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腔已失去了知觉，肿得像香肠似的。
瘫倒的天雪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但呼吸已然缓和均匀了些。
即使如此，玄烙还是不敢大意，他挪了位置，将天雪扶座起来，为她解穴运气清毒。
直到她面色恢复了些血气，他才停止治疗，舒了口气。
他只手撑着石头，尽可能让她舒服地依在自己怀里。
毒素被清除了没错，但它造成部分影响仍在持续，寒气从她嗑动的唇齿间呼出，整个人仍陷于那天寒地冻之中，不能自拔。
玄烙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给她搓搓手掌，试图给她取暖。
如此半晌也不见起作用。
他不得不在周围拾了些柴火重新点燃火堆，然后将天雪抱到火堆前坐下。
明亮的火焰熊熊燃烧，一点点驱逐天雪身上的寒意，她挣扎着从天寒地冻的泥沼里爬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视线依旧很模糊，只看见一团红色的火焰在跳跃。
她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环着，背部感觉到男人强壮均匀的心跳。
她小觑了那噬魂巨虫的能耐，虽生于夜帝的血骨，她与他相比相差甚远，贵为支神还不如一只火凤凰。
如果没有玄烙，她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你醒了？”耳畔传来玄烙声音，仿佛来自己天外虚无飘缈。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如羽毛。
“我好冷！”
不，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她的大脑第一时间传达的是她此时承受的痛苦。
她感觉到他更紧的拥抱，一双如火焰般绚丽的羽翼环来，将她护进了一个温暖而狭窄的空间里，就像她被泥浪吞没的那时一样。
好踏实！
她重新闭上双眼，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担心天雪的玄烙一夜都没有合眼，怀里的她渐渐有了温度，这让他安心了些。
破晓时分，天雪终于醒过来了，她恢复了意识。
她仰起头来，天光透过羽毛的空隙照进狭窄的空间，将小小的世界照成红色。
“早！”他的声音柔柔的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稍微转头，鼻尖碰到他垂下的面庞，惊得她身子想要后挪拉开两人的距离，怎料他不给她机会，抬起的右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勺，他那仍有些微肿的嘴唇紧紧地压了下来。
他的吻尝起来有苦涩的味道。
顷刻之间，天雪僵住了，睁大眼睛完全看不清压近的脸，唯能感觉到来自他温热的气息，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将她燃烧。
第151章 留得青山在
轰隆隆--
剧烈的声响打断了一对男女的亲吻，零碎的小石块随着世界的破裂从高处坠落，砸在玄烙的羽翼上。
“唉-”玄烙恋恋不舍地与天雪分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叹息的时候，一道暗影袭来，逼得他只臂揽住天雪，双翼扑展飞到了半空。
暗影将他们方才休息的地方斩开一道深长的残痕，燃烬的篝火炭星飞散。
玄烙抬眸，还没来得及搜索攻击他们的目标，一团黑雾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后方，啪地一掌就击中了他的背部。
吃了一掌的玄烙只觉五腑六脏震碎了般，痛得张嘴，一口鲜血喷口而出，揽着天雪的手臂瞬时也失了力道。
他回头，看到黑雾化为冷峻的夜帝，右臂一伸就将天雪轻易地从他的手里抢过去了。
“天雪-”玄烙急了，他不顾一切地撤身就要去抢夺，夜帝发动了第二波攻击，戾气化为了的凶兽张嘴咬了过来。
砰-
赶来的青虎冲到了两人中间，起盾将那凶兽挡了下来。
“快走！”夜帝力量太强，那盾才撑了两秒就咯吱出现裂痕。
玄烙将青虎的话当耳边风，他绕过右侧，火拳朝夜帝砸去。
天翊只掌与那火拳对上，内力深厚的他悬在半空纹丝不动，玄烙却被弹出了三丈远。
砰-
弹指落下，天翊不给青虎趁虚而入的机会，将那已出现裂痕的盾牌击碎，指尖一掠就要割青虎的脖子，青虎急急后退，避过那夺命的攻击，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噌—
在空中稳住身子，玄烙召出炎魔剑，还没有恢复的他准备奋力一搏。
天翊施法筑起一环保护罩，将虚弱的天雪安置其中。
玄烙盯着悬浮于夜帝身后的天雪，紧了紧牙关，嘶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凌空而立的天翊睥睨冲向自己的玄烙，悬着的双掌微穹，两团黑珠越滚越大。
“陛下，不可！”青虎看夜帝掌中的黑珠暗叫不妙，眼看不来及阻止玄烙的大叫。
一个靓影闪现，半途拦住了要与夜帝拼死的玄烙。
“陛下，你现在太虚弱了，根本奈何不了夜帝，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镇定！”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精灵公主紫嫣，她劝。
