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托付于田捕头。”
听过前后始末,田旺林神情一肃,忙表态:“竟有人胆敢把主意打到县太爷头上,简直是不拿咱兄弟当回事儿!姑娘且放心,我这就带人去查!”
“咱红泸县人口稀少,每日进出都是有记录的,不难排查,只要那伙人出过城,必会留下痕迹。若他们没出城,那就更好找哩!”
说来也巧。
若是前几个月出了这种事,那是真的没法子查。
偏偏最近在修城墙。
薛大人找来的那些汉子也是够实在的,连白天带夜里,两班倒,几乎没有能偷偷翻出城的地方。
“如此便全交给田捕头,待得老爷回来,我也能有个交代。”
沈春行松口气,把一红纸包摆到茶盏旁。
“好说好说……能为薛大人分忧,乃是田某的荣幸。”
田旺林碰都没碰红纸包,跟屁股着了火似的,站起身告退。
“姑娘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走到门口,忽得停下。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其实我这里,也有一桩事想问问姑娘……”
沈春行随口道:“你问便是。”
田旺林盯着她,脸色愈发变得黑红。
沈春行:“?”
“敢问姑娘,方才与你交谈的那位……就是那位姑娘,她成亲了吗?”
许是怕沈春行没听明白,田旺林有意比划一下,手举到胸前,惊觉不雅,哐哐,砸了自己好几拳。
“……”
沈春行面色古怪。
半晌。
方才悠悠道:“非是我想棒打鸳鸯,那位姑娘,虽然没成亲,可命不好,得了重病,如今只剩下一年寿岁。”
“……”
田旺林煞白着脸离开衙门,像是斗败的公鸡,好大的个子,竟也能弯成小老头。
刚巧遇见薛永安退堂,从他身边走过,连声招呼都没有,不由稀奇。
这是被谁虐待了不成?怎得跟告白被丑拒了一样……
第188章 不急
进到后院里,瞧见一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薛永安转身便走。
“你这是要去哪?”沈春行纳闷地把人喊住。
“去打老田一顿。”薛永安面无表情。
“打他做甚?”沈春行听得直挠头。
薛永安回过身,定定望了她会儿,忽得一笑,岔开话题:“瞧你这样子,可是又寻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还真给你说着了。”沈春行转了转眼珠子,等到薛永安走到跟前,缓缓把发现的问题道出。
“济昌药铺刚被毁,林嬷嬷便失踪,紧接着林管事回京。呵,说这里面没联系,想糊弄谁呢?”
薛永安神色不改,“国公府想要两头下注,总得给礼亲王一个交代。”
他毕竟是国公爷带回京城的。
只要二人未曾彻底断亲,在旁人看来,便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这回又是薛永安带人查封了济昌药铺,新仇旧帐,即便礼亲王不在意他这小人物,手底下的朝臣也得狠狠记上一笔。
唯有扔出一个替死鬼,方能圆了表面功夫。
而林嬷嬷,先前为着买药与济昌药铺生过间隙,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红泸县这一片儿无人不知。
抛出她,总比抛出一个被老皇帝看中的县令,更为合适。
“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林管事为何要让翠儿拖着常大夫?”
他完全可以谎称林嬷嬷就在车队中,反正薛府的人也不会去细查,几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事,非要弄得破绽百出。
“若意不在我,便在常大夫自身。”薛永安点出关键。
“那老头……”沈春行迟疑着,摇了摇头,“算了,该来总是会来的。”
她话头一转。
“咱还是来说说你吧……你刚刚,是不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姑娘双手叉腰,鼓起腮帮子,眉眼间满是促狭的笑意。
薛永安轻咳声,一把捞过她的手,严肃道:“我刚刚在想,府里确实需要一位女主人了。”
“?”
“只要有了女主人,其余那些,自然而然也就会添置齐全。我好歹也是位县令,倘若就这么让宵小随意进出,不是显得很没有面子吗?”
沈春行砸吧下嘴,“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那你到底允不允?”
“……”
猛男撒娇,沈春行压力很大。
尤其面对着那双刻满了自个儿身影的眸子,她心虚地撇过头,感受到两人手心黏腻的触觉,嘴里哼唧。
“我答应也不算啊……主要是我奶,县城离得也太远了,她老人家肯定不会同意……”
薛永安语出惊人:“老太太可以搬过来嘛,你那些弟弟妹妹,都一起搬过来。”
沈春行张大嘴,一句,“我这还没同意嫁给你呢”,差点脱口而出。
她紧抿着唇,危险地扫了眼薛永安,似在怀疑他有“不轨之心”。
“我得提醒你,虽是过了年,我也才十三!古代人都要到十五才及笄!”
