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年轻男孩的手。
瘦长, 白皙,手背上的筋骨很性感。
男人天生无法抗拒车的魅力, 何况是全球限量款顶级豪车。
这座城市能买得起上亿跑车的富二代,屈指可数。
司宴西的视线从那只手,移到布加迪的主人身上。
车主穿着一件高领白毛衣,鼻梁上架着浅紫色的镜片,侧脸有几分眼熟。
布加迪周围站着一群游客,每个人脸上或艳羡,或好奇,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走过去,和布加迪车主要微信。
司宴西看见方向盘上的那只手,冲车外的女孩轻轻摆了摆。
那是拒绝的手势,带着主人的懒散和傲慢。
副驾上似是没人,漂亮的女孩不肯放弃,见车门敞开,竟然大胆地坐进了副驾驶。
恰是绿灯,劳斯莱斯缓慢移动。
司宴西收回目光的前一刻,看见布加迪车主单手摘了太阳镜,长腿一伸,冷着脸下了车。
看到谢潮那个二世祖,司宴西眉梢微挑,似是有些诧异,但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开得起全球限量款布加迪,高调上街被人围观的富二代,除了谢易书的纨绔儿子,还会有谁?
正是堵车的高峰,车流一动不动。
卞城区景鸿路是最热闹的一条街。
全球十大高端商场入驻,市里有名的景点,网红打卡地,大部分都集中在这条灯红酒绿的长街。
司宴西一看腕表,神色隐隐有些不耐。
十分钟后,他从西装内口袋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温絮,编辑了一条短信。
司宴西:在家?
温絮:干嘛,你要来找我?现在??
司宴西:嗯。
“叮!叮!叮——”
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温絮:司先生,我不小心摔骨折了。
温絮:走路都艰难。
温絮:医生说我得静养,最近三个月不方便见你,等我伤养好了再说吧。
最后那条短信,她还加了一排可怜兮兮流泪的小黄豆表情。
看着那排小表情,司宴西冷若冰霜的脸有一丝动容。
修洁的手指点击屏幕,他慢慢打了一行字。
——“好好养伤,注意身体。”
短信刚要发出去,半降的车窗外,飘来年轻男女耳熟的对话声。
谢潮低沉的声音格外有辨识度:“司宴西那头狼又找你?”
“狼?”女孩语气不解,“什么狼?”
谢潮冷笑了声,一字一顿:“黄鼠狼,没安好心。”
“潮哥,你怎么老说别人坏话。”
“他骂我烂泥扶不上墙,你怎么不说他?”
谢潮的语气掺杂着点郁闷,半晌,轻声催促道:“走不走?别躲躲藏藏了,坐我的车很丢人?”
“人太多,我不想被围观。”
谢潮不正经地笑着逗趣:“那你把脸捂上。”
劳斯莱斯内温度适宜,司机却感觉到了嗖嗖的冷气。
后座车窗降下,姿容俊美的总裁先生看向窗外。
短信里不小心摔骨折、需要静养三个月的温絮,此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地和他的情敌约会。
江边的二世祖撇下车,远离人群,正一手提着奶茶和街边小吃,一手抓着蹲在地上的少女的手腕。
死寂的车厢内,凉凉一声哂笑。
车流开始移动,升起的车窗隔绝了司宴西的视线。
“不用去了。”
司宴西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
司机恭敬地应了一声。
上了高速,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或许是亚欧混血的缘故,司宴西的脸天生带了点忧郁气质。
冷色调的白皮,明暗分明的眉眼,清晰的双眼皮,过分优越的鼻子。
睫毛浓密得不可思议。
司机被这张脸惊艳过无数次。
最为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司宴西家大得宛如广场的院子里。
那天周一,他大清早接老板去公司。
司宴西刚睡醒,穿着绸质家居服,手里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目光垂落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纯净的白发,配上一双淡若琉璃的眼睛,精致得像个假人。
司机从未在这张美貌的脸上,见过除冷漠之外的情绪。
司宴西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偏执却理性,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屑去交际攀缘。
他似乎不懂人性复杂的情感,也永远不会有为情失态的时候。
……
温絮待在温馨的别墅,窝在沙发上看书,打算过一个悠闲的寒假。
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温絮穿着睡衣走出室外。
隔着铁艺大门,周谨冲她绅士地一抬手:“温小姐,又见面了。”
温絮抱着胳膊,淡着脸看他。
“先别放冷脸,我懂你心情,咱俩一样,我也觉得司宴西烦人。”
“大过年还不让人休息,你说他是不是没人性?”
被没人性的巨婴上司一个电话叫起来干活的周助理,身上的怨气她大老远就能感觉到。
但司宴西给的实在太多了。
看在无比丰厚的年终奖的份上,准备回老家过年的周助理,牺牲了宝贵的半天假期,特地来温絮家里跑一趟。
温絮撩起眼皮:“什么事?”
胡茬没刮,头发也没时间剪的周助理,宛如拐卖无知少女的怪叔叔。
他低下肩膀,隔着大门,凑近穿着珊瑚绒连体睡衣、戴着兜帽的可爱小姑娘。
“小妹妹,想不想去海岛度假?”
……
地中海气候辐射的城市,冬季温暖潮湿,体感舒适,海景怡人,是富豪们钟爱的度假圣地。
坊间传闻,司宴西不喜欢被人打扰,在地中海买下了一处海边小镇上所有的房子。
任性程度超出了穷人的想象力,就连司宴西的心腹周谨也不知真假。
当温絮亲眼见到人迹罕至、宛如空城的美丽小镇,不禁怀疑传闻是真的。
“感觉怎么样,喜欢吗?”司宴西站在她身侧,单手入袋,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温絮的大脑懵了很久。
入眼之处是大片的白色。
地中海风格的小镇建筑物,停泊在岸边的几十艘快艇,就连身边表情惬意的司宴西,都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司宴西穿着一身白色,布料质感柔软,像云一样轻薄。
有点类似缂丝的材质,凉爽舒适,和这座小镇的度假风格很搭。 “你对白色是有什么执念?”温絮忍不住道。
司宴西偏头看她,饶有兴趣地反问:“你问我?”
