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睁抬眸, 湿漉漉的大眼望着无忌不解道:“为何?”
无忌贴近不悔, 一张俊脸瞬间在不悔眼前放大几倍, 他伸出一根手指刮了刮不悔的鼻子道:“自然是因为本座喜欢你。”
“喜欢......”不悔呆呆得重复着无忌的话,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无忌用内力烘干二人衣衫, 远处传来零星人声, 脚步声至,是前来寻找的十三翼。
十三翼乍然瞧见无忌未佩戴面具, 先是一惊, 随即立马低下头汇报道:“尊主, 青龙会的人皆已被擒拿降服,吾等谨遵安排并为杀人。”
不悔抬眸望向无忌, 未曾想他竟然真的在为自己克制改变。
待回至大部队, 无忌安置好不悔就去处理安排青龙会等人。
不悔独自躺在马车内, 眼皮却越来越沉, 先前尚未感觉有何不适,现下放松下来却只觉浑身发冷。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周身冒出虚汗,连抬抬手指的力气也无一丝,意识一会儿轻飘四散,一会又沉重无比,很快便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无忌回来时见不悔背对车帘一动不动侧身而躺,轻声唤了两句但不悔毫无反应。
他感觉不对,轻轻翻过不悔身子,伸手探了探额头,滚烫的热度叫他心中一紧,不悔受了惊又落了水,无怪会发起热来。
无忌焦急不已,只是现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正经大夫都没有,是以他当即下令赶路,去前方城镇再做打算。
一行人飞也似的赶起路来,无忌紧紧搂着不悔,生怕她磕到碰到,断断续续输送着内力替不悔缓解着不适,只是发热不似寻常受伤,光靠运功疗伤见效甚微。
待至城中,医药齐上的不悔终于退下高热睡了过去,无忌一整天守着不悔寸步不离。
昏昏沉沉了大半天的不悔终于幽幽转醒,睁眼便见无忌靠坐在床边,一双手紧紧握住自己,只略一动弹他立时便睁开双眼。
他满眼担忧地用手摸了摸不悔前额,又轻轻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又起身端来一杯热水,不悔就着无忌的手贴着杯沿小口喝下半杯温水。
待喝完水,不悔刚想说话,一阵“咕咕咕”的声音自肚中传来。
“可是饿了?厨房里温着粥,我去给你端来。”无忌放下杯盏便匆匆离去,不悔张了张口竟一句话都未来得及说。
不过须臾,无忌端着托盘回来了,一碗清粥并几样开胃小菜也叫饿了一天一夜的不悔食指大动。
不悔刚要接过粥碗,却见无忌侧身一避,淡淡道:“我喂你。”
不悔暗觉好笑,终于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我没事了,哪里就连自己喝碗粥都不行了的程度。”
“我知道你能行,但是我不能......”
“什么......意思?”
“我不能替你昏迷,不能替你难受,现在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你也要阻止么?”无忌一贯清润的声音中竟含着一丝沙哑。
不悔一怔,眼眶不觉微微湿润,说不触动必然是假。
单看无忌眼中布满红血丝、微微冒头的胡茬便知他定然是没有休息一直亲力亲为照顾自己。
不悔点了点头说:“好。”
无忌小口小口喂着不悔进食,对待不悔好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一般精细,不悔略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
无忌慌忙问道:“怎么了?可是烫得嗓子不舒服?还是吃得太急了?”
不悔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倒叫人不自在……”
无忌轻轻在不悔的额前弹了一个脑瓜嘣,假意斥责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更不自在的事情我都替你做了,喝碗粥你就不自在了?”
“什么,更不自在的事?”不悔呆呆问道。
“你昏迷着是如何服药的你要不要仔细想想?”
“!”
“该不会......该不会你嘴对嘴喂我的吧?!”
不悔又惊觉她衣衫被换过且浑身干爽舒适,一点也不像高热出了汗的样子,一时更加震惊不已,逍遥侯不会还替她沐浴了吧?!
又是一个脑瓜嘣落在额前,无忌沉笑道:“想什么呢?我是喂你服药没错,只是竟没想到还可用以嘴哺药的方式,看小薇这么期待,不如待会儿试一试?”
“咳!咳!咳!不用,不用,我没有期待,我胡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不悔连忙否认,心里一急竟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无忌长叹了一声,替不悔顺着气。
不悔缓和过来后一时有些尴尬,喝粥时犹犹豫豫望着无忌,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对方她衣服被换了的事……
无忌观不悔神色不太自然,又时不时揪着身上衣物便推测到对方心中顾及,无忌眸光流转,故意假装没看见。
用过一点食物不悔才觉自己真的恢复过来了,只是外面正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候。
不悔一副怀揣心事,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逗得张无忌终于按耐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别瞎猜了,小昭替你换洗的,不是我。小薇真是见外,你我夫妻二人这么点事也值得你忧虑惆怅么?”