“嚯？”见到紫嫣，天翊眉梢轻挑，掌中的黑珠转动得飞快。
不知好歹的精灵们，看来给的教训不够啊。
紫嫣看那黑球，它转动得越快蓄的破坏力就越强，要是被其击中，就会被无情吞没，消失在暗黑之中，渣都不剩。
“走！”紫嫣还没傻到要与夜帝硬刚，打开空间之门，拖着不甘心的玄烙就钻了进去。
“天雪！”玄烙想带天雪一块走，他朝她呼喊。
“休想逃！”天翊举起双手就要抛出黑珠，身后的天雪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
“王兄，救命！”天雪虚弱求救。
天翊心弦一紧，回头。
天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可她只是虚弱而已，身上的毒伤已经得到了治疗。
意识到什么的，天翊睨向空间之门的方向，玄烙等人趁机逃跑了，空间门迅速闭合，只残留着一点余光。
可恶！
天翊将注意力重新投在妹妹的身上，她和玄烙在这幽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食了忘情草的她又有了从前的影子。
第152章 永不为奴
阿尔平原西北境。
玄烙一行人自空间之门跃出，藏于隐蔽处。
紫嫣环视四周确定夜帝没有追上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安全了！”她说。
另外两人这才坐在地上喘息。
压抑的玄烙低头看那双颤抖不止的双手，痛苦不已：他再一次错过了她。
“陛下，你觉得如何？”青虎看首领脸色不对，关切的问。
玄烙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沉默不语。
“我看看。”紫嫣上前来诊断。
玄烙气脉虚弱，他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而且仍有些小高烧。
“你使用了凤凰之力在那幽谷筑起了与外面隔绝的结界？！”紫嫣向玄烙确认。
玄烙点头。
带着天雪冲出泥浪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在冲进那幽谷的下一秒他做了那个决定，他需要创造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与天雪单独相处，所以他在昏迷前发动了凤凰之力张开了结界。
也正是因为这个结界，将他们的踪迹很好的掩藏了起来，也将天雪困入其中，为他俩争取了一天一夜的时光。
可是，夜帝与支神失联非常在意，亲自出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位置并打破了结界。
“还好我们就在附近寻你，结界被打破就锁定你的位置赶过去，你这副身子怎么还敢与那夜帝拼杀？太不冷静了。”紫嫣想着方才的情况，摇头。
“天雪被他抢走了。”玄烙开口，心在淌血。
“夜帝亲自出马，想得到天雪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事再议。”紫嫣说。“你需要好好休养，指不定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夜帝出征无人能敌，做好兽人国失守的准备。”
残酷的现实令玄烙缓缓闭上眼睛。
兽人已做觉悟，宁死不为奴。
他和天雪缘分也许到头了，当他再次与夜帝对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将率着众兽人的亡灵奔赴英灵殿，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它们的自由。
“明明少年化了，可暴君的力量依旧无法战胜。”青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以往他使用的大多是诅咒缠身的戾气，暗黑力量几乎没有释放。”紫嫣想到方才夜帝召出的黑珠，心有余悸，若逃不快，挨那黑珠半点波及谁都活不成。“他是毁灭的代名词，想要战胜他只可智取不可硬拼。”
玄烙重新睁眼。“如何智取？”
“又将是一个满月，那时正是夜帝专注对抗诅咒之时，我们会召开一个联盟大会商讨此事，你可以随我同行。”紫嫣邀请玄烙。
玄烙起身，朝天雪所处的位置看了一眼，随着同伴再次上路。
……
天翊将天雪带回了阿尔城的军营。
她虚弱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
“她身体无恙了，可情况为何还是那么糟糕？”陪在榻前的凌霄不解。
天翊睨了眼揪着心口艰难呼吸的天雪，嘴唇紧抿。
他知道天雪出了什么问题，就像数年前她与玄烙相恋后的症状一样。
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斩断两人的情丝。
天雪虽是他的支神，可她有独立的心，独立的灵魂和思想。
他可以控制她的行动，却控制不住她的心。
玄烙那家伙若肯低头认输，他也是愿意成全的。
可是，纵使他是神也无法左右这世间许多的事情。
可惜了。
第153章 趁现在还有机会，带她远离
天翊走出房间，从高处远眺，他可以看到兽人残余的军队仍固执的坚守在边界防线上。
消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天翊抬起右手，一颗小小的黑珠在掌心跳动。
这是独属他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抹杀一切生灵的暗黑力量。
