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煊没有子嗣,没有母族势力,甚至连后宫仅有的几位嫔妃跟他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一死,身为太后嫡子的凤王就可顺利成为帝位继承人。
而夜容煊这个昙花一现的皇帝,死后只怕连个像样的葬仪都不会有。
“本宫三年之内难产而死,这个消息会让夜容煊生出无限希望,只要他信了崔姣姣,就会迫不及待利用这三年时间坐稳皇位——在崔姣姣唆使之下,与凤王合作是最佳选择。”晏姝说着,轻轻闭了下眼,心头泛起强烈的恨意,“只要夜容煊深信崔姣姣所言,认定自己是个真龙天子,计划就成功了一大步。”
容隐嗯了一声:“计划能成功一大半,只是他自己的以为。”
“呵。”晏姝嗤笑一声,声音漠然无情,“夜容煊总是蠢到忽略自己一无所有的身份。”
就算他跟凤王二人有着不分伯仲的愚蠢,夜容煊也永远别指望凭一己之力占到凤王便宜。
凤王有太后这么强大的母族,以及正统嫡子的身份,夜容煊会是他的对手?
只怕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晏姝轻叹一口气:“这个计划听着挺缜密,只是实现的希望有多大,还要拭目以待才行。”
“有主子在,他们连一成机会都没有。”容隐眉眼低垂,语调坚若磐石,“主子不必理会他们这出拙劣的计划。”
晏姝沉默片刻:“只是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我们若不接招,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容隐道:“可以将计就计。”
“英雄所见略同。”晏姝扬眉一笑,“上赶着找死的人,本宫自然要成全他。”
容隐表情微怔,几乎要脱口而出自己不是英雄,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悄悄咽了回去。
英雄所见略同?
这句话换一种说法,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
第138章 请皇后三思
接下来的几天里,晏姝命人设宴招待凤清河和崔元韬,安排兵部筹备粮草军饷,亲自听取陈屹然入了户部之后的职务汇报……
所有事情一手代劳,只把摄政皇后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
至于凤王三番两次提醒着她应该让皇上上朝,晏姝全然置之不理,或者每次以皇上龙体欠安为借口拖延,就像完全不知道凤王在打什么主意似的。
直到户部和兵部准备好粮草军饷事宜。
运送粮草和军饷的官车准备妥当,准备离开帝都当日,晏姝早朝上命人去把摄政王请了过来。
“本宫打算让摄政王亲自护送粮草去边关。”晏姝语气淡淡,“诸位爱卿觉得这个决定妥当吗?”
众臣惊疑:“摄政王亲自护送粮草?”
“这……”吏部尚书犹疑万分,“摄政王应该不会答应吧?”
堂堂摄政王沦为跑腿的,他会愿意?
凤王眉目微深,心里笃定晏姝是担心粮草在路上发生意外,影响到边关南家军的军心稳定,所以才想到由摄政王护送。
可摄政王会答应吗?
他若真能答应,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凤王思忖片刻,沉默地走出队列,躬身说道:“臣以为这个决定万分妥当。摄政王武功深不可测,手底下更是高手如云,随便安排一些人,都能护得粮草军饷万无一失。”
晏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却没说话。
“凤王说得在理。”吏部尚书见听凤王赞成,立即改口换了个说法,“前往边关路途遥远,若指派不靠谱官员,军饷层层下发不知要被克扣多少,有摄政王在,没人敢打军饷的主意。”
南丞相温文开口:“皇后陛下考虑周到缜密,是真心为了边关将士,老臣心中深感欣慰。”
“皇后陛下虽为女子,却拥有远比男人更广阔的胸襟气度,体恤边关将士,爱护西楚子民,是我西楚开国以来最贤惠圣明的皇后。”陈屹然走出来,跪下高呼,“皇后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转头,眼神微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屹然,一时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殿外响起一声:“摄政王驾到!”才打破了这阵古怪气氛。
“陈尚书请起。”晏姝笑着开口。
“多谢皇后陛下。”陈屹然谢了礼,才回到自己队列中站着。
耳畔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马屁精”,他悠悠转头瞥了一眼,看着对方神色尴尬,他却淡定地收回视线,只当没听见。
没多会儿,一袭黑衣玄袍的摄政王走进大殿,微微躬身行礼:“皇后陛下。”
“边关粮草紧缺,将士们的军饷也拖延了两月未发,这批粮草和军饷对边关将士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本宫想请摄政王辛苦一趟,亲自挑选一些高手,务必安然顺利地护送军饷前往边关。”晏姝淡淡开口,“速度尽可能快些,虽然会有些辛苦,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摄政王多多体谅。”
摄政王闻言,竟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缓缓颔首:“臣必当完成任务,请皇后陛下放心。”
大臣们微讶,不约而同地看着摄政王。
他们没料到摄政王连问都没问一句,竟如此干脆利落地应诺下来,像是在接受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任务。
不过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说不合适,摄政皇后和摄政王都觉得没问题,其他人敢说什么?
