百姓的恐惧。
推开家门。
随即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小鸡仔们被两只猫科动物撵得满地跑。
沈宴冬则在后面逮猫,一口一个“不行哦”!
听见响动,他从杂草堆里冒出头,欢喜地咧开嘴,带着满身灰土扑向沈春行。
然后就被杨一扛到了肩头。
“不可以坏坏哦!”
小老四左拱右扭,在沈春行的诧异下,发出了含糊的六个字。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出如此长的一句话。
刁氏难得夸人:“吴敏那丫头确实不错,有耐心,又会教孩子……还有吴庆那娃,跟咱家老四也处的来,你以后多带带他们。”
沈春行没作声,示意杨一把小老四放下来,摸了把孩子的圆脑袋。
跋山涉水两月余,大伙儿都瘦了许多,唯有沈宴冬,依旧是虎头虎脑。
她心中有数,早就替吴家姐弟做好安排,至于以后对方会走到哪一步,则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哪来的银子?”
在把骡车上的东西全卸下来后,刁氏望着被堆满的院子,不停追问。
“还记得庄里出事之前,我曾见吴管事被喊去隔壁吗?”沈春行不答反问。
“咋可能不记得!那天之后,吴家两口子就……”刁氏话说半截,突然顿住,“你的意思是……”
“没错!”沈春行抢先肯定,顺手把买的炒货拆开,让知夏领着小老四上屋里吃,“老三能爬起来了吗?”
沈知夏摇头,做出喝水的手势。
意思是,臭小子现在还只能吃软和的流食。
“没口福啊。”沈春行感慨句,把带回来的半扇排骨拎进灶房,“今儿炖一些,剩余的熏了做腊排骨吧。”
那边刁氏快把白眼翻上天。
什么就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