因为心存慈悲，他几乎不使用这个力量。
凌霄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轻握手掌，那小小黑珠被他握碎，化为虚无。
“请陛下准莫将调整军队对兽人进行最后的清除。”寻回天雪，凌霄心中石头落下了，他抱拳请示。
“撤军！”天翊落下右手，道。
“哈？”凌霄以为主人会对发生的一切怒不可遏，恨不得亲自率军将兽人国夷为平地，哪想下了这么个决定，这让他迷惑不解。
“凌霄，你跟我多久了？”天翊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问身后之人。
“八百年了吧。”
“你可曾记得追随我的初衷？”
凌霄脑海里闪过那女人美丽的容颜，垂下头。
“你太温柔了，所以才让玄烙有机可乘。”天翊轻轻叹了口气。“趁现在还有机会，带她远离吧。”
“陛下？”凌霄看少年的背影，当他说这些话时，他显得更加孤独寂寞了。“莫将许了诺，对陛下不离不弃，何况现在还是非常时期，敌人蠢蠢谷欠动，我和天雪更不能离开。”
“你的诚意和忠心我已经看到了。”天翊说。“他们想折腾就折腾吧，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这次情况不同……”
天翊扬手制止凌霄。
“我能为你做的仅如此而已，你自己选吧。”
说罢，天翊化为一团黑雾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凌霄站在原地，久久思量。
远处，旭日缓缓升起，明媚的光亮在阿尔平原的中央戛然而止，它们无法穿透暗夜帝国浓郁的黑暗。
既使被少许戾气污染他仍能自由的踏进那些光亮中，感受它的温暖炽热。
夜帝呢？
呆在他身边八百年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啊，他想做得更好，可是他终归不是他真正需要的。
能给予他所需的人，现在就在那座城里。
凌霄回头，看向遥远的诺兰城。
或许，夜帝正是理解了他的心情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吧？
“王兄-”屋里，天雪虚弱的唤了一声。
凌霄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回到屋里。
天雪缓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透过敞开的房门朝外看，感觉王兄的气息正在远离，担忧。
凌霄进来了，她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他走了？”
凌霄点头，为天雪倒了一碗水端过去。
天雪正渴得厉害，接过碗将水一饮而尽。
“现在感觉怎么样？”霄凌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关切地问。
“噬魂巨虫的毒液太厉害，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天雪觉得心口闷闷的。
“那家伙没对你怎样吧？”凌霄又问。
“是他救了我。”天雪实道。“没有他，我可能就死了。”
凌霄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凌霄，我以前和玄烙是不是认识的？”
凌霄微垂双眼，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154章 如何交待？
“可我什么不记得了？”
“记得又如何？玄烙与陛下为敌，只能选一边，你是选那玄烙还是陛下？”凌霄重新抬眸，神情严肃。
“当然是王兄。”
“那不就结了。”凌霄拿过她手里的空碗。“陛下决定撤军暂且放过了那玄烙，就当是他救你的谢礼。”
“哦！”听到这个消息，天雪紧绷的心弦松了。
“外面的世界很美，我带你云游散心如何？”凌霄想了想，很直接的向她提出邀请。
“你是说离开暗夜帝国？”天雪错愕。
“嗯。”
“可是王兄那……”
“这也是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天雪和凌霄目光对视，似是明白了什么的缓缓低下头。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回诺兰城便是了，反正我也习惯带兵打仗了，突然放松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凌霄见她犹豫，忙又道。
“好！”她点头。
“嗯？”凌霄不确定她的‘好’指的是回城还是云游四海。
“我跟你一起出去。”天雪重新抬起头来。“我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甚少，你可要照顾好我。”
“嗯啊！”凌霄点头，眼里星光闪烁。
……
天刚破晓，筱薇就翻身起了床。
从巫山回来，她就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几乎没什么合眼。
洗漱换了身衣服，她出门去。
门外，林焱倚在廊柱上看着花园那棵绿叶婆娑的大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出神。
“早啊，哥！”筱薇向兄长道早安。
“早！”林焱回神，转身。“哟，没睡好呀，熊猫眼都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