“还有件事。”晏姝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计划组建一支特殊的军队,暂时缺个将领,所以打算在七月底举办一次武状元比赛,年龄要求二十以下,摄政王觉得合适吗?”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顿时哗然。
武状元比赛?
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后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皇后陛下。”凤王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开口,“皇上如今龙体抱恙,组建军队这样的大事,是否应该等皇上龙体彻底康愈之后再做决定?何况练武绝非速成之事,需要多年苦练,把年纪控制在二十岁以下不合适吧?”
武王微微抬眸,目光落在晏姝那张清冷精致的脸上,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组建军队?
她还真是明目张胆、毫不避忌、时时刻刻想着培养自己的势力……是真的打算做个垂帘听政的皇后,不再还政于夜容煊那个贱种?
“练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况且十几岁的少年大多毛毛躁躁,带兵打仗需要的是性情沉稳之人,还请皇后陛下三思。”
“组建一支新的军队除了需要招兵买马,更需要耗费的财力,国库眼下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请皇后陛下三思。”
“请皇后三思!”
满朝文武几乎齐声反对,唯有夜皇站在大殿中,犹如鹤立鸡群,缓缓点头:“合适。”
大殿上一静。
“西楚军队还不够强大,除了镇守边关的南家军,几乎拿不出其他战斗力强悍的主将和军队,眼下若有另外野心之国挑起战事,西楚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是以组建军队是个可靠并且迫在眉睫的计划。”
夜皇语气淡淡,“待臣从边关回来,会提供皇后陛下最大的帮助。”
第139章 扶不上墙的烂泥
凤王表情一瞬间僵硬无比。
“摄政王有所不知。”吏部尚书觑着凤王的脸色,适时开口,“皇上龙体已经安康,朝政大事,皇上和皇后可以商议着再做决断——”
“夜容煊就是个扶不上墙的草包,他能决断什么?”殿上响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极尽嘲讽,“他的皇位都是靠着皇后才坐上来的,林尚书还真是把他当成了一棵葱?”
话音落下,殿上气氛瞬间凝滞。
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有夜容煊出现的地方,或者有提到夜容煊的地方,都少不了武王开口冷嘲热讽一番。
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随时随地。
仿佛在他眼里,夜容煊从来不是什么皇帝,而依旧是那个出身低微,处处看人脸色行事的卑贱皇子。
哪怕被杖打过,被罚跪过,武王还是本性难改。
武王一党的大臣甚至忍不住担心,这位祖宗以后会不会因为口出恶言,而被皇后当场拖出去斩杀?
“三弟。”凤王不悦地转头看他,“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你身为臣子,至少该懂得君臣尊卑,怎能如此大不敬?”
武王瞥他一眼:“瞧皇兄这一副知晓大义明事理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对那个贱种多忠心耿耿呢。”
凤王恼怒:“三弟!”
“行了行了,别喊我。”武王不耐,“皇后既然想组建军队那就组呗,跟那个贱种有什么好商量的?”
凤王脸色阴沉,死死攥着手。
真以为他是替夜容煊着想?
他只是不想朝政大权一直把持在晏姝手里罢了,不用夜容煊做借口,难道还有其他办法能正大光明地从晏姝手里夺得大权?
“那个蠢货对家国大事一窍不通,问了也是白问。”武王双臂环胸,“不信可以把他叫来考一考。本王敢打赌,西楚疆土有多大,军队有多少,几座州,几座城,多少官员,周边各国与西楚的关系如何,国库每年存银多少……你去问问夜容煊,看他能答出来几个?”
凤王滞了滞:“皇上登基之前没有接触过朝政,一知半解也是正常,只要以后用心辅佐——”
“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什么好辅佐的?”武王嗤笑着打断他的话,“皇兄难不成还打算做个千古忠臣?”
凤王脸色铁青:“三弟,你怎可如此肆无忌惮?上次因为口不择言而被杖打一事,这么快就忘了?”
武王脸色一冷:“你——”
“吵够了没有?”夜皇直视着凤王,语气森冷寒凉,“既然皇上扶不上墙,皇后又有摄政大权,为何不能全权做主朝政大事?”