温絮:“?”
“我是在取悦你。”司宴西顶着一头白毛,神色悠闲,遥望着远处的海景,“作为交易——”
他停顿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海风阵阵,耳边是悠扬的音乐。
温絮过生日那天,要司宴西拉小提琴给她听。
大总裁记忆深刻,特地请来了意大利收费高昂、卓越一流的一支交响乐团。
九十个异国人穿着白色统一制式服装,专注认真地,为温絮演奏中国风的曲谱。
吹着惬意的海风,听着华流音乐,温絮顺着司宴西的话说道:“作为交易,我要扮演温瓷,陪你在海岛度假,对吗?”
司宴西手里端着一杯白葡萄酒。
没点头,也没否认,他不慌不忙地喝着酒,视线落在身旁的温絮身上,静静打量。
少顷,他唇上沾着酒渍,冲最近的房子抬抬下巴:“先去换衣服,挑一件你喜欢的。”
司宴西又要她穿那些性感的裙子。
温絮心想。
转身进了屋,关上门,她看到一排洛丽塔软妹风的漂亮小裙子,愣了一会儿。
温絮的眼神逐渐复杂。
这是……疯批总裁玩的新游戏???
户外,司宴西在沙发上坐下,搭起一条腿,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等了四十分钟,他有点不耐烦。
换衣服需要这么久?
听到脚步声,司宴西抬起眼,看见温絮换好了衣服,蹬着高跟鞋,哒哒走过来。
司宴西视线一顿,轻轻扫过她的全身。
背景是白色的小镇,更远是蓝色的大海。
温絮穿着繁复华丽的洛丽塔裙,头饰,颈饰,手袖,LO伞,从边夹装扮到鞋袜,穿戴得整整齐齐。
宛如宫廷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看到她这副洋娃娃的样子,司宴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洋娃娃”站在他面前,开口说话了。
“我姐姐喜欢穿洛丽塔?”
温瓷喜欢美艳大方的御姐风,和甜美的软妹风不沾边。
难道她是个隐藏的LO娘??
司宴西盯着她扑闪的睫毛,若无其事问:“这种衣服,很难穿?”
“有一点麻烦。”
温絮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认真比了个手势。
大总裁端起桌上的酒杯,浓密的眼睫毛覆盖下来,喝酒掩饰眼底的情绪。
或许是喝得有点急,他倏地呛了一口,偏头咳嗽起来。
温絮伸过手,虚虚停在他背上,关心了一句:“你慢点啊。”
手在触碰到司宴西的瞬间,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替身装得相当敷衍。
司宴西直起身,靠在沙发上,脸上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他语速很慢,评价道:“你穿成这样,还挺……”萌。
等了小半晌,没等到他后半句话。
温絮纳闷:“挺什么?”
“麻烦。”司宴西搭着腿,手指松松抵在一起,“足足让我等了你四十分钟。”
慢悠悠的语气,却听不出责怪和不满。
温絮眼神奇异:“裙子不是你准备的?”
司宴西直直望着她,一副霸道总裁的口吻,“我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他让周谨准备一些漂亮的裙子,年轻女孩通常会喜欢的那种。
没想到,周助理的审美这么……特别。
司宴西唇角上挑,望着温絮包裹在白色蕾丝手套中的纤细手指。
良久,他目光上移,注视着少女粉雕玉琢的五官。
“很可爱。”
司宴西不擅长说谎。
听到他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温絮的脑子没反应过来。
温絮眨了眨眼:“啊?”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温絮低下头。
司宴西垂着眼睫,绅士地执起她的手。
似乎想亲吻她的手背。
就在嘴唇触碰到她的前一刻,他克制地停下来。
鼻尖碰到白色的蕾丝,轻柔地贴了一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司宴西缓缓坐了回去。
温絮:“……”
替身小姐姐的表情像看变态。
“抱歉。”司宴西斜靠着沙发,修长手指穿插进额前的头发。
一时为他刚才的举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司宴西苍白的脸容不带表情,泰然自若道:“你手挺香。”
温絮:“???”
司宴西正常时候这么不正常吗?
她心想。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气氛愈发诡异。
旋律优美的华流交响乐,此时格外优美动听。
就在温絮站得腿麻的时候,总裁先生终于打破了沉默:“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温絮莫名其妙:“什么伤?”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司宴西毫无波澜的眼睛,浮现一丝微茫的笑意,望着眼前记性不好的少女。
“骨折。”
“静养。”
“三月。”
他像提词器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温絮想起短信的事,眼睫轻轻动了动:“噢,没事了。”
司宴西在她脸上看不出半分心虚。
“是吗?”俊美的总裁轻声哂笑一声,“当天骨折,当天就能好?”
“也没那么快,躺了21天,昨天刚下床。”温絮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天数答得非常精准。
司宴西:“……”
眼前的少女眨巴着睫毛,大眼睛黑白分明。
无辜的表情装得司宴西差点就信了。
“谢潮。”
“黄鼠狼。”
他继续往外蹦词。
温絮懵两秒,对上司宴西意味不明的眼神。
少女憋了半天,诧异地问:“……你有顺风耳?”
“……”
司宴西斜支着脑袋,安静没说话,牢牢盯着温絮。
良久,那张俊美的混血脸庞,泄出一点少见的情绪。
显而易见的烦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谢潮,夏池厌,都只是依附父辈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