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马上就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先进的时代,他忍不住在屋子里狂笑起来。
孟豫霖和宰稚是傍晚回来的。
外面春节的气氛还没褪尽,小餐厅几乎都还没开门,只有大商场和大店铺里有吃的,但宰稚还是吃得很开心,而且,听说元宵节还有灯会,这又是宰稚没玩过的,一路都跟孟豫霖商量着灯会去玩的事。
说着话,就回了逆时光。
店里静悄悄的,跟前两天过年的热闹的气氛呈鲜明对比。
如果要用直觉来感知,那就是,静得有些不寻常,静得有些可怕。
“毕旬呢?”宰稚看了一圈,没见到人。
“我在这里。”毕旬的声音从逆时光机的房间里传来,“宰稚你来看看,机器好像出了点问题。”
逆时光机所在房间门开,宰稚走到房间门口,孟豫霖和宰六自然也跟了上去。
当孟豫霖一出现,毕旬就飞快朝逆时光按钮按下去。
宰稚发现了他不对劲,大喝,“你干什么?”
挡住了毕旬的手。
两人在逆时光机面前打了起来。
“象,你快走!”宰稚大喊。虽然不知道毕旬要干什么,但是这里只有孟豫霖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她怕他危险。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宰稚和毕旬的实力本来就在伯仲之间,每一次打架都没分出过输赢,而这一次,毕旬是拼了命地要达成目的,这个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而宰稚一边要躲闪防护,一边还要保护逆时光机。
逆时光机上那么多按钮啊,毕旬要发疯乱按的话,无论哪一个都会带来不同的严重后果。
只是,那么多按钮,她哪里能全部守护得过来,终于,在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毕旬的手指也落在了启动重回键上。
逆时光机门开,剧本主人公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进了逆时光机,追留下一声“宰稚”,便消失在时空机器里。
那一声“宰稚”,像利刃,刺破她的心脏。
她的心前所未有撕裂般的痛。
“毕旬!我跟你拼了!”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声里,都在她飞踢出去的一脚里。
毕旬跳跃躲过,她一脚扫在门框上,将门框踢了个粉碎,木屑飞扬,落在门口的那人身上。
“大哥……”宰稚看着孟豫冬,痛得哭了出来。
第259章 我会读心,你相信吗
孟豫冬是亲眼看着弟弟消失的。
他进来的时候,大门就是开着的,而那间宰六说的“房东放了东西”的房间门,也是开着的,宰六和他弟就站在门口,里面还有宰稚和那个毕旬的声音,好像在吵架。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
他甚至还没能走到他弟面前,他弟就原地消失了。
他奔过去,只看见宰稚飞旋过来的脚和飞扬的木屑。
“大哥……”宰稚哭着叫他。
他张着嘴,却答不出一个字。
“炼化公式是什么?”毕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已是迫不及待了,厉声问宰稚。
宰稚流着泪摇头,“不会说的,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你看看你的窝囊样,居然还学低等级人类为了个男人哭!你丢不丢人?”毕旬十分见不得宰稚这个样子,“赶紧把公式写出来,别让我逼你!”
“不可能的!毕旬!你现在已经在逼我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宰稚第一次这么混乱,她只知道,她真的永远无法原谅毕旬了,可是,要怎么不原谅,她还没想好,她现在只想知道象怎么样,他好不好?逆时光机不是毕旬的发明,他转的码到底对不对……
对!见到象!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到象!
宰稚的脑子在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来,“宰六,把监视器打开!”
宰六已经打开了,一脸沮丧地把监视器递给她看。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男孩,只是,这个男孩穿着一身白衣服,长长的,一直拖到脚面。
宰稚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是家中有人去世才穿的孝服。
宰稚又气又痛,将监视器往宰六手里一塞,拳头朝毕旬挥过去,怒道,“你有病吗你?你为什么把他弄回十一年前?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也是他的小时候,是他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他的剧本明明是从五岁开始写的!他要做爸爸妈妈的乖孩子!要像哥哥一样优秀!要成为家人的骄傲!要避免爸爸妈妈去世!要一个完整的家!要好好去爱爸爸妈妈!可是你又把他扔回十一年前!让他再感受一次失去爸爸妈妈的痛!毕旬!你XX是人吗?你个混蛋!”
