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一怔,缓了一会之后方才低声道:“阿爹,我、我不能喜欢他。”
作为原书配角,不悔的命运是将圣火令亲手交给原书男主张无忌,随后嫁给武当派六侠殷梨亭……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使命,而且,她终究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地方。
逍遥侯并非不悔的宿命,两人绝不是一路人。
杨逍没有注意到不悔说的“不能”两字的含义,见不悔对张无忌并无感情,便放松了一些道:“你瞧阿爹,真是老糊涂了。倘若你真的喜欢逍遥侯,又何苦一路出逃,骗他假死之事。”
不悔张了张口,想解释这件事是一场意外,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不管是不是意外,她与逍遥侯都不会有结果。干脆借用此事坚定信念,也让逍遥侯看清自己的决心,早日死心。
“何况,那逍遥侯的年岁与阿爹相仿,你喊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喜欢他。”
提及此事,不悔不由再一次想到无忌面具之下的容颜。说来也奇怪,既然逍遥侯与杨逍的年纪相仿,两人都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为何杨逍看起来便年近中年,而逍遥侯却像一个年纪轻轻的贵公子?
难不成,逍遥侯真的修炼了什么邪功?不悔虽然疑惑,但并不能找杨逍解答。毕竟,逍遥侯除了在她面前,鲜少摘下面具,明教中人都没有见识过张无忌的真面目。
不悔见杨逍担忧,不由叹了一口气,保证道:“阿爹,你放心。我与他没什么关系了。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闻言,杨逍冷哼一声:“甚好。不过,这泼皮无赖好生缠人,居然追到了坐忘峰。不儿,你放心,阿爹一定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待他治疗好你的眼疾,我立刻让他滚下山!”
......
因杨逍与不悔共同回到坐忘峰的好消息,坐忘峰上下一片欢欣鼓舞。
杨逍这个主心骨数月间不见踪影,教内不少人动了心思蠢蠢欲动,江湖中亦有不少教派虎视眈眈,虽不至于被其他门派打上门来,但明教众人行走江湖办事时却多了不少阻碍。
眼下杨逍、不悔终于回教,大家自然是高兴得更多,就算有那其他心思的人,也不会在这个当口表现出来。
五行旗使除了卧床养伤尚不能起的庄铮外,皆提议晚上设宴为杨逍及不悔接风洗尘。
杨逍不愿这般大张旗鼓,本想拒绝,谁料塞克里劝道:“老爷,小姐吃了这般多的苦头,如今劫后余生,合该庆祝一番,也算为小姐去去晦气。”
杨逍一向疼爱不悔,是以便点头答应下来。
不悔此刻正在许久未归的闺房内诸多感叹,晚上门内临时通知设宴,还不知几时才能开始,因此小昭特地端来点心先给不悔垫垫肚子。
不悔拈起一块雪沙白糕放入口中,细密柔软的白糕入口即化,内里桂花糖心馅儿缓缓流出,霎时满口香甜,这是家里独有的味道。
二人在房内说着悄悄话,很快便有仆人来提醒开席。
待不悔到时,席间已经坐了不少人,杨逍坐在上首,不悔上前坐在杨逍旁边稍低的席位上。
晚宴安排在庭院中一处极为开阔之地,现场点满数百盏绛纱宫灯,夜色之间亦亮如白昼,乐伎在旁奏响轻灵悠长的乐曲。
无忌本应坐在杨逍安排的离不悔最远一处位置,只是待张无忌瞧见不悔坐下后,便腆着脸换到了不悔身旁。
杨逍每每要开口阻拦又会被其他事情耽误,是以最后正式开席了,张无忌依旧稳稳当当坐在不悔旁边。
道道精美菜肴被分别端呈上来,杨逍先提一杯酒,开口道:“今日小女与我平安归来,还要多谢诸位在我们不在的日子将门内事务处理得妥当适宜,在此我先敬大家一杯。”
下方众人纷纷举杯共饮,舞姬曼妙轻舞,在场众人跟着挨个儿敬酒,一时倒没人搭理无忌。
张无忌乐得清净,身体偏向不悔道:“不悔妹妹,我给你夹菜可好,你眼睛不方便。”
杨逍余光扫过无忌动作,登时开口道:“我敬逍遥侯一杯,欢迎逍遥侯来坐忘峰做客。”
无忌只好端起酒杯喝酒,待张无忌又想跟不悔搭话,杨逍又道:“不知菜肴安排合不合逍遥侯的口味?”
