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卿是实话实说的,他在徐娇娘的府上待了几天。
那徐娇娘又是个不知羞的女人,特别喜欢在他面前与其他男人进行鱼水之欢。
被迫一连看了几天,他才渐渐懂得了男女情事。
原来宁扶蕊之前就是这样替他解魅香的。
宁扶蕊一时间无语凝噎,想起徐娇娘放浪大胆的举动,心下赧然。
她都忘了这人学习能力强得一批:“能不能学点好的!”
他将下巴搁在宁扶蕊的肩窝,顺势说道:
“那阿蕊教我。”
“我......”
宁扶蕊虽然活了二十年,但她毕竟还是个母单,她也没经验。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点无可奈何起来。
思绪转了几个来回,她也只能弱弱地转移开话题:
“那你下次能不能先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为何要问?”
“......”
他似乎深谙如何一句话让别人成功破防。
赵家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被虐待,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宁扶蕊开始自我催眠。
算了,反正暂时也出不去,她干脆又同他讲了半天尊重别人意愿的重要性。
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少了。
宁扶蕊才发现他们此时还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她蓦然闭上了嘴,放缓了呼吸。
周惟卿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宁扶蕊伸手扒开一处碎石缝隙。
一丝天光照进来,她不禁眯上了眼。
她揉了揉眼,小声呓道:“天亮了。”
远处逐渐有脚步声传来。
宁扶蕊推了推周惟卿,想让他将头上的遮挡物扒开一点好求救。
才发现自己又糊了一手的血。
她都忘了这人腹上有伤,此时气息微弱,再加上缺氧,任她怎么推都没反应。
似乎是昏过去了。
没办法,她又得自力更生了。
她用手艰难地扒着那些缝隙,扒了大半天,才扒开一小块来。
劫后清新的微风不断由狭小的缝隙处吹进来。
宁扶蕊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几个拿着刀的侍卫在周围巡视,忽然有一个人指着一处坍塌的建筑道:
“那边有东西在动!”
“是不是有人,快去看看!”
几个人合力搬开了沉重的牌匾,发现了宁扶蕊与周惟卿二人。
“周侍御?!”
宁扶蕊用手捂着眼睛遮挡着忽如其来的强光。
身上一轻,周惟卿被几个人搬开了。
“怎么还有个姑娘?!”
宁扶蕊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有没有纱布,他伤口裂开了要包扎。”
这些侍卫果然是为了救人而来,救助人的物品一应俱全。
宁扶蕊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抹了把脸,又对他们说道:
“留个人与我一起抬他出去,其余的人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县民。”
几个侍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纷纷侧目。
这女子被压了一天还活着不说,救出来也不哭不闹,反而还冷静地命令他们找其他人。
还和周侍御待了一晚上,不简单!
想罢,众人便不敢再轻慢她,赶紧又四散找人。
留下来的那个男子高高瘦瘦,却十分有力气,三两下便与她抬起了周惟卿。
他观察着女子临危不乱的模样,脸颊浮上一抹红意。
这个女子虽然长得柔婉,却一点儿不柔弱。
身处逆境,仍泰然处之。
他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敢问姑娘与周侍御是?”
“朋友。”
听到这番回答,男子心下一喜。
那他是不是有点机会?
他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姑娘可曾婚配?”
“未曾,不过我已经有心仪的郎君了。”
狂喜的心一下跌落谷底。
“那......娘子喜欢何样的男子?”
他忽然十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他实在是想不出。
宁扶蕊不想同他有过多交流,便随意应付了一句:
“首先不会像你这样话多。”
男人哑然:“......”
周惟卿咳嗽几声,他堪堪睁开眼,发现宁扶蕊已经在替他处理伤口了。
他刚想说什么,宁扶蕊的手便轻轻捂上他的唇。
她不想让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之语。
替他处理好伤口后,远处又有士兵陆陆续续抬出几个人来。
此时,县令才匆匆赶来。
见到这个画面,他用袖子擦着泪眼,对宁扶蕊作揖道:“姑娘真乃神机妙算,多亏了您,救了我巴霞县的所有子民哪!”