不悔闻言惊得咬了自己舌尖一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脸色一红,面对无忌的调侃,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道:“青龙会的堂主,现下在哪儿?你打算如何处置?”
男人眸光微冷,“那两个女子被十三翼看管着,暂时无虞。”
按照无忌以前的心性,自然是一刀干净利落的把人砍死了事,之所以到现在还压着没动手,不过是谨记着不悔让他不要随意杀人的话。
不悔悄悄地抬起眸,看着无忌英俊的面容,内心忽然有一些动摇了。
或许,他对她真的有一些真感情。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救她,所以才愿意听取她的意见,考虑她的感受。
无忌不知不悔所想,只见她乖乖软软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不悔的前额,“你大病初愈,不用忧心这些琐事,我自会解决。”
“烧退了,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悔摇了摇头,“前些时候睡的太久,此刻一点也不困……如今,连城璧已经跑了,你打算怎么办?坐忘峰还去吗?”
“自然要去。”
且不说假杨还在花无缺手里,无忌还要去辨一辨到底谁才是真的杨不悔……何况,连城璧与花无缺胆敢三番五次的设计陷害,张无忌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待到了坐忘峰,我会安排人保护好你,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无忌抬手,轻轻摸了摸不悔的侧脸,“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乱跑……不要再这般吓我了。”
闻言,不悔的心口毫无预兆的抽痛了一瞬,但那稍纵即逝的感觉太快,只让她疼得微微蹙起几分眉。
“无垢山庄的势力遍布,连城璧一逃,再难牵制。”不悔轻声推测道:“此番他定然会去找花无缺,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你。”
“你打算如何应对?”
“怕什么。”无忌轻描淡写道:“移花宫已经不复存在,花无缺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心想拿到圣火令,所以他并不敢动杨不悔……而只要他不动杨不悔,本座便得是办法收拾他。”
果然,逍遥侯不可能放弃找明教杨不悔的打算。不悔垂下眸,知道劝不动无忌,索性不再此事上过多纠结。
正如小昭所说,只要到了坐忘峰,便已经是明教的地盘,届时她便能伺机逃跑了。
不悔轻声道:“青龙会那几个堂主……你交给我处理吧。”
无忌微微挑眉,“交给你处理?小薇打算如何?”
“与其继续关押着她们,引来青龙会其他堂主寻仇,不如物尽其用。”不悔眸光流转,轻声说话间似是已经有了打算。
见此,无忌也没有再细问,只道:“既如此,便交给小薇处理吧。但是你大病初愈,还是得注意着身体。”
音方落,无忌便扯过了一旁玄色外袍,轻轻给不悔搭于肩膀。
冷冽檀香弥漫在周围,无忌靠得太近了,不悔侧眸瞧了他好一会儿,忽而说:“天公子,你以后都不打算带面具了吗?”
第87章 挑拨
乍然听见不悔的提问, 无忌微微一怔,忽而勾起唇角道:“那娘子,喜欢我这幅模样吗?”
“我……我有什么喜不喜欢……”纵使不悔不想承认,面对无忌的真容, 她除了觉得不习惯,便是常常有一些心跳加速, 控制不住想多看两眼。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能想到江湖上传言年过半百的逍遥侯,居然生得如此英俊。
不悔抬眸,目光仔细地扫过无忌的眼角,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个男人, 竟未在这如玉般的面孔上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天公子, 传言你年过半百……可是当真?”不悔眨了眨眼, 颇为怀疑道。
无忌伪装太久, 竟一时忘了如今他自称的年纪已经大了不悔许多, 可以算是不悔的前辈了。
无忌微微蹙眉,忽而想到,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悔才一直不喜欢他?嫌弃他是一个老男人?
“习武之人身强力壮, 哪怕再过二十年, 本座也不会有丝毫老态。”无忌只得生硬地解释道。
不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湖上见过本座真容的本就没几个。既然……你已经见过了,本座日后便不戴面具了。”
无忌颇为不自在的别过脸, 心中思量, 或许他应该多用这幅年轻的模样与不悔相处, 不悔便不会再计较逍遥侯究竟有多少岁了。
当初无忌假扮逍遥侯之时, 只考虑到这身份颇具武林威望,又远离江湖纷争, 正适合他冒名顶替,倒是没想让他在追求不悔的路上有了年龄的障碍。
无忌眸光微敛,忽而考虑……或许,他应该找一个机会向不悔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翌日清晨,休息一晚上的不悔又恢复了精神。趁着天色还早,不急着赶路,不悔独自朝着关押青龙会堂主的地方而去。
“小薇姑娘。”十三翼远远见了不悔前来,急忙放行,想必已经听无忌吩咐将青龙会堂主交由不悔处置。
不悔微微颔首,跟着十三翼到了关押景小蝶与花舞语的地方。
虽然无忌事先提点过十三翼,但只说了不伤人性命,没有说不能审问两人。
景小蝶与花舞语一向在青龙会便是作威作福的暴脾气,如今被人关押,怎肯轻易老实?
