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轻描淡写地说:“倘若我连你的安危都不顾了,日后,还配得上做你夫君吗?”
不悔微微一怔,指尖随之停在了银白面具耳后的位置,只要她轻轻一动手指,今日有月光,有灯光,此处此时再没有别人。
这一次,她便能彻彻底底看到他的模样了。
“可是……你一直在找明教杨不悔,她対你而言应该很重要。为何你愿意拿她来换我呢。”不悔的声音有些颤抖。
无忌没察觉到不悔的异常,“杨不悔确实很重要。但我让你陷入了危险,岂能不管不顾。至于交换……我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让移花宫的奸计得逞,若不是突然杀出一个连城璧,我一早便能救出你了。”
其实无忌想表达,不管发生任何危险,他都不会丢弃不悔于不顾,会一直保护她。然而,不悔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在他心里,明教杨不悔、得到圣火令方才是最重要的……她対于逍遥侯而言也许有些特别,但终究比不上他的狼子野心。
也罢。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只是他总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表白,常常让她产生一种……逍遥侯也许真的很爱她的错觉。
忽然,微凉的触感停在不悔额前,是无忌的手背轻轻覆在不悔额头上,不悔止住胡思乱想,抬眸疑惑望着无忌。
“作甚?”
“看你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可是赶路累着了?”
不悔微微一愣,这个男人,该说他敏锐还是迟钝好呢?他似乎总能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不対。
两个人的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在一起,不悔脑子一热,低下头将自己往他怀中靠去。
无忌眼中闪过错愕之意,他十分自然地伸手圈住不悔,帮不悔理了理耳鬓旁的碎发,一时心疼不已。
他的小薇,定是遭受了许多委屈,都怪自己未曾保护好她。
不悔埋着头遮住自己微红的眼眶,第一次怨怼起自己的身份来,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幽灵宫小宫女就好了,没有命定、没有剧情,可以自由自在活出自我......
不悔忍不住自嘲起来,没想到一向自诩果敢决断的她有朝一日她竟也寄希望与“如果”来,心口又开始抽痛,不悔紧了紧环着张无忌腰身的手臂,换来无忌一个更深的拥抱。
无忌静静环抱着不悔,二人皆没有说话,像一対久别重逢的夫妻,靠着汲取対方怀抱中的温度安抚彼此,场面和谐又温馨。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沉浸在拥抱中的二人。
“何事?”
“尊主,饭菜热水都准备好了,您看现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更衣?”原来是敬职敬责担忧尊主的十三翼。
不悔听见外人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后退半步,与无忌拉开距离。
白皙的小脸蛋染上两抹绯红,不悔内心暗暗轻啐自己,怎么就跟昏了头似的投怀送抱,二人空着肚子不说,一路奔波可算不上多洁净,还好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
无忌被打断了好事也不生气,毕竟不悔的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他自觉与不悔心意相通,以后来日方长,定然还有更多亲密的机会。
不悔想起刚刚靠在无忌怀中时闻到的淡淡血腥气,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先沐浴吧,正好我帮你看看伤口。”
“好,都听小薇的。”
不过片刻,热水便一桶桶被提进房间,仆人们调好水温,又架起屏风,恭恭敬敬退出房内。
房内又只剩下二人,不知是不是热水的缘故,不悔觉得自己面颊好似有些发烫,只好不断用手给自己扇风,试图降温。
无忌挑了挑眉,见不悔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忍不住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牙尖,哑着嗓子问道:“小薇这是准备看我沐浴?”
谁知不悔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受着伤,我自然不能放你一人沐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来不及帮你,况且我不是还要帮你看伤口?”
无忌只觉喉头一紧,也不废话,干净利落扯开腰带,松散了自己的外袍。
无忌衣衫眨眼间变得松松垮垮,领口处,胸肌隐约可见。不悔惊叫一声,瞬间捂住双眼转身,嗔道:“你干嘛老流氓?!”
“不是娘子说的要看我沐浴?我自然是满足娘子的愿望。”
“我不是!我只是怕你伤口未愈被热气一蒸晕溺在浴桶里,所以打算在屏风外守、着、你,而已!”不悔咬着牙一字一顿强调着自己本意,边说边往门外退去,无忌一把拉住不悔。
第80章 沐浴
不悔的手腕被无忌轻轻握着, 明明没有多大力度,明明没有多高温度,她却感觉皮肤仿佛被火舌燎过一般、烫得她眼睫微颤。
“你……你放手……”不悔并未回头,似是不想看见无忌这幅浪荡的模样。
浴室里雾气氤氲, 无忌隔着水汽瞧着不悔通红的耳垂, 放轻声音道:“娘子……你陪陪我吧, 不要走行不行?”
