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稚在这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还恨恨地不知捡了从哪里学来的台词骂，“黑心的资本家！我让你坑钱！”
孟豫霖：……
骂得好！这可骂得真精准！
黑心资本家本人正在听下属汇报：公司的游戏出了bug。
孟豫冬听了还皱眉呢，这种事还汇报到他这里来？负责游戏的副总裁是干嘛的？高薪养着的研发部门是干嘛的？
好吧，副总裁告诉他：这个bug，研发部门根本无从下手……
没错，孟豫霖的优秀大哥，在继承家里传统行业以后，不但把家里的事业做大做强，他自己还往互联网发展，游戏只是其中一个产业。
所以说，鄙视链就在这里了。
都是游戏，他孟豫霖就只会瞎玩、瞎花钱、当氪金大佬，除此之外一窍不通，他哥就能研究游戏背后的东西，变成赚金大佬……
他孟豫霖为家族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玩他哥的游戏吧，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内鬼号？
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玩上内鬼号的！他哥有这么好说话，他少年时期这么多打岂不是白挨了？
————
医院。
武奉静静躺在病床上，合着眼。
俩儿子过来看一眼，彼此“嘘”了一声，老爷子可算是睡着了，这越老越固执，越不听话，可真是愁人。
武奉没睡着，俩儿子的动静都听在耳里。
近来越来越无法安睡，只要闭上眼睛，意识稍稍模糊，就会梦见那个人，那张脸……
他笑着朝他走来，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穿着蓝布的衣服，蓝布都洗得发了白，国字脸，下颌有点方，络腮胡子，皮肤黑黝黝的，一双眼睛却很亮，朝他笑的时候，眼睛好像会发光。
他笑着说，“小武，我们说好的一辈子好兄弟的呢？你忘了吗？”
“小武，淮年的小笼真好吃啊！就是太贵了！”
“小武，你说过，我们一起奋斗，以后想吃多少小笼就吃多少！一次买100笼！吃一半送一半！”
“小武，你是不是都忘了？”
“你是不是都忘了？”
“你是不是忘了……”
那声音，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缠着他，困着他，缠得他喘不过气来。
于是醒来，冷汗淋漓。
看一眼时间，不过浅浅睡着十几分钟。
常常如此，近来尤其。
他知道，他不大好了。
人生仿佛进入走马灯，往事一幕一幕，穿梭而过，年轻时那些事，原以为遗落在尘埃里的，一件一件浮现，风往尘散，件件清晰。
呼气变得困难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叫医生，快！”
他没有怎么样，他只是油尽灯枯，即将走到尽头。
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的。
他不怕这一天的到来，他只是害怕，心里这个槛永远也过不去了，他这一生的风光荣耀，终将不过一场虚华，留在了槛外，而陪伴他在槛内，和他一同埋葬的，是这个人，这个结，永远也超脱不了。
第66章 玩什么
医生赶了过来，折腾了好一番，他渐渐感到舒服了。
儿子们小声在他耳边问他怎么样。
他缓缓摇头，示意没事。
他这一生，该给的都给了他们了，他们也算孝顺，他修桥铺路，捐资助学，似乎无愧于任何人，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只有愧的。
晚上，孩子们看他情况稳定，交代一番后就各自回去了，特护在医院陪着他。
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纸条来，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威光大厦18F，宰稚。后面附了电话号码。
耳边又响起女孩的声音：你不是说如果一切重来一次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吗？我能给你这个重来的机会……我能让你见到他，见到年轻时候的他……
老爷子虽然邻近枯槁，但并不糊涂，只是，当人心中执念过深，就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古来多少帝王追求长生之道，后来却中丹药的毒，莫不如此。
宰稚的声音如今像一道魔咒，在他耳边不断回响，她那双含笑的眼睛更像巫女，在他眼前晃啊晃啊，好像在说：跟我来吧，我能让你解脱，我能让你实现一切愿望……
老爷子最终拨响了那个电话。
彼时，宰稚正跟孟豫霖在海上飘着。
宰稚闷闷不乐的，手机早甩一边去了，“你哥可真是的，这么输不起吗？就把游戏停服了？”她刚玩上瘾！
因为游戏出现bug，公司技术部门折腾了大半天，也没办法入手修复，完全无从下手那种，只好临时紧急关闭服务器。
孟豫霖只觉得好笑，“这种游戏对你来说有什么可玩的？你们不是可以在星际自由穿梭吗？”
“那你小说里还写主角玩泥巴呢，泥巴有什么好玩的？你们现在小孩儿可以玩的东西也多啊！”宰稚看着星空，始终嘟着嘴不高兴。
