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大殿上空旷明亮,两侧瑞兽上空隐隐有仙气环绕,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好看。就连两侧的盘龙金丝雕花柱子,都仿佛可以反射阳光。
殿上主位无人,殿下跪着一黄一白两人背影。
孔夏叶一眼便看出,其中鹅黄色身影,正是掌门独女南瑶。
她上前,照例向着空殿上浅行一礼,却被一阵微风托住双膝。她抬头一看,此时方才得见,殿后隐约有一白发玄衣的身影。
孔夏叶心中惊诧。
想不到四年过去,掌门的修为已经精进至如此地步,她进殿多时,竟是连掌门的呼吸声都未曾听见。
“南瑶,我来了。”
孔夏叶双唇轻启,在鹅黄色衣衫的少女的身边缓缓蹲下,鬓间珠钗轻摇,波光潋滟的眼中满是怀念。
四年了。
她醒来时以为只是睡了一觉,但对于大家来说,却是过了四年。
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传来,南瑶全身一震,她双唇微微颤抖,低垂的眸子中被不可置信填满。
孔夏叶也不言语,只等着南瑶缓缓转头,看向自己。
下一瞬,南瑶竟是直接站起身来,她单手拉住孔夏叶,莹白的手指上,隐隐透着点点暗红色伤痕。
少女清脆的声线不复当年,似乎很久不说话的喉咙一发声便有了八分嘶哑,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其中却是掩藏不住的怒气。
“孔夏叶,你可算知道回来了?现在好了,师父走了,时朗也去罪罚崖了,爹爹要杀了我,这时候你回来做好人了?”
谢定霜进入殿中时,所见的便是如今这幅画面。竹青鹅黄两色衣衫的少女相对而立,略高一些的南瑶怒目而视,一只手却死死拉着面前人的衣衫。
孔夏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这是......南瑶吗?
记忆中的南瑶是整个昆仑山的天之骄女,如今......
手指触及南瑶的手掌,孔夏叶心中一震:“南瑶,你的剑呢?”
南瑶身形微微摇晃,低头不语。
孔夏叶将南瑶的手掌翻开,原本指节与虎口处的厚茧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淡粉色的疤痕。
巨大的惊诧之下,孔夏叶双眼紧闭,良久,艰难生涩的声音自她的喉咙溢出。
“说罢,这是怎么回事。”
南瑶倏地抽回手,双唇轻启,却许久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空气都在此间凝固,南瑶方才带着三分哭音,吐出几个音调:“就......就不练剑了。”
孔夏叶面色一滞。
不练剑了。
是什么意思?
“南瑶姐姐,这是谁呀?”正是此时,二人身侧传来一声怯生生的疑问。
孔夏叶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向南瑶身边看去。
身着白衣的少年跪在一侧,双眼轻轻睁大,面上天真又带着三分羞意看向她。
南瑶闻此,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咳咳——”她目光游离,手足无措道:“这是孔夏叶,我师妹。”
旋即又指向跪在殿上的白衣男子,贝齿轻咬下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的......道侣,陆茶。”
孔夏叶脑子“嗡”的一声。
这也太魔幻了。
完蛋。
不止师姐不修剑了,她的cp也好像be了。
她从小嗑到大的cp——欢喜冤家+青梅竹马,多么好嗑。时朗和南瑶,怎么就BE了呢?拜托,南瑶现在什么审美,看不上时朗,竟然看得上这个陆茶。
南瑶介绍完毕,白衣的陆茶眼中欢欣,满面笑意地向孔夏叶伸出一只手。“夏叶姐姐你好,我是陆茶。”
孔夏叶勉强牵起唇角,向他笑了笑。
不,少年。
你不是陆茶,你是绿茶。
陆茶却犹不满意,硬是要站起身来,向孔夏叶走来。“夏叶姐姐,很高兴认识你,来握个手吧。”
孔夏叶面色瞬间变得一阵青白。
老天,谁能救救她。
本身作为这种典型绿茶,她是很有办法的。但这是南瑶的道侣,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这可如何是好。
谁能救救她,她愿意给那人一块灵石。
两块也行!
正是此时,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天而降:“昆仑掌门犹在殿上,弟子私自起身,不太好吧。”几乎同时,一双玉白纤长的手指搭在陆茶肩上,指节微微屈起,缓缓用力。
似乎并未见得他使了多大的力,却见得陆茶的脸涨得通红,不出片刻,陆茶还是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终于得到拯救,孔夏叶惊喜抬头。
一袭黑衣的谢定霜身形笔直修长,单手轻轻搭在陆茶肩上,面上笑意温和至极,一双狐狸眼中闪过笑意,悄悄对孔夏叶做着口型:“一千香火——”
孔夏叶:......