“你刚刚答应了,要给我看伤。”
倘若无忌仍旧用一副玩笑、逗弄的语气,定然会惹得不悔羞愤离去。偏偏这男人用这种楚楚可怜的语气卖着惨,不悔一想到他身上还有伤,顿时便有些心软了。
“你若是正经一些, 我便帮你看伤……再这样插科打诨, 你就自己洗吧。”不悔咬了咬唇道。
无忌很快答应道:“好, 我都听娘子的。”
不悔用仅剩的一只手蒙着眼睛转过头, 说:“也不许喊娘子。”
小骗子这一幅模样实在可爱, 无忌没忍住笑出声, 而这一笑,顿时又惹怒了不悔。
“你……!”不悔放下手、纯然水润的杏眼乖乖软软地瞧着无忌, 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将外袍褪去了, 近距离观看之下, 那精壮又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彰显着男人与生俱来的力量感。
迷人又危险。
“好看吗?”偏偏无忌还不要脸的问了一句。
不悔别过眼, 刚想骂人, 余光却瞥见了无忌前胸的伤口……
当时的怜星戴上了人/皮/面/具, 无忌错将她认成了不悔, 满心关切,对于怜星的靠近毫不设防, 方才让怜星有机可趁。
怜星这一刀扎得狠,完全是冲着取命而去。无忌的皮肤本就透着一种略微病态的白皙,因此这一道刀伤更显得狰狞可怖。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不悔见无忌平日里像一个没事人似的,并未想到他伤口这么严重。不仅没有结痂,有些地方还泛起一层溃烂,隐隐流动着丝丝血痕。
不悔指尖微颤,下意识想伸出手,不料无忌这时候却不想让不悔碰了。
男人微微后退一步,别过头间,耳根突然也跟着红了,颇为不自在道:“我的伤口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用管。”
不悔曾经见过无忌的后背。
这男人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道伤痕,然而因为他并不上心,每一道都没有认真处理过,所以留下的印记很深。
这一次张无忌受着伤来追不悔的踪迹,想必根本没有处理过伤口,又是一副听之仍之的状态。
不悔眼眶微微红了,冷道:“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伤口已经溃烂的这么严重了,你还不管……要怎么样才算有事?”
无忌顿时有些慌了。
他当然乐意见不悔在乎自己,但他并不想让不悔担忧,更不想让不悔难过。
“真的没事……只是看着有些严重,再过两天便会好……”
无忌尚未解释完,便见不悔将他拉到一旁浴桶坐下,然后又急匆匆去外间取来了药箱,道:“不许乱动,我给你上药。”
无忌微微勾唇,索性懒懒散散地向后一躺,仍由不悔动作。
不悔的医术了得,包扎手艺自然也不差。她利落的擦净伤口涌出的几丝鲜血,轻轻擦药,过程中还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无忌,似是在观察他有没有疼。
无忌见不悔如此小心翼翼,故意逗她道:“娘子,我好疼。”
闻言,不悔手下的动作便更轻了。她自认为胆子不算小,从前也见识过了不少狰狞、可怖的刀伤,然而唯独无忌身上受的伤,让不悔怕到有些不敢看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不悔轻轻给他缠上纱布,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碰重了一些,无忌原本没觉得有多疼,猛然一下没有心理准备,竟也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是不是碰疼你了?”
“没事……”
下一刻,毫无预兆,不悔忽而红着一张小脸,俯身凑到那伤口之处轻轻吹了吹,似在哄小孩那般道:“不疼,不疼。”
无忌眸光微沉,心口忽而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扫了一瞬。他幽邃的眼瞳紧紧地盯着不悔娇媚、柔软的侧脸,几乎没有多作考虑,便掌住了不悔的腰肢,吻上了肖想已久的樱唇。
一瞬间,不悔仿佛被掠夺走了所有呼吸与感观。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无忌抱了起来。
每一次,每一次,不悔目眩神迷的想,男人做这件事都太凶了。那样急切的动作,仿佛迫不及待要将她拆吞入腹。
不悔伸手去推他,手腕却被咬了一个红印,似是怕她疼,男人紧接着又轻轻吻了吻。
他在间隙里用气音道:“娘子想要给我止疼,这样才行。”
“娘子若是不会,没关系……我来教你。”
不悔心乱如麻,半睁着眸光去看无忌,视线在迷离之中缓慢聚焦,只能见到那一双愈发沉着、愈发幽暗的凤眸。
太过亲密了。
银白面具一直贴紧至不悔的鼻尖,那冰冷触感,终于让不悔稍稍降温,获得了一丝清醒的神智。
她勉强抬起手,用指尖抚摸着他的脸,首先滑过了锋利的下颌、如画如墨的眉眼,最终指尖一点点蔓延到耳侧。
下一刻,不悔微微用力,解开了那张银白面具。
无忌的动作明显顿了一瞬,随即便更为凶狠、更为迫切的需要着不悔。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阻止不悔的动作,任由她一点点取下了银白面具,仿佛一种全然的坦诚,全心全意的交付。
他的脸终于完全露了出来。
不悔凝着眸光去看,雾气弥漫,距离太近,她只勉强看清了一个轮廓而已。
莫名其妙的,不悔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伸手推了推他,顺势想后退一些,不料这个动作似是惹怒了男人。
下一刻,只听得“砰”一声巨响,两人竟双双掉入了浴桶!