“说得也是，很有道理。”孟豫霖点点头，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指着天空，“上面哪些星星你去过？”
宰六躺在孟豫霖身边的，一身烤肉味，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翻了个白眼，“你指的这几个，谁去啊？全是恒星，你倒是去你们家太阳上试试，不怕烤融了！”
孟豫霖：……
“宰六！好好说话哦！”宰稚的手越过孟豫霖胸口去抓宰六的头发。
宰六对于宰稚最近这个爱好感到十分发愁，赶紧就地打滚，滚开了。
宰稚的手抓空以后不服气，继续左探右探的，最后一个赌气，直接趴到孟豫霖身上来抓人，不，抓机器人。
宰六仿佛也玩上了瘾，嘻嘻哈哈笑着，滚去了宰稚够不到的地方，而后直接跑进船舱里去了。
“宰六！你给我回来！”宰稚双手越过孟豫霖撑在地面，身体悬空在孟豫霖上方嚷嚷，却不料，一只手在腰间轻轻挠了挠，她的确力大无比，但是她怕痒，只见她轻呼一声，跌在了孟豫霖身上。
“象……”她还担心自己把孟豫霖压坏了呢，忙要起来，结果身体被一股力量带着一翻，侧躺在了甲板上，准确地说，是躺在孟豫霖怀里。
剩下的话，她突然说不出来了，因为，象的呼吸离她好近，是一种很清新的味道，凉凉的，呼出来，像是有薄荷的香味，可是，明明是凉凉的味道，为什么她会觉得热呢？好像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而且，心跳也很快，脸热得不行，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她想起上一次的事来了。
上一次，她的脸被臭男人的味道喷到，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是象用唇给她吸干净的，那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全身都在燃烧一样，哦，不，比现在更热烈，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快要融化了……
可是，现在象没有像上次那样做，怎么也会这么热呢？
她凝视着孟豫霖的脸，再一次认定，孟豫霖很好看，比宰六看的那些剧里的男主还好看。如果说，她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好看的话，现在在这边待了三年，当然还是培养出审美来了，至少，得她看着舒服的才好看吧？象，是她看着眼睛最舒服最舒服的人了。
“象……”她红着脸，喃喃了一声，忽然开始好奇，凑上去，在他下巴上碰了一下。
有点扎……
可是，她还想继续碰……
就在她牙齿轻轻咬了他一口的时候，她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就突然握住她肩膀，把她推远了。
“象……”她微微嘟了嘴，双眸像含了水一样，脸颊红得娇艳艳的，像春天枝头上含露而开的桃花，叫他名字的时候，好像今天她吃下去的甜品不曾化开，娇娇的，糯糯的，甜甜的。
他的呼吸愈加重了起来，松开她，仰躺着，“我们要不要玩点什么项目？”
刚才是他冲动了……
她那样撑在他身上，长发垂下来，带着淡淡她的香味，拂着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和下巴，她身体的曲线，在他眼前，如山峦一样优美起伏……
但，到底是不对的，她完全就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他这样，有点欺负人。
上一次已经错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更何况，她来自未来，他要回到过去，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宰稚兴致很高，一听他的话就再次趴了上来，嘟着嘴凑上来。
孟豫霖：……
孟豫霖赶紧撑住她。
“不是玩刚才那个吗？”宰稚皱着眉。
孟豫霖连咳了好几声，“那个……我们在游艇上一般不玩这个。”
“这个是儿童不宜！只能没人看见的时候玩！”宰六不知从哪冒了声音出来。
宰稚真想回他一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儿童了？
但是，她对孟豫霖的游戏更感兴趣，趴在孟豫霖身上不动，“象，你们一般在游艇上玩什么？”
“嗯……”她一双眼睛这么看着他，说话娇滴滴的，呼吸里全是水果啊巧克力啊奶油的香味，他有点晕，思维也混乱，“也没什么……比如唱歌啊……跳舞啊……”
宰稚眼睛亮亮的，“那你唱歌听呀！”
第67章 我唱得不好
无论如何，唱歌这个要求比玩亲亲……正常多了。
彼时，海风轻轻吹着，游艇在水面随风起起伏伏，宰稚趴在他胸口，眼神单纯得像个孩子。
他想了想，唱了首摇篮曲。
“快睡吧，小宝贝，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
小朋友的哄睡曲，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被人唱着哄过，听大人说，他打小就特别闹，不像哥哥，是天使宝宝，一点儿不闹人……
他唱着，没听得宰稚有声音了，低头一看，她半垂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我唱得不好……”他讪讪的，以为她不爱听，“不像我哥，他唱歌是真的好听。”