无忌瞬间知晓,杨逍这是不想看他与不悔说话,张无忌提起酒杯道:“自然极合,不悔妹妹惯吃的口味,我也很喜欢,我敬左使一杯,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杨逍被无忌话里话外的含义听得牙口一酸,在他眼神暗示下,便有接二连三的人与他敬酒,导致张无忌连话都没能跟不悔完整说上一句。
无忌眸光沉沉放下筷子,干脆变着花样一杯又一杯冲着杨逍敬起酒来,偏张无忌言辞恳切,杨逍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一杯接一杯喝下去。
第118章 夜访
夜色渐深。
这一场热闹喧嚣的宴会方才渐渐落幕, 明教众人纷纷尽兴而归。
杨逍与无忌斗了一晚上酒,此刻早已经不胜酒力,由塞克里扶着离开了宴会。
杨逍一走,无忌的目光又肆无忌惮地落到了不悔身上。男人喝了不少酒, 向来清冷的凤眸也浮着一层浅浅红意, 眸光幽邃, 放松的神态显得风流又俊美。
不悔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无忌炙热滚烫的注视。
“小昭。”不悔微微侧头,“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不悔并不想与无忌过多接触,能躲便躲。
小昭应了一声,连忙过来搀扶不悔, 临走之前, 还不忘白了无忌一眼。
……
屋内暖灯熄灭, 小昭叮嘱不悔好好休息之后, 轻声掩门离去。
回到了熟悉的小院, 躺在了柔软的锦床, 不悔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无忌的身影。
为何无忌对他如此执着呢?居然敢孤身一人前往明教。
如今无忌被杨逍邀请到明教坐客, 又要为不悔治疗眼疾。不悔与无忌避免不了还要接触, 然而,不悔已经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直至现在不悔仍旧看不清逍遥侯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要什么, 得知她才是明教杨不悔之后, 所以才对她穷追不舍吗?
虽然有杨逍坐镇明教, 无忌不会轻举妄动,但他会不会再一次打圣火令的主意……无忌的执念如此之深, 不悔要怎么劝他离开呢?
难道,不悔要眼睁睁看着无忌与杨逍斗得你死我活吗?
这些纷乱的问题扰得不悔难以安宁,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她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忽而听到窗榭轻微的响动了一瞬。
不悔没有动,微微握紧掌心,她知道是谁来了。
无忌踩着满地铺泄的月光,放轻了脚步进入了不悔的房间。自从不悔假死以后,张无忌日夜思念不悔,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到心上人。
他根本无法克制内心激动的情绪,紧张到指尖微微发抖,生怕面前一切只是镜花水月,待他醒来,与所爱之人仍旧天人永隔。
无忌心跳如鼓,一点点挑开了床帐的纱帘。
床榻之上,不悔仍在安睡,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安谧淡然,约莫因为要入寝,她的眼睛并没有笼罩遮光的白纱,低垂长睫如羽,好似落栖的蝴蝶。
毫无预兆。
无忌的眼眶在一瞬间微微发烫。
“小薇。”
无忌的声音低哑到几近虚无,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不悔,想伸手却又不敢,一直维持着这动作好久好久。
直到这一刻,无忌似乎才相信了他的小薇就是明教杨不悔,是他儿时的小青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束光。
怪他都困在种种阴谋诡计之中,乱花渐欲迷人眼,分不清,看不清,到底谁才是他要找的人。
明明不悔就在他身边……为什么他没有珍惜呢?
而不悔,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真相?不仅帮助别人欺骗他,还一次一次逃离他……
无忌太难过了,他终究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不悔的侧颊。然而下一刻,他又倏忽顿住动作,堪堪停留在距离不悔两三寸之地。
因为,不悔睁开了眼。
视力下降之后,不悔的眼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纯然、灵动,夜色之下透露出灰蒙蒙的一片,显得分外清冷。
“天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不悔微微侧头,躲过了无忌的触碰,声音又低又冷。
张无忌身形一僵,“你没睡着。”
“今夜你在宴会之上把阿爹灌醉,我便猜到你会来。”不悔缓缓撑起身,青丝铺泄清瘦的肩膀,有一种柔弱又破碎的美。
“你与我之间纠缠甚深,连生死也不能轻易斩断。”不悔有些疲惫道:“我应该跟你有一次这样的交谈。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问吧,这一次,我不骗你了。”
无忌眸光微敛,一瞬间想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竟不知开口先问哪一个。
最终,他缓声道:“你恨我吗?”
不悔一怔,神色有些错愕。她以为张无忌会问,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为什么要欺瞒她是明教杨不悔的事实,为什么要一直骗他……
不悔没有想到,无忌仅仅只是问,到底恨不恨他?
恨吗?