水中发丝飘旋,温热的水灌入不悔口鼻,湿滑的桶壁叫不悔扑腾着竟站不起身,热水没过胸腔,憋闷的窒息感难受得让人什么旖旎心思也动不起来。
就在此时,无忌一把抓住不悔翻了个面,不悔抬首,双膝跪在他身侧,双手紧贴着他的前胸,整个人支撑在他上方。
“咳......咳......”不悔呛了水,止不住咳嗽起来,无忌大手轻抚不悔后背,一下又一下帮她顺气。
衣衫浸湿,贴着不悔的身体尽显玲珑曲线,湿漉漉的头发黏糊糊粘在不悔脸侧,水珠正顺着发丝一滴滴落在下方无忌的身上。
就像落了水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又惹人怜爱。
待不悔终于缓和下来,无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关切问道:“好些了没?”
“没事!”
不悔绝不承认她居然在浴桶里呛了水还站不起来,太丢脸了!
不悔手底下肌肤触感软中带硬,无意识地捏了捏,感觉还有点好摸,无忌一把抓住不悔作乱的小手,似笑非笑盯着不悔。
啊啊啊啊自己在干嘛?!怎么做起这等流氓行径了!
她内心炸成一团,面上却故作镇定抽回了手,状若无事道:“没事,我好得很。”
不悔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正欲大步跨出浴桶,谁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眼见着又要栽进水里!
只是料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直起身的无忌已经率先将不悔搂在怀里。
“咚”的一声,不悔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无忌的胸口。
“唔”钝痛袭来,张无忌发出闷哼,不悔急急起身,满眼担忧道:“是不是撞到你伤口了?我看看!”
“没事,没事。”他轻声安抚着不悔,内心其实十分受用,被心爱之人关心的感觉确实很好。
......
这回不悔终于稳稳了出了浴桶,湿答答就跑去拿药箱,身后的无忌连忙拿着干帕子追上。
不悔正翻着药箱,一下被遮住了视线,原来是无忌拿帕子盖住了不悔的头,轻轻替不悔擦拭起头发来。
她没有挣扎,待帕子湿透,无忌捏着帕子一侧缓缓掀起来,不悔清丽脱俗的脸也慢慢出现在他眼中。
四目相对,不悔轻浅一笑,他浑身变得酥酥麻麻,红晕慢慢爬上他的颈脖,他整个人都怔了一般。
“好像......掀盖头......”无忌不自觉低喃出声,不悔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只是未待无忌回话,不悔突然道:“啊!找到了!我给你上药!”
鼻息下传来药水苦涩的味道,不悔沾湿药棉,分外小心的替张无忌上着药。
张无忌突然抓住不悔手腕,不悔不得不停下动作,她抬眸望着张无忌,眼神中全是疑惑。
“先换衣,别着凉了……你放心换,我去屏风后面。”
少女换下湿衣衫舒服不少,无忌也换下了湿裤子,只是仍光裸着上半身由着不悔帮自己上药。
敲门声响,门外传来十三翼刻意压低的声音。
“禀报尊主,找到花无缺的踪迹了。”
第81章 礼物
乍闻十三翼的通报,不悔上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花无缺才刚刚绑走假杨没几天,按理说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拷问圣火令的下落,为何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无忌道:“进来回话。”
十三翼推门而入,眼看着二人这一幅亲密的模样, 又连忙懂事的垂下头, “尊主!刚刚有探子回报, 花无缺挟持着杨小姐,正朝着坐忘峰方向而去。”
“坐忘峰?”无忌轻轻念了一遍:“他带着杨不悔回明教了?”
十三翼道:“属下不知,但坐忘峰是明教杨逍的居所。如今……杨逍下落不明,花无缺却带着杨小姐前往坐忘峰……会不会是因为花无缺已经从杨小姐口中得知了圣火令的下落。”
局势突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边是花无缺带着假杨赶往坐忘峰,一边是连城壁口口声声说白衣女子方才是杨不悔。
到底谁真谁假?花无缺此番前往坐忘峰, 又有什么目的?
沉默半晌, 无忌冷道:“带连城壁上来。”
十三翼连忙领命去办。无忌回头间, 却见一旁的不悔脸色苍白, 神色恍然, 不由担心道:“小薇?怎么了, 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不悔摇了摇头,面色一片平静, 思绪却百转千回。她一早便让唐玉去坐忘峰帮他传信, 求助明教的人前来帮忙, 然而却迟迟没有消息,如今花无缺为何又被引去了坐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