“不是啊！”宰稚眼睛睁大，“可好听了！我要听，唱给小宝贝的歌！”医院里，何姨叫她宝贝的时候她就很高兴，“你继续唱啊，好不好？”
“嗯，好。”唱得好不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她觉得还要听就行了……
孟豫霖莫名有种糊弄小孩子的感觉。
但是，风吹着浪，浪拍打着船舷，他低柔的歌声在浪的节奏里流转，趴在他胸口的人眼皮渐渐沉重，睡着前嘟哝了一句，“唱歌好听，但是没有亲亲好玩……”
孟豫霖：……
身上趴了一个睡着了，不知啥时候，手边还依偎了一个，小团子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也被他唱睡着了？
夜，陷入宁静，只剩海与天。
电话就是在此刻响的。
宰稚的手机。
虽然睡着了，但是摸手机的动作熟练又准确，看了一眼来电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喂？”
那边响起苍老的声音，“我是武奉。”
“我知道你是武奉。”我在剧本里就记住你号码了。
“你们是催眠师吗？”这是武奉能够想到的，她能让他见到年轻时的雷万福的方法。
“催眠？”是什么东西？她看向孟豫霖。
孟豫霖摇摇头。
“我们不是，但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宰稚道。
那边的人似乎陷入了纠结，但宰稚不急，握着电话等，良久，再度传来声音，“我怎么信你们？”
宰稚笑道，“武奉，你打这个电话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信了。”
——————
第二天中午，宰稚、孟豫霖和宰六回到威光大厦。
孟豫霖都觉得很奇怪，明明前一天晚上宰稚接完电话高兴得和宰六一起转圈圈，理由是：生意来了，怎么却不急着回来，在游艇上过了个优哉游哉的夜晚，早上才收拾东西，当然，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再慢吞吞驱车回家。
他问她，“不怕生意跑了？”
宰六替她说，“如果他连这份执念都没有，那也支撑不了他完成整个的剧本人生。”
孟豫霖：……
总是被六岁小孩灌输人生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俩破孩还真说对了，武奉在威光大厦等他们，而且，等了很久了。
宰稚回到逆时光就给武奉发了个消息，说人已在18楼逆时光。
武奉上午就到的威光大厦，不知宰稚何时回，因而一直在楼下的咖啡厅等，点了一杯咖啡不喝，一直等，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
他整个人一震，拄着拐棍快步往电梯而去。
是的，对暮年的他来说，算快步了，至少今天，比从前任何一天都感觉好一些。
第68章 是梦吧？
憋着这股子力，他一气到了18层，逆时光剧本杀几个字映入眼帘。
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说话声。
他站了站，让自己喘得没那么厉害，才走进去，但是，一直在发抖的身体，却掩饰不了他强弩之末的虚弱和此刻内心的紧张。
宰稚看着他的时候，一脸笃定地笑，“你来了。”
是的，他来了。
武奉看着这个笑起来一脸单纯的女孩，如果不是催眠，她有什么办法让自己见到从前的雷万福？
“我知道你会来的。”宰稚说，“雷万福，你自己的车品牌都有个雷字，是跟这个人有关吗？”
武奉并不想跟她谈这个，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怎么做？我怎么做？”
“这个，就要慢慢说了……”宰稚请他坐下，“小六，倒茶。”
宰六：……
他们家哪里有茶啊？这都古装剧里学来的吧？他们家只有奶茶……
宰六倒了杯白水过来。
老爷子对喝茶也不感兴趣，一双晦暗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宰稚。
宰稚给了宰六一个眼神。
宰六还是用的那套办法，直接带老爷子身临其境去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仿佛就入了梦。
天，下着瓢泼大雨，将空气里黄扑扑的灰尘都冲洗了个干净，顺着泥土的地面，流成泥汤小河。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只有一个破旧的小长途汽车站，里面停着几辆满身泥土、又脏又旧的汽车。
车站倒是人来人往的，只是，每个人都穿得很朴素，蓝、灰、黑，是主打颜色，款式也很单一，上衣裤子都是又肥又大的，人人打着一把大黑伞。
车站周围没有什么商户，就小小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店面，门脸灰扑扑的，里面卖饭菜，写的是：国营车站饭店。
旁边还有家南杂店，写的也是车站供销社。
一个在宰六看来十分无趣的地方，没有好吃的，没有好玩的，单调又枯燥，还不好看，到处都灰扑扑，很旧。
但武奉却表现得很激动，整个人抖得不行，气儿都喘不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