可不得多亏了她么,如若不是她,自己的乌纱帽便保不住了。
宁扶蕊好心替他接上一句:“也要多亏周侍御。”
听罢,周惟卿猛然用手抓了抓她的衣角。
宁扶蕊疑惑地看着他。
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冲击力。
他脊背直窜上一股酥麻,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官名被喜欢的女子喊出来,竟能让他感到如此欣喜。
只消她一句话,便可抵无上的欢愉。
想要更多这种感觉......
上天怜悯他过得太苦,终于分给了他一束光。
只见眼前少女轻启檀口,困惑着问他道:“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闻言,他将目光移至女孩儿张合的唇。
他动了动喉结,移开了目光。
“无事。”
他们坐上出城的马车,宁扶蕊满身疲惫,靠在车厢小憩了片刻。
二丫在城门口朝她招手,见她下了马车,又飞奔着向她扑来。
她的衣服都被这小女孩的眼泪濡湿了,一时间又令她哭笑不得:“绛霄,你等我换身衣服,我身上太脏了!”
二丫蹭了蹭她,哽咽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宁扶蕊替她擦去眼泪,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望着坐在地上那些无助的县民,想起自己好像还要同他们解释。
第54章 苦海回身
“各位。”
宁扶蕊在众人面前站定,向他们摆摆手,想让县民们注意到她。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宁扶蕊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事实娓娓道来。
“那个道士不是什么好人,他一早就在城中布好了局,所以你们才会无端开始做噩梦。”
“至于那个葫芦,”宁扶蕊眼中浮上一丝严肃,“他的葫芦里面装有精怪的神识,那精怪会定制梦境令你们沉迷其中,专挑人们做美梦之时吸人神魂。”
“你们没发现自己在那段时间及其嗜睡贪眠,精神萎靡吗?”
县民们面面相觑。
“我如今已将葫芦全部销毁,试问你们还有哪一天做过噩梦吗?”
几个县民支支吾吾:
“这个……确实是……没有了。”
“是啊,我再也没做过那些奇怪的梦了……”
宁扶蕊点点头:“无梦,这才是一个人正常的精神状态。”
解释完之后,宁扶蕊请了一辆马车,带着二丫回到了村子。
一整个村的人站在村头等着她。
“快看,女夫子回来了!”
二丫有些怯,看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只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敢走过去。
宁扶蕊摸了摸她的头,领着她去找那个与她打赌的村墅先生。
村墅先生吹着胡子,不服气地看着她。
一脸皱纹都随着他的面部动作在动。
宁扶蕊朝他诚恳地一拜,望着身旁的二丫道:“她虽然成了县案首,可基础还十分薄弱,我希望她能在村墅中学习一段日子。”
村墅先生虽然心中还有些鄙夷,不过,看着二人泰然的模样,也不好再发作。
“老夫可是十分严厉的!”
宁扶蕊莞尔一笑,蹲下来跟二丫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坚持每日跑步,做早操,早睡早起锻炼好身体,这样后面去考试就有更多的精力做卷子了。”
“我会不定期寄信与你,记得收。”
二丫听到这句话眼泪就下来了,哭得鼻涕眼泪全粘在她的衣服上。
“我不要姐姐走呜呜呜……”
“姐姐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着你。”
“希望日后能在汴京见到你。”
她站起来,让李大娘接过二丫,虽然无言,可她那眼中闪烁着的全是感激。
宁扶蕊回到她的房中收拾好包裹,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周惟卿。
“你又干嘛?”宁扶蕊面色不善地瞅着他。
“你接下来要回汴京么?”
“不回。”
周惟卿眸光闪烁几下,玉白色的袍角随风摇曳:
“……有人在伊吾县等着你。”
宁扶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知道他说的人是什么。
她冷冷哼笑一声:“你为何要告诉我,你告诉了我,我就不去了么?”
周惟卿知道宁扶蕊的性子,他转而期期艾艾地望着她。
宁扶蕊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鬼之局已经成功被她破坏掉了五分之三。
只有这个局完全被她毁掉,日后她再对付赵褚林赵旻澜这等人便简单多了。
“还疼么?”
