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沈青枝看着他笑了笑,“你好像是偷奶喝的小孩。”
说完,忙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味道怎么样?”
江聿修神色自若,一副沉稳淡定的模样,他将妻子身上的衫子整理好,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清甜可口,不愧是夫人的味道。”
沈青枝拍了他一下,却是手无力,自他胸口滑了下去,落在了不该触碰的地方,沈青枝脸一红,忙用被衾遮住脸,恼怒道,“你出去!”
“嗯?”江聿修不解,“我可是大功臣!”
沈青枝愈发羞得慌,特别是方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羞得她恨不得将这男人丢出去,“出去,去把女儿抱进来!”
“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夫人学识渊博,取个名字?”男人赖着不走,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她,目光灼热地落在她身上,沈青枝羞得满脸通红。
名字?
对啊,她的女儿如今还未有名字。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他,“江凝如何?”
江聿修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片刻后,他垂眸望向沈青枝,点点头,“甚好,一枝红艳露凝香……”
沈青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着凝,定也,意指沉稳,庄重,如你一样。”
“吾也很喜欢。”他盯着她红透了耳朵根,淡淡道。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是喜欢的。
一向冷漠无情的男人,一旦动了情,比任何人的爱都火热。
替妻子盖上薄被,江聿修走至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口嗷嗷待哺的崽子,心里有一丝心疼,他朝冬葵招招手,“将孩子带进来吧!”
男人生得高大,站在门口,冬葵只感觉一阵阴影将怀里的孩子笼罩住了,眼见着那孩子皱了皱眉,更像个小老头的,她忙轻拍了拍孩子,不断安抚她。
可怀中的小凝儿大抵是察觉到父亲的靠近,眼皮子动了动。
“小小姐醒了!”冬葵惊呼道,这小家伙刚出生便闭着眼大哭,哭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她睁眼呢。
安静,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这娃娃睁眼。
特别是江聿修,目光直直落在女儿身上,一向冷淡的眸子都染上了柔意。
沈青枝亦是对这个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崽子非常好奇,她忙从榻上坐了起来,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期待。
这对刚做父母的夫妻,此刻心里暖洋洋的。
与肚子里那个小崽子相处了十个月,每日都与她叽叽喳喳说着话,这一出生,颇有种会见故友的错觉。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那小娃娃伸展四肢,睁开一双惺忪睡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睫毛如鸦羽,乌黑纤长。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她母亲般漂亮。
小女娃目光接触到威严高挺的男人,忙笑着眨了眨眼。这是江聿修第一次看见女儿睁眼,并对着他笑,他不能具体形容这种感觉感觉,像是糖果儿在他心中化开了,整个人如踩在云朵中,轻飘飘软绵绵的。
江聿修,那个冷面权臣,他的心化了。
“生得像你母亲。”男人的声线清冷,语调里却带着骄傲愉悦。
那小孩见父亲夸她,眉开眼笑,笑起来当真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
沈青枝听见这句话,立马皱眉,瞄了眼那小孩,低声道,“我有这么皱巴巴的吗?”