悲愤的控诉间,宰稚已经和毕旬打了好几个回合,两人势均力敌,专挑脸上和要害处打,毕旬还知道躲闪,宰稚悲愤之下,已经不再躲了,结结实实地用肉身去挡毕旬的每一拳、每一脚,只为结结实实地将她的每一拳每一脚都能准确地击中毕旬。
这种打法,两败俱伤。
“你疯了?不想活了?”毕旬大吼,退出去一大步,撞到餐桌上,将实木的长桌撞得粉碎,连同孟豫霖摆在上面的电脑也跌落在了地上。
他的确对转码和逆时光机都不够熟悉,所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把那只象扔错了时间点,但反正都是回去,回去哪个点不是回?值得这样发疯吗?这种打法,真的会打死人的!
宰稚已经不在乎了,象都不在这里了,这个家里变成什么样还重要吗?
“宰稚!”宰六清脆的童音划破这屋子里的纷乱,“象,在哭呢。”
宰六把监视器给宰稚看。
监视器里,孟豫霖坐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十六岁的少年,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
宰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声硬如铁,“现在,我暂时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经过孟豫冬身边时,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滚出来了,“大哥,我知道你现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等会我说给你听,总之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象。现在,你愿意跟我去见象吗?”
孟豫冬人一直都是恍惚的,看着宰六手里像平板一样的东西,以及平板画面里那个蜷着腿坐着的一身皓白、似曾相识的男孩,愈加恍惚起来,“是去见他?”
”对!大哥,跟我来吧。“宰六牵着孟豫冬的手,来到逆时光机旁,设定好旅行模式的出口,出发。
他们降落在殡仪馆附近,这里正在办孟家父母的后事。
站在出口,可以远远看到偏僻角落里台阶上坐着的少年孟豫霖,很瘦,穿着一身白,蜷坐在那里,暮色已经渐渐弥漫,将少年笼罩在灰白色的雾气里,愈加显得他单薄而顾忌。
那是少年的孟豫霖。
孟豫冬记得。
望向人来人往的灵堂入口,孟豫冬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他二十出头,大学还没毕业,和孟豫霖一样,一身皓白,对每一个来吊唁的宾客说谢谢。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纪盛。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崩塌了他和弟弟的天,他不得不站出来,撑起这一片天。
那时候多混乱啊,所有人都在找他,所有事都等着他回复,纪盛站在他身边,帮他理清了许多他不懂的事。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年轻时的自己?如果那个人是自己,他又是谁?
今天的一切太震惊了,震惊到近乎荒谬,荒谬中似乎又有些合理。
当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把事情理清楚,就像当年,他一点一点接受父母不在了他要顶起这片天的事实一样,似乎,从前那些想问却始终没有开口的问题,有了模糊的答案。
而此时,宰稚已经跑到了孟豫霖身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孟豫霖。”她清清楚楚地叫他的名字。
孟豫霖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满脸的泪水。
“孟豫霖,你信不信,我会读心?”宰稚盘腿坐在他面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样子。
这句话到底吸引了正把自己封闭起来默默难过的少年,抬头间,眼眸中泪光闪烁。
宰稚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我现在就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那,你猜。”尚且单纯的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
“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看着我的眼睛。”宰稚故弄玄虚,凝视着少年泪濛濛的双眼,用一种神秘却有力量的声音说,“你想当一个男子汉,爸爸妈妈不在了,你很难过,很想他们,但家里只剩你和哥哥了,今后你们要自己撑起这一片天,你觉得你长大了,你想帮哥哥分担,你想和哥哥一起撑起这个家,但是大家都把你当小孩子,觉得你做不好,你尝试着想要问问他们,你可以做些什么,他们却都让你走开,还嫌你碍事……”
孟豫霖泪濛濛的眼睛里,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
稍远处的逆时光机出口,孟豫冬笔直地站着,看着宰稚和少年孟豫霖说话,这么远,原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宰六手里所谓的监视器音画跟那边同步,宰稚轻柔而有力量的声音清晰地从监视器里传出来。
孟豫冬终于记得,给父母办后事那几天,孟豫霖的确到处转,低着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
那会儿很忙很忙,他顾不上他弟,长辈们对他弟的刻板印象就是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所以都当他弟不懂事,父母去世这么大的事,不但没有一点成长,反而像个浪荡子一样无所事事,所以,他弟到一处,长辈们就呵斥一次,让他弟一边待着去,别添乱。
后来,开追悼会需要他弟出场了,到处找不到人,大家还都认定他弟调皮,把人找回来以后又给狠狠训一顿,连他这个当哥的也一样,忙得晕头转向之际,只觉得他弟怎么这么不争气。
原来,他弟那时候不是无所事事四处晃荡,是想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帮他一起挑起这个家的担子;原来,他也不是不懂事地四处乱跑,是被训斥和质疑以后,一个人躲在这里悄悄哭……
“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也是他的小时候,是他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他的剧本明明是从五岁开始写的!他要做爸爸妈妈的乖孩子!要像哥哥一样优秀!要成为家人的骄傲!要避免爸爸妈妈去世!要一个完整的家!要好好去爱爸爸妈妈!”