恨这个字眼太深刻了。平心而论,逍遥侯虽然残暴嗜血、冷酷无情,但从未伤害过她,反而在面对危险的时刻奋不顾身的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逍遥侯仅有的温柔、体贴、疼爱,好像都给了不悔。
因为这种好,不悔的爱与恨都变得那么不纯粹。她不能爱张无忌,但……她并不怨恨无忌。
不悔久久没有开口,无忌便有些焦躁不安了。男人微滚喉结,艰难的解释道:“小……不悔,我知道现在讲一些话会显得很虚伪,但我还是想告诉你。火场那一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我怎么会想抛弃你呢。”
无忌低哑地说:“我恨不得被烧死的人是自己。”
这一瞬间,不悔的心口突然微微发疼。
“我返回火场那一刻,到处都找不到你,只找到花无缺扔下的假尸体……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忌看着不悔灰蒙蒙的眼睛,声音终于哽咽了,“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疼……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
不悔当然害怕,不仅仅是害怕,那种被信任之人抛弃的绝望感觉,几乎将她逼到崩溃。每一次午夜梦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好难过。
不悔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她内心一直不能释怀。
“对不起。”无忌终于将这一句道歉说了口:“不悔,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你现在看不见,就让我来做你的眼睛,好吗?”
无忌有些迫切地握住了不悔的手,说:“不悔,不悔……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算我求你了。”
不悔不知道该不该信无忌,如果一切只是个误会,那这段日子她的煎熬、她的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纷乱的思绪扰得不悔心烦意乱,不过能明确的是,就算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又能如何呢?
一切心动都是错误的开端,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不悔抽回手,轻轻叹了口气道:“火场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既然你并非有意抛下我,那我也.....原谅你了。”
“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无忌本就心有愧疚,是以立时说道:“只要你不是要和我分开,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悔凝视张无忌,虽然她看不清,但约莫也能猜到无忌是何神情。
不悔睁着灰蒙蒙的眼眸叫人猜不透心思,莹润的月光撒在她脸上,照映出她脸上淡漠的神情,轻薄的衣衫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脆弱,只静静坐着时仿若虚幻。
无忌伸出手又黯然放下,他强忍着想要将不悔拥入怀中的欲望,直直盯着不悔瞧个不停。
不悔闭了闭眼,淡淡开口道:“你走吧,离开坐忘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要离开我?为什么你总是在骗我?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狠心?”
“我不信你对我未曾有过一点点心动,不悔,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无忌一连串的质问叫不悔哑口无言。
他抓起不悔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喃道:“不悔,我这里很痛,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你也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不悔微滞,她没有选择,杨不悔有杨不悔的宿命,晶莹的泪水渐渐续满不悔的眼眶。
心口抽痛,不悔哽咽说道:“我没有想要骗你,彼时爹爹离开坐忘峰去赴生死之约,胜负不明,生死未卜......我一介女子手持圣火令,面对的不仅是教内的动荡不安,还有江湖中对圣火令的虎视眈眈,又如何敢轻易坦白身份?我也曾多次问你究竟为何要寻找明教杨不悔的下落,可你从来不肯告知于我,你叫我怎么与你坦诚相待?”
无忌恍然大悟,记忆中不悔确曾多次向他打探原因,只是他也有苦衷。
他内心开始动摇,他的仇恨、他的抱负以及......他的身份,要不要告诉不悔?二人分开这么多年,儿时相伴相知的温暖一直支撑着无忌,只是现在,阴差阳错之下反而让二人产生了诸多误会。
他设想过无数种找到不悔的情形,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他内心万分纠结,眼下并不是最合适的坦白时机,但他害怕,害怕二人就此断了关系。
绝不允许!
他轻轻拭去不悔的眼泪,将不悔的手贴上自己脸侧,转移话题道:“别哭,是我不好,一次也没有发现你的难处,你的眼睛受不住流泪,我带你去找医仙治疗眼睛好不好?”
不悔轻轻摇了摇头。
第119章 求娶
直至此时此刻, 面对无忌的深情表白,不悔仍旧不愿意接受。
因为在不悔眼里,无忌还是阴鸷冷酷的逍遥侯,波谲云诡、野心勃勃, 一心想夺取明教圣火令, 逐鹿中原。
纵使他对不悔有几分情谊, 那又如何呢……
“不悔妹妹。”
无忌忽而这么唤了不悔一声,“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不悔微微松怔,耳边听着无忌低磁好听的声音,脑海里却猝不及防想起了年少时曾经有一个人,也如此呼唤过她。
不悔咬了咬唇, 犹豫道:“什么事?”
“是一个秘密……但,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自从知道不悔是因为“逍遥侯”的身份而对他产生的芥蒂之后, 无忌心里轻松了许多, 但现在并不是对不悔坦白的好时机。且不说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令人难以置信, 日后逍遥侯的身份还要帮助他继续行走江湖。
毕竟,他身负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来日他还要歼灭六大门派。
“这件事不便在明教告知你。你随我去找医仙治眼睛, 待你能看清之后, 我再告知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