“小姐,小小姐模子生得俏,越养越好看的。”冬葵笑道。
“是,岳母说,夫人生下来时亦是如此皱巴巴。”江聿修转身看了眼沈青枝,极其淡定地说道。
似乎听到母亲说自己不好看,小女儿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眸里含了雾气,当真是楚楚可怜,精致漂亮。
只不过刚出生,浑身皱巴巴的。
“这孩子真机灵。”听见父亲的称赞,那小女娃忙又好奇地看着他。
冬葵看着他对这女儿如此喜爱,将手中的小女娃抱至他面前,“大人不妨抱抱小小姐,小小姐可喜欢大人呢。”
“好。”男人自冬葵手上小心翼翼接过闺女,方才他虽抱过这孩子,小小的,软绵绵的,向来沉稳淡定的男人,却不知所措。
她太小了,他怕摔坏她。
如今再次抱起闺女,江聿修多了丝淡然,仍是小心细致,脚步都慢了下来,生怕磕着碰着孩子。
冬葵见状,忙捂嘴偷笑,“大人不必拘谨,大人抱得没错呢,小小姐不会摔倒的。”
寻常冬葵她们几个婢女,总是对这个冷若冰霜,沉稳霸气的男人心怀敬意,不敢接近,今日也被男人的笨拙感染到了,声音里也少了丝胆怯。
江聿修点点头,抱着孩子往沈青枝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小婴儿起初还在打量父亲,不知怎的,倏然转头朝沈青枝方向看去,见到娘亲,立马笑得更欢了。
江凝这女娃,刚出生便睡得昏天黑地,还未享受过娘亲的温暖,如今见到那温柔漂亮的美人,她忙笑得更欢了。
小孩子方出生没多会儿,只会笑,但那小脸蛋儿立马红润起来,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
沈青枝觉得心里头化开了。
“凝儿。”
沈青枝不顾虚弱的身子便想着去抱她,她肤如凝脂的脸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笑容。
“凝儿,这是你母亲。”江聿修低头对孩子说道。
那孩子像听懂了似的,又朝着母亲看了看,眼里满是星星。
将孩子递给妻子,又特意拿了块软垫枕在她身后,“你身子虚,别抱太久。”
“我就抱一会儿。“沈青枝爱不释手地看着女儿,低头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温热的触觉传来,她又不禁红了眼。
这是她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怎能不爱?
“等会儿嬷嬷给你炖些素汤过来,先喝喝,喝了再给孩子喂奶。”
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点点头,继续看着怀中的女儿。
对,喂奶,孩子一定饿了。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羞涩地柔声道,“相公,你出去,我要喂奶。”
江聿修愣了愣,摩挲着扳指,朝她挑挑眉,“方才都试过了,现下还要避着我?”
沈青枝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江聿修,你又无耻了!”
“逗你的,你喂,我出去一下。”
男人说完,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卿卿辛苦了。”
卿卿……
他又喊她卿卿。
沈青枝脸色又红了红,见妻子实在羞得慌,江聿修忙笑了笑拉下帘子,“有事喊我。”
“好。”
男人出去后,沈青枝忙掀开衣裳,给依誮孩子喂奶。
当初江聿修是提出找乳母,但沈青枝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喂孩子,毕竟这样的时光短暂,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去喝另一个人的奶。
“吧唧吧唧”的声音响起,小凝儿喝起了人生第一口奶,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融化了沈青枝的心。
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嘴角微扬,“多喝点,早日长大陪娘亲说说话。”
第90章
小江凝在沈青枝的期愿中,慢慢长大,很快就到了她的百日宴。
百日宴这夜,清风明月,微风拂面,惬意极了。
小江凝被江聿修抱在手上站在宴厅口迎客,有人经过,与他打招呼时,他皆颔首以待。
这样温和的男人,很难和那个冷漠高傲的权臣联系起来。却偏偏,他那一身清冷风骨,沉稳淡然的皮囊,让人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
有人忍不住和这位冷面权臣攀谈起来,可是说来说去,他也仅仅是单字回应,那人打算继续攀谈时,那李玉儿带着父亲走了过来。
李玉儿平日里也经常走动四月阁,这一来一回,和沈青枝的关系也熟悉起来,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江凝,她愣住了,“小江凝,你和你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她父亲惧怕首辅的威严,只想着赶紧消失,忙忙拉着她的手腕就走,李玉儿还想再看一眼,就被她爹拍了下手背,“不要命了,那可是首辅。”
她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李玉儿刚想从了他的话,跟着他离去,便听见一向沉默寡言,高傲冷漠的男人,徐徐开口,“是像她母亲。”
李玉儿父亲惊呆了。
于是,瞬间,周围人都绕了过来看这闺女。
那襁褓中的婴儿见人多了起来,一点也不害羞,反而欢快地挥舞着拳头。
“这千金是个厉害的,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本以为是个闺女,这首辅大人不喜欢呢,谁知他宝贝着呢,你们看见没有,那千金手上戴着的玉镯,价值连城啊,还有她小小年纪,竟佩戴虎佩!”
“虎佩?”