空气一凛。
凤王不敢置信地看着摄政王:“难道要让皇上成为傀儡?”
“本王只是在问你,既然皇帝扶不上墙,皇后又有摄政大权,朝政大事为何不能全权做主?”夜皇冷冷盯着他,“组建军队是为了日后抵御外敌,为了国家的强大,如果夜容煊一窍不通,此事是不是就做不得?”
“我……”凤王被他盯得全身发冷,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眸子,“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别再多说废话。”晏姝平静地开口,结束眼前这场争执,“辛苦摄政王亲自去一趟边疆,回来之后,本宫定好好设宴,给摄政王接风洗尘。”
夜皇终于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臣告退。”
第140章 该死的刁奴
大殿上短暂安静。
摄政王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殿上冰冷慑人的气息,转眼从皑皑冰雪回到了炎炎烈夏。
凤王表情难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计划落空,更是因为武王在立场上的转变——他一直以为他们四人应该齐心协力对付晏姝,让这个干涉朝政、祸乱朝堂、心狠手辣的女人野心无法得逞才对。
可武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跟夜容煊不对付,处处辱骂嘲讽也就罢了,为什么在刚才这个关键时刻,依然不懂得从大局着想?
谁还真把夜容煊当成皇帝不成?
夜容煊如今只是一颗棋子,一颗需要被拉出来用以牵制晏姝的棋子。
只要皇帝正常早朝,正常处理朝政,那么就算皇后如何野心勃勃,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继续越过皇帝,处理起家国大事,更没别提组建什么精锐兵马。
……简直是可笑。
凤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翻滚的情绪,沉默地站在队列中不发一语。
“选拔武状元一事就这么决定了,时间定在七月底。”晏姝坐在凤椅上,神色淡漠平稳,“圣旨昭告天下,所有符合条件的二十岁以下年轻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不许任何人从中作梗。”
“既然选拔武状元的目的是为了组建军队,就该选拔真正优秀之人。”南丞相开口提出建议,“除了年纪和武功卓绝之外,还需要擅长骑射,以及精通兵法谋略,否则亦不足以领兵做主将。”
晏姝点头:“详细的比试项目和规则,就由丞相协同兵部一起负责制定。”
“臣遵旨。”
“南歌,明日拟旨昭告天下。”
“是。”
选拔武状元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谁反对都没用。
景王今日难得安静,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朝之后,晏姝照例去了一趟崇明殿。
夜容煊正在用早膳。
不是一个人,身侧有两名美人相伴。
秦妖娆坐在他的右侧,崔皎皎坐在他的左侧。
左右美人环绕,这顿早膳大概是封后以来他享用过的最丰盛的一顿。
气氛无比的美好,温馨,旖旎——如果没有不速之客打扰的话。
然而一声“皇后陛下驾到”高高响起,瞬间打破了殿内祥和的气氛。
夜容煊脸上笑意肉眼可见地凝住。
秦妖娆连忙起身离开膳桌,走到外殿跪下,宫人们早已跪地恭迎。
崔姣姣不疾不徐起身,转头看见跨进殿门的晏姝,微微屈膝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跟随在晏姝身后的严嬷嬷表情一冷:“跪下。”
大概是这两个字听多了,夜容煊下意识一颤,愤怒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抬起头,冷冷看着严嬷嬷:“朕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在这里发威?”
严嬷嬷低声告罪。
崔姣姣又福了个身,低眉垂眼说道:“回禀皇后娘娘,不是臣女不愿意跪,而是皇上特意给了臣女恩典,恩准臣女以后见君不跪,臣女不敢抗旨。”
这句话虽语气恭敬,然而言语中隐隐流露出的几分骄傲和得意,常年待在深宫的严嬷嬷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严嬷嬷眉眼一厉,走过去,抬起一脚踹在她膝窝处。
“啊!”崔姣姣毫无预警地被踹跪下来,立时疼得惨叫出声。
空气一静。
宫人们吓得脸色发白,齐齐伏跪于地。
“该死的刁奴,你在干什么?!”夜容煊霍然起身,抬手怒指着严嬷嬷,“朕的面前容不得你撒野?来人!”
殿内殿外一片安静,没有人动。
夜容煊一张脸渐渐涨成猪肝色。
“皇上到现在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晏姝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或者皇上以为有了这位崔姑娘给你撑腰,未卜先知算出你以后会掌大权,所以让你有了底气?”
“皇……皇后娘娘……”崔姣姣疼得脸色惨白,努力从齿缝中挤出声音来,“您……您是一代贤后,职责就是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
“一代贤后?”晏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嘲弄的弧度,“三年之内暴毙而亡的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