“啊?”
周惟卿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脖颈,那里还有极轻微的掐痕。
宁扶蕊本能地朝旁边一偏,避开了他的手。
“……”白净修长的手堪堪滞在空中。
她似乎知道周惟卿指的什么了,眼神躲闪地望向别处:
“不疼了。”
周惟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你有喜欢的人了?”
宁扶蕊脑中闪过昨天的零星片段,她确实跟那个侍卫说过。
她状若不经意地点点头:“嗯,然后呢?”
“是谁?”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周惟卿眸光转暗,晦涩地盯着她愈发伤人的嘴,心中梗阻。
好想堵住那张嘴,让她再也说不出这等狠话来。
“李沅?”
想来还跟她有接触的,也只有那远在扬州的四殿下了。
宁扶蕊警告地望着他:“你最好别乱猜。”
她忽然发觉这人在她面前真的很傻,明明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怎么也看不透她。
明明她喜欢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
虽然她永远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她嘴边噙着一抹笑,望向远方,眼中有淡淡的暖意。
“我爱慕之人,有如天上的仙君,皎如明月,璨若群星。”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几分:“他是全天底下最能包容我的人。”
说罢,宁扶蕊一手拿着包袱,与他擦身而过。
周惟卿每听她多说一点,脸色便多惨白一分。
她喜欢的人皎如明月,璨若群星,而他,卑微低贱有如阴沟里的老鼠。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敢奢望宁扶蕊会喜欢他。
霎时,有如死灰般的绝望淹没笼罩了他。
到底还是求不得。
宁扶蕊紧紧捏住包袱的衣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清。
“周惟卿,你要忘了我。”
她不禁弯唇笑了一下,笑容之中有悲有叹,又像是自嘲,独独没有喜。
为了能够回去她要舍弃很多东西。
譬如那个有着温暖墨香的怀抱,盈满爱欲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眼神......
譬如眼前这个人。
指甲微掐入手掌心,带来些微的刺痛。
心痛得愈发明显,她不愿再说下去了。
宁扶蕊习过武,脚步又轻又快,很快便走到了村头。
她回眸望着那抹凄清孤冷的身影,眼眶开始酸楚发热。
“姑娘,上车吧。”
她请的车夫来了。
宁扶蕊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看他,转身走入车厢。
周惟卿望着远方那无法再触摸的背影,转身走入她呆过的屋子。
她走得干干脆脆,没有丝毫留恋。
室内只余他一人了。
孤寂感渐渐包围了他,他浑身又冷又寒,心口痛得像是有刀在绞。
一瞬间,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都被抽走了,他恍然跌坐在榻边。
视线内忽然触及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书案上的纸拿了下来。
她的字轻飘飘的,就像她的人一样,似乎转瞬间便要飘到远方去,再也抓不住。
只见纸的正面有一行小字,他不禁低低地念了出来: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而纸的背面只有两个用朱墨圈起来的大字:回家
记得宁扶蕊说过,她是异世之人。
而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不是就是为了回家?
他垂下眼帘,不愿再细想,拉起榻上一张薄薄的被子,拢在身上。
上面还残留有她的气息。
第55章 青梅竹马
两个月后,宁扶蕊到达了伊州的柔远县。
时隔一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
“我总觉得你是在糊弄我呢?”
宁扶蕊用树枝戳了戳扎西的肋骨。
让他帮忙找人,结果绑来个汉人女孩儿。
宁扶蕊掀开蒙在她眼睛上的布绸。
只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莲,口中被塞着几块布,此时泪流满面地望着她。
扎西大喊冤枉:“姑奶奶,明明是你的纸人先找到她的!”
宁扶蕊一手拿下她口中的抹布,那个女孩儿便直直地向她啐了口口水:
“呸,妖女!”
宁扶蕊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你姓甚名谁,为何要帮赵褚林来害人!”
猝不及防从女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林苑苑紧抿的嘴唇颤抖着。
她听父亲说过,此人阴毒万分,绝不可接近。
可她耐不住心中委屈,她哪里在害人,她只是想救周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