一瞬间,人潮喧哗,这虎佩唯有权高者方可佩戴。
而这男人的意思,大可昭告天下。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
宋京萝将这事儿讲给沈青枝听的时候,她正在给女儿写贺词,听闻这话也只是淡定地点点头,“他说只生这一个。”
“什么?”裴琳琅也惊呆了。
毕竟在大京,哪家高门大户有一个孩子的?这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愣住了,连手嘴里头的糕点都忘记吞咽了。
“舅舅真不愧是舅舅。”裴琳琅微微叹了口气,一双清明的大眼里满是唏嘘,“我终于知晓我哥输在哪里了,他太大男子主义,现下那阿诗进了府,到如今也没个名分,十足惹人笑话。”
“还没有名分?”宋京萝也愣住了。
“是啊,他好像还对枝枝不死心,日□□问我枝枝喜欢什么……”说起这事儿,裴琳琅就忍不住摇摇头,她用力咬了口糕点,眼里闪过厌恶,“我都有些讨厌他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无耻!”宋京萝将杯子猛地搁在桌上,那杯子里的茶水掀起一阵波澜,泼洒在了桌面上,潮湿了一片。
“不说他了。”沈青枝放下墨笔,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倏然想起要去门口接她母亲。
沈如令今日携妻女过来祝贺,必定会撞见她的母亲。
依着林氏对母亲的恨意,几人见面,她母亲也必定不会少的了一阵奚落,想起来,沈青枝都觉得一阵后怕,她忙将那贺词叠起来放起来衣袖里,和众姐妹说了声,跑了出去。
她的母亲,定不能被林氏羞辱。
一定。
跑至门口,便听见一阵喧嚷声。
夜色中,林氏着一袭高贵华服,冷眼看了眼林嫣,嘴里不屑道,“别人不要的玩意儿,别以为你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和你一样,她也是个别人不要的破玩意儿。”
林嫣听不得她骂自己女儿,双眼猩红,眉头紧皱,一个冷眼看过去,却见林氏一脸不怕地朝她吼,“你来啊,你来啊。”
沈青枝正欲冲上去替母亲说话,却不料沈如令自不远处走来,一脚蹬在林氏身上,“你个毒妇,竟敢这样说我女儿,嫣儿何时惹到你了,你竟说如此狠话?”
那一脚踹得不轻,林氏整个摔倒在地上,手腕在地面狠狠划了下,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她疼得皱起眉,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丈夫,“你踢我?”
沈如令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用手指着她,“你自己看看你如今成什么模样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吗?”
“父亲,这是母亲啊,你为何踹她?”沈青灵不敢置信,忙跑过来扶起林氏,却被沈如令斥责了下,“住手!”
“父亲……”沈青灵急了,眼看着母亲手腕直流血,她哭得泣不成声,“求父亲不要怪罪母亲了,那庶女本就是小将军抛弃的,母亲没有说错。”
沈如令气得脸色通红,他肤质白皙,连带着脖子都一片红润,可他仍咬牙切齿,“林氏,你女儿这性子和你如出一辙,都被你养废了!”
林氏吓得缩了缩身子,她何时见温柔儒雅的沈如令这般凶狠,当即握住手腕,可怜兮兮地说,“可大人,灵儿如此骄纵也是你默许的呀!”
“是你亲手将她教成这样!”说完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莫非……”
随后她又摇头,更加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这般恶毒。”
沈如令冷哼一声,目光像看蝼蚁一般看着她,“目光短浅的愚昧妇人,何不承认呢,我就是这般恶毒的人。”
林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你蓄意报复我?想要替她报仇?”
说完,她目光恐惧地盯着如今姿色平平的林嫣,“可她如今失了容貌,已嫁他人,你还喜欢她吗?”
“你说呢?”沈如令冷冷看着她。
“不……你已娶了我,对我这般好,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设计与我同房,怀了孩子,正妻之位已经给你了,你为何又背后捅了她一刀,为何泄露她的行踪?你这般容不下她吗?你便这般狠毒吗?”
男人声嘶力竭地吼着,情绪激烈,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蹲下来,狠狠揪住林氏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她,“如若不是你,我不会失去我的嫣儿,我会娶她为妻,将我们的女儿抚养长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这么多年,逼着自己不见女儿,见了面,又要厌恶她,就担心那奸相害了她,林氏啊,林氏,是你毁了我的家!”
他情绪暴躁,如头野兽宣泄着,沈青灵在一旁吓得嗷嗷大哭。
喧嚣声,哭闹声,嘶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