“你想哪去呢?”薛永安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头,“县城如今扩建在即,我准备将城西与郊外整合,应是能容下一两个村子。”
沈春行怔愣住,想起那日在城墙下所见。
“红泸县离你太远,狭村与我又何尝不是?这地方,处处是危机,我得把你放到眼皮底子下,才能安心。”
他竟是想要举村迁移……
这对于狭村的老百姓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薛永安,便极可能演变成麻烦。
然而沈春行略一思索后,没有反对,点头道:“既准备开矿,村里的确不适合继续住人。让钱九维带着山匪留下,再挑选一些值得信赖的佃农便是。”
二人已经习惯了共同面对一切,也就无所谓麻烦不麻烦。
矿是肯定要开的,早一步围起来,还是晚一步围起来,总归都是要驱散附近居民。
与其以后再劳师动众,不如在未发展起来前,先给大伙儿找个更好的去处。
“眼下是不能搬的,怎么都要等到夏收后……”
沈春行掰着手指算。
估摸,也就余下一个多月。
正好这段时间再做些更为细致的规划。
乡亲们整理行装家用,也是需要工夫。
“我不急。”
薛永安说了句违心的话,被小姑娘嫌弃地瞥了好几眼。
她心里腹诽。
你不急,你抓着我的手不放?你不急,你偷偷找人扩建县城?你不急……当时日为何要随自个儿跳奈何桥。
心底溢出的甜腻回忆,暂时压过了面上的好强。
沈春行难得乖巧,随少年牵了好长一段路。
两人走着走着,在某人的刻意引领下,来到西北角。
望着探进院墙的一株粉色红杏,沈春行来了兴致。
她轻轻挣脱开薛永安的手,跟只猴子一样,踮起脚往墙头上爬。
“这可不吉利哇……让我看看,隔壁到底住着什么人?”
“……”
薛永安头疼地抚了抚额。
他的小姑娘啊,果然没长大,还需要再养一养!
“你别乱动。”
见着沈春行半拉身子悬空,笨拙地攀在墙头,薛永安快步走过去帮忙,用双手撑住她的双脚。
“谁让你这儿的墙垒得那么高……哎呦!”
话未尽。
不知被谁捅了一竿子。
沈春行捂着额头倒在薛永安怀中。
二人无语望天。
不一会儿,对面墙头露出一白发苍苍的脑袋。
“我这树上又没长杏子,有啥好偷偷摸摸的?”
等看清两人半依偎在一起的姿势,老妪显得很不高兴。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搂搂抱抱,欺负老婆子我没老伴儿吗?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真是没眼看!”
“……”
“那啥,你们府里有老头吗?”
“……”
沈春行怎么都没想到,隔壁住的竟然会是一老太太。
还是个,思想特前卫的老太太。
她心里赞叹——不愧是北境的老太太啊!
沈春行站直身子,示意薛永安退开些,老实道:“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应该比你小几岁。”
老太太当即拢了拢花白的发髻,眉开眼笑道:“小点好啊,女大三,抱金砖。”
“……”
她瞅瞅对方的面相,越发吃不准了。
头一次为没有留下林波波这个专业人士感到后悔。
第189章 上赶着来,
“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啊?”沈春行斟酌着仰起笑脸。
她模样娇憨,尤其装乖的时候,最能得那些老人家的喜欢,可这回却有些失算。
老妪站在梯子上,稍稍低头往下睨眼,目光在沈春行的脸上停留一瞬,便转移到其身旁,紧盯着薛永安,缓缓说道:
“你愿意咋称呼,就咋称呼,老身不过是一烧火的婆子,独自守着半废弃的宅子,啷个有脸跟县令府中的丫鬟计较?总不至于,真为了几枚杏果,就跑去街上瞎嚷嚷吧。”
“……”
沈春行没忍住,嘿了声:“你这老太太讲话理太偏,刚刚还说树上压根没果子!”
“怎得没有?”
老妪仍盯着薛永安,仿佛发现什么宝贝般,嘴里发出啧啧称赞声,直把心狠手辣的少年都看的不自在了,微微侧过身子,方才朝着沈春行瞪起眼。
“好好的杏树,为何没有杏果?还不是被人偷摘了去!”
“要不是冲着小薛大人的面子,我早就去报官抓贼哩!”