什么员工,怎么比她还财迷。
再说再说。
谢定霜微微一笑,眉眼温柔地看向陆茶,随即伸出一只手:“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这老板平日里颇为洁癖,这等小事,便由我代劳了,如何?”
陆茶的手被一双如冷玉般的手握住,却几乎瞬间,面色一变,手臂用力向外抽出。
——当然,没有成功。
谢定霜却犹在微笑:“姑娘不是要握手吗?怎么,看不上我?”
陆茶却是目眦尽裂,咬牙切齿,此时的声线不同于起初卖萌的细声:“你tm才是姑娘,老子是——男——人——”
谢定霜仰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哦不,原来兄台是男子,我还以为是个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孔夏叶心中好笑。
还得是谢定霜。
南瑶在孔夏叶身侧不好意思地笑笑,迅速上前拉开二人。
陆茶终于得以在谢定霜的手中挣脱,将被握得通红的手腕向孔夏叶伸来:“夏叶姐姐......”
孔夏叶:?
找她做什么?
她眨眨双眼,双眼一眯,笑道:“不知这位道友年方几何,小女子如今刚过双十,怕是当不起道友一声姐姐呢~”
“噗嗤——”
安静的大殿中,不知是谁终于憋笑不住,笑出了声。
陆茶唇边的笑意一滞,脸色瞬息间由红到白,变幻的那叫一个精彩至极。
南瑶见此,却也默默不语。
只安静立在陆茶身边,垂首低眸。
孔夏叶见她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心中气闷,却也要先分得清先后主次。深吸一口气后,她弯腰向掌门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掌门师叔息怒,南瑶惯来小孩子脾气,师叔切莫在意,夏叶方才回到宗门不久,还望师叔暂且息怒,究竟发生何事,师侄先来劝上一劝。”
殿后寂静无声。
孔夏叶又作一揖:“还望掌门师叔息怒。”
殿后依然没有反应。
孔夏叶心中陡然一慌。
她刚进大殿时,便不曾感受到殿内属于掌门的呼吸声,那时她还以为是掌门修为精进。
她猛然起身,向殿后走去。
南瑶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几个箭步跟上孔夏叶,快步向殿后走去。
“爹爹——”
屏风拉开,白发玄衣的身影一动不动立在身后。
孔夏叶心中一沉,手中迅速掐诀,瞬息间,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整个后殿。
陆茶恰好被阻隔在外。
看向瞬间遮的严严实实的内室,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片刻之后,孔夏叶微微颤抖的声音自后殿传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玄铁掌门令。
“来人,将陆茶压入罪罚崖。”
“释放时朗,迅速带他来正殿。”
作者有话要说:
孔夏叶:呜呜呜,我的cp它BE了
橙子头又在撒泼打滚求评论,来聊天啊~
第9章 缚魔尺
“绝对不行,我不同意。”昆仑山,掌门峰主殿陡然传出一声怒吼。
殿内首座两侧,一玄衣一白衣,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皆是面含怒色。首座前方,孔夏叶与二老相对而立,身侧跪着另一垂首不语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衣衫上隐约带着点点暗红的血痕。尤其是手腕与两侧蝴蝶骨处尤为明显。
满室剑拔弩张之势。
孔夏叶犹不放心地向殿后看了看。
南瑶就在后殿。她父亲突然去世,她现在没有精力应付如今局面。
孔夏叶微叹一息,屈起手指,在桌上轻敲两声:“二位师伯息怒,掌门也曾提及,若突然有异,我与南瑶可暂时处理宗门事宜,是与不是?”
玄衣长老“砰——”地一拍桌案。
百年功力的加持下,大乘期的威压毫不收敛地倾泻而出:“我看你渡言峰是要造反,南越刚被那不孝女气死,你便要释放这魔子!”
孔夏叶有苦说不出。她赶到后殿时,掌门只余一口气,留下一句“代掌门交给时朗”便撒手而去。
可时朗在罪罚崖啊!无奈之下,只得先把时朗先从罪罚崖救出来,不然山中事宜,无人能处理。
四年时光过去。
南瑶竟然与陆茶成为道侣,时朗竟然一夕之间成了罪人,师父失踪,掌门师叔身故。
就玄长老,还是这么爱威胁人呢?
“敢问玄师伯,您也算是多活了不少年纪,可曾见过有修士因一时气急,怒火攻心而亡的?”