吵吵闹闹了一晚上,十三翼不甚其烦,直接找了两根草绳将人绑牢,又用帕子塞住了嘴,这才让两人消停了。
柴房门打开,景小蝶最先看到不悔,顿时激动的在地上乱扭,神情愤然。再看一旁的花舞语,蓬头垢面、脸色青黑,哪儿还有前些时候找张无忌麻烦的威风模样?
不悔微微抬指,示意十三翼将两人松绑,景小蝶刚被解开绳子,便想向不悔扑去,“——狗男女!”
“居然敢绑本堂主!我今天定让你偿命!”
不料景小蝶方才动身,便被十三翼干净利落地一脚踹回!
“老实点。”十三翼冷声呵斥,“再敢对小薇姑娘不敬,小心我将你们抽筋扒皮!”
景小蝶跌倒在花舞语身边,两人皆是恶狠狠地瞧着不悔。
不悔的神色淡然自若,她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景小蝶与花舞语,轻笑道:“卓东来是青龙会的堂主,也是你们大哥吧?”
两人沉默不语。
不悔并不在意,语气颇为轻蔑道:“我知道你们想给卓东来报仇,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卓东来死有余辜,还得搭上你们两给他陪葬。”
闻言,旁边的十三翼微微震惊,小薇姑娘不是一直在劝尊主不要杀青龙会的人吗?怎么突然转变了心性?
景小蝶怒道:“要杀便杀,哪儿有这么多废话!难道我们青龙会的人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
“正是!”花舞语跟着接话道:“今日我和小蝶武功不济,死在你们这对狗男女手里算我们倒霉。但青龙会的兄弟姐妹何止千万,来日,定然会为我们仇恨血恨。”
两人皆是义愤填膺,满目恨意,那浓烈的目光恨不能将不悔杀之而后快。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不悔微微俯身,一笑道:“报仇?你们可知我是谁?如何找我报仇雪耻?”
景小蝶与花舞对视一眼,纷纷道:“你究竟是谁?”
不悔眨了眨眼,半真半假道:“我是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的未婚妻。”
十三翼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无垢山庄?连城璧?”景小蝶后知后觉道:“无垢山庄与青龙会无冤无仇,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动手杀卓东来?”
不悔微微勾唇,似在嘲笑景小蝶的天真,“同在江湖,争权夺势,哪儿有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实话说,青龙会占据蜀南一带已久,挡了我们无垢山庄的道了。这仇,可不就算是结下了吗?”
连城璧利用青龙会脱身,留下一摊子烂事便想逍遥自在?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呢?冤有头债有主,不悔理应要把卓东来的死算在他头上!
花舞语冷哼一声,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你们无垢山庄蓄意挑衅青龙会?!”
“好啊,连城璧如此恶毒,我们青龙会绝不会让他得逞。”
唯独景小蝶还抱有怀疑地态度看着不悔,“你真是连城璧的未婚妻?”
“如假包换。”
不悔笑眯眯道:“倘若两位堂主今夜之后能侥幸不死,见到连城璧,只管问他是不是有一位未婚妻。”
不悔与连城璧的婚约是当年纪晓芙与杨逍亲自定下,江湖上人人皆知,所以她这话也不算说谎,刚好利用这一层身份引祸东流。
而十三翼不知不悔身份,见她将景小蝶与花舞语骗得团团转,简直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鼓掌了。
顷刻之后,不悔离开柴房,压低声音吩咐十三翼,“松懈守卫,也不必给她们绑绳子了……暗中传消息给青龙会,通知其他堂主来救人。”
十三翼了然一笑,连忙领命去办。
无忌在房中等着不悔,见不悔回来便靠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倦色,无忌十分体贴的替不悔捏了捏肩颈,心疼道:“累到了?何必一大早就去处理,左右那两人也跑不掉。”
不悔并没有拒绝无忌的好意,现在她已经能泰然自若地接受对方时不时的亲近行为了。
不悔揉了揉太阳穴,“早点处理好以免节外生枝。”
无忌的手缓缓包住不悔的手,引着不悔在穴道处轻轻按揉,温热从指尖染至不悔脸颊,带起一抹好看的胭脂绯色。
无忌微微抿唇,轻笑赞道:“小薇这招祸水东引运用得很是不错,听十三翼说那二人现下已对无垢山庄欲与青龙会相争深信不疑。”
无忌话锋一转,两步走到不悔跟前道:“但小薇怎能说自己是连城璧的未婚妻?”
不悔一惊正欲解释,又见无忌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她的双膝上闷闷不乐道:“小薇只能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