“小姑娘,你说你,吃果子就吃果子吧,吃多少摘多少,怎得还踩得满地都是!你知道我这打扫起来,有多麻烦吗?”
无缘无故被盖了口黑锅,沈春行却没生气,心中一动,当场委屈得眼眶泛红。
她比划了下自己的个头,又拉拉旁边的薛永安。
“您瞧瞧好,就我这样的,咋去摘你家果子?即便能找来梯子,我翻得过去,还能再翻得回来吗?”
老妪被问着了,狐疑挠挠脸,“那你刚是做在什么?”
沈春行纠结地绞起手指头,把犹豫的劲儿表现足了,方才鼓起勇气,小声嘟囔:“不瞒婆婆,咱府里,也丢东西呢!我刚是想抓贼!”
“什么?”老妪气得差点没摔下去,“你说我是賊?我偷你什么呢?你给我说说清楚!”
“我也没说是你啊……”沈春行嘴上这么说,眼底却透出怀疑,闷声闷气道,“丢了一坛咸菜两只鸡,三张烤饼四拉馒头,还有五斤炒花生!”
“……”
老妪脸皮子抽了抽,心说,这哪是进贼了,分明是灾民逃难!
可台阶都递到跟前了,也只能就坡下驴。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起夜时,好像看到个大黑耗子往西边窜过去,我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隔天就见树上的杏子没了,指定是咱俩家都进賊呢!”
见着老太太一拍墙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沈春行笑得很好看。
“许还真是这样,不知婆婆你看清那大黑耗子,逃去哪个方向吗?”
“都说是以为眼花了,我啷个会注意……”老妪瞅瞅下面,犹豫半晌,冒出来句,“不过我隔天扫门口的时候,发现有沾着杏汁的泥土印子,一直往西边去,没出咱这条巷子就断了,许……那賊就在巷子里吧。”
说罢。
不给沈春行继续表演的机会,老妪最后扫了眼薛永安,不舍地往下爬。
“那啥,你们那儿看大门的老头,可有小薛大人半分好看?”
沈春行回忆着葛巴那张脸,委婉表示:“婆婆,单身挺好的。”
“……”
这下老妪攀爬地速度快了许多,嗖得一下,不见踪影。
待得周围安静。
沈春行拍拍衣服,调侃薛永安。
“这人要是长得好看,到哪都占便宜。好不容易遇着桩麻烦,立马就有人来上赶着帮忙解决。你说气不气人?”
薛永安捡去她肩头落叶,顺势刮了下沈春行的鼻子,笑容宠溺。
“我看你挺适应的,人一张嘴,就知道该如何往下接戏……这难道就是你以前经常嚷着的,偶像派?”
沈春行不高兴地叉起腰,“骂谁呢!我,演技派!”
然后就被薛永安整个人端走。
少年微微垂首,靠近小姑娘耳畔,坏心眼儿地往里吹气。
“隔墙有耳”——四个字还没有吐出来,就被她砸了几记小拳拳。
直女害羞,猛男吐血。
二人虽都是成年人的芯子,却甚少如此亲近。
一来,沈春行前世活着的时候便是母胎单身,死了后就更没那念头。
直到后来与薛永安组队,相伴多年,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也没注意从何时起,给二人的关系裹上了一层甜腻的色彩。
而薛永安呢,在沈春行的印象中,那就是个老封建。
她永远记得,两人第一回 去人间办差,八月天,面对着满大街的短裙丝袜大长腿,他紧绷着脸,拿绿色垃圾桶往头上套,差点没造就一桩都市午夜档奇谈。
因而,在发现少年的小动作时,沈春行起初有些不适应,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薛永安放进亭子里。
她皱着眉头拍了下自己的手。
碎碎念。
“吹一下怎么呢?你摸他啊,又不吃亏!”
“……”
薛永安用余光比划了一下两人的个头,所有的冲动顿时都化为一声叹息。
他不想当变态。
只得将蠢蠢欲动的小姑娘摆到凳子上。
隔开点距离。
方才若无其事地找回正题。
“那老妪的话,能信?”
沈春行试图靠近,稍稍往薛永安那边挪了个凳子。
结果这边屁股刚挨上,那边又远了一个凳子的距离。
她不高兴地噘嘴:“昂,人特地来指路的,怎么着都得探上一探?”
想想。
沈春行恢复些正经,又道:“先前就听宝儿说起过,咱红泸县守备松散,什么草原蛮子,南晋行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年前刚经过一场大战,边线这才清冷许多,如今战事停歇,只怕又要多出许多不速之客。”
她朝着隔壁院墙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