玄长老面色一滞:“如此说来,倒也确实如此。”
古往今来,凡人之中,因气急攻心而亡者众多,而修士不同。
修士因修行之故,六脉相通,哪怕是气急攻心之下,也不过最差是走火入魔。
殿中气氛稍有缓解,孔夏叶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歹先解决一个,再解决下一个。她后退一步,弯腰福身,向二位长老郑重地行了一礼。
玄长老捻着胡子,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要作甚?”
孔夏叶双眼弯成月牙状,转向白衣长老笑道:“白长老,听闻白长老有一神器,缚魔尺。”
白长老笑吟吟点头:“有倒是有,不过,孔师侄是要用给时朗小子?”
孔夏叶回头。
殿中的白衣男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中央,形容萧索。正是几人口中的魔子——时朗。
缚魔尺乃上古神器。它可以完全无伤害地束缚住魔族经脉。但缺点是灵力消耗极为巨大。
——几乎一个元婴的全部灵力。
修真大陆中,仙魔素不两立。
便纵是有修者抓住了魔修,也大多直接处死,几乎没人会在意是否要留魔一条性命。因而缚魔尺虽说是神器,对常人来说,却也鸡肋。
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不过,给时朗用——
倒是刚刚好。
白长老自袖中拿出一块银色的长条状物,轻轻放在桌上:“孔丫头,你可想好了,这缚魔尺用上一次,你的那点灵力可不够用的。”
孔夏叶眼疾手快,迅速将缚魔尺抱在怀里,眨眨眼道:“这不是有两位长老嘛,二位修为高达大乘期,若能合力......”
玄衣长老双眼圆睁,小小的八字胡被吹得一颤一颤:“要老夫帮一个魔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旁的白长老悄悄向着孔夏叶使了使眼色。
孔夏叶心领神会,拉起袖子掩面哭泣:“二位长老多年闭关,我与南瑶又不懂昆仑事宜。既然二位长老不帮忙,那便只得我与南瑶二人,倾尽全部灵力。便纵是灵力耗尽而死,也算是有人能维持得了我昆仑一时安稳。”
跪着的人影微晃,动了一动,时朗低垂的头瞬间抬起,一瞬不瞬地盯着孔夏叶,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孔夏叶眼皮一撩,并不理会。
时朗你个怂玩意。
现在知道摇头了。
你以为掌门师叔一直不知道你是魔子吗?既然突然魔气爆发了,当然要查原因。又没查清怎么回事,都说了你是被人污蔑的,需要详查。
你怎么就双膝一弯,认了呢。
一看就是金牛座。
给你台阶了就是不下。
轴死你得了。
玄长老轻咳两声,神色似有不忍。孔夏叶见此,更是衣袖掩面,迅速给自己施了个催泪术。
这下更是泪眼涟涟。
玄长老:......
“罢了罢了,我便助你以缚魔尺封住这小子经脉,他最好是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不然的话,哼——”
孔夏叶忙不迭点头。
好的好的。
大女子能屈能伸,装哭算什么。
小意思。
白长老笑吟吟跟在后面,与玄长老一同施术起诀。
顷刻间,整个大殿被一道暖白色的光线笼罩,片刻过后,光线缓缓聚成一团,笼罩在殿中央的少年身上。
*
时朗睁开双眼时,玄白二位长老已经离去。孔夏叶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看他。
“怎么回事啊,时朗大师兄~”孔夏叶心中有气,说话也带着阴阳怪气起来。
可恶。
怎么被系统带得阴阳怪气了。
就怪这个破系统。
【检测到宿主意愿,请宿主不要偷偷骂系统哦~系统会听到哒~下次就要招聘值了哦~】
孔夏叶:?
这系统没记性是不是。
【我说333号,你们系统有权利监控宿主的心理活动吗?这应该是是受保护的个人隐私吧。】
【不会哦~系统只会检测“系统”相关字样,不会监控宿主私人信息哒~】
【哦?那你们怎么检测到字样,还不是监听了宿主的心理活动?】
【......】
孔夏叶轻笑一声。
【把监听功能关了,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
【好的宿主,宿主再见——】
【等等,明天之前,交出你的错误报告和隐私报告,十万字。】
【好、的、宿、主。】
系统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孔夏叶面上终于有了三分笑意。
时朗见孔夏叶面上含笑,却是不寒而栗起来。
好可怕。
上次孔师妹这么笑的时候,掌门的胡子变成了红绿双色;再上次,隔壁峰那个嘲笑她不能御剑的弟子,被御兽宗的牛顶着跑了三座山。
“我......”时朗犹豫着开口。
孔夏叶却也失了盘问的兴趣。
跟这种比牛还犟的人,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摆摆手:“别你呀我呀的了,去里面说。”说罢便抬步向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