宰稚和毕旬打架时咆哮的那段话在孟豫冬耳边再次回荡,风吹过,孟豫冬看着暮色中的少年弟弟,眼睛涩痛得厉害,一个箭步跨出去,却被宰六拉住了衣角,“大哥,你去干嘛?”
孟豫冬低头,他去干嘛?这还不明显吗?
宰六急道,“大哥,你不能去!这里是十一年前,十一年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而且,这里有一个你,你出现了,让里面那个你怎么办?”
“我……不能跟他说话?”这个他,指的是他弟,只是,这句话说出来,他的声音是沙哑的。
宰六缓缓摇头,“不能,宰稚可以,你有什么话可以让宰稚跟他说啊!”
“我想……”他有好多好多话想给他弟说。
他其实一直有点疑惑,为什么会对宰六这么喜欢,这么小小的人儿,他就是想把他牢牢护住,但明明宰六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只是,那么多的话,到底该从何说起?
而宰稚的声音却再一次传来。
第260章 让我重新认识你
“你想像哥哥那样优秀,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也努力了,但是你总是比不上哥哥。大人们总是把你小时候的事拿出来当荒唐事笑话,比如,你幼儿园的时候请小朋友吃辣条,那是因为,有一个小朋友送给你一根辣条,是你从来没吃过的东西,你觉得很好吃,你想的是,这么好吃的东西要跟小朋友分享;
你刚上一年级的时候,老是上天台去看风景,是因为那里最高,可以看到家里人来接你。那时候老有人逗你,说你没有哥哥聪明,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害怕爸爸妈妈把你扔进学校,是真的不要你了,所以,你站在最高的地方等;
你从小就被所有人说不如哥哥,你们兄弟俩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看到的都是哥哥,你也想讨人喜欢,可是你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你发现了,当你给别人花钱的时候别人都喜欢你,花得越多,就越跟你一块儿玩,所以,你总是那个请客的人,请大家去游艇玩,请大家去网吧打游戏,有一次在网吧玩的时候,有同学被小混混欺负,你还上前帮人打架了,后来未成年人上网限制越来越严格,你也觉得网吧不安全,所以就开了间网吧,还请了个人当法人代表,请大家都去玩;
再后来,你发现那些你花了很多钱请他们玩请他们吃的朋友背后其实笑你是大傻瓜,他们和你亲近对你友好,只是想要你花钱而已,你变得更加难过,从那以后,不再乱交朋友,也不再乱给朋友花钱,你变得不合群,变得自卑,变得不爱说话,你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字字句句,都直击孟豫霖深处。
那些都是孟豫霖在与宰稚的朝夕相处里慢慢想起来的童年的事,一点点说给宰稚听的事。
小孟豫霖哇的一声,哭得像个小孩,小时候的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这么大声哭是什么,好像人没有了优点,连哭都是错,都会遭人烦,所以,他学会了一个人默默哭泣,悄悄难过。
宰稚静静地等着他哭。
让他尽情地哭,直到他终于从大哭变为抽噎。
“所以,我是真的很笨啊,也没有用,没有一个优点……”他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
“不,每个人都有优点,你也有。”宰稚确定的语气说,“你有很多奇思妙想,而且,你还有把奇思妙想写成故事的能力,你画的漫画、写的作文都很吸引人,你喜欢小动物,有爱心,是个温暖的男孩,对了,你还喜欢自己做饭吃对不对?你能做很好吃的菜呢!”
“这……这些也是优点吗?”小孟豫霖难以置信,这些都是会被家里人骂的不务正业的东西,哪里有哥哥的那些优点闪闪发光。
“当然是!”宰稚无比坚定地点头,“你的这些爱好能让你自己开心就是优点。”
孟豫霖仍然不相信,这么多年自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这些……也没有人会喜欢。”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你这么温暖,这么温柔,肯定也有真心喜欢你的朋友啊!”
孟豫霖想了想,“有一个。”
“那我猜一猜好不好?是不是叫骆施?”宰稚笑着说。
孟豫霖显然惊住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的确是骆施,在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嘲笑他是大傻瓜的时候,是骆施站出来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你……你到底是谁呢?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孟豫霖真的很惊讶,这个女孩说的这些事,绝大部分都只是他的心理活动,他没跟任何说过,她却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说了,我是会读心的小仙女,你信不信呢?”宰稚微微地笑,你不记得我啦,没关系,让我重新认识你!我们重新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