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刚离开椅子的尊臀一顿，慢吞吞又坐了回去。
摄政王不是刚出宫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摄政王府才是他的地盘不是吗？他还真拿后宫当他王府后院，想来就来？
正这般想着，摄政王已经走了进来。
看来已经回府沐浴过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一袭锦白绣暗纹袍服，比黑袍少了几分冷峻疏离的气势，更多几分夺目光华。
武王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心里忍不住暗哼，堂堂摄政王却穿得跟求偶的花孔雀似的，像话吗？
心头酸意仿佛压都压不住。
“陛下。”摄政王看都没看武王一眼，“天色已晚，臣有事禀报。”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
天色已晚，不相干的人该识相地离开了。
摄政王有事要跟皇后讨论，闲杂人等回避。
武王坐着没动，只当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武王先回去吧。”晏姝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跟摄政王有些事情需要讨论。”
武王沉默片刻，站起身，缓缓抬眸看向摄政王：“摄政王年岁已不小，是不是该考虑娶个王妃了？偌大的摄政王府，没个女主人怎么行？”
摄政王淡漠：“武王打算什么时候娶妻？”
“我……”武王语塞，随即反驳，“我跟摄政王不一样，我就算不娶妻，王府也有母妃打理中馈。”
“所以娶妻只是为了打理中馈？”摄政王表情冷峻，“摄政王府都是一群武者，没什么中馈需要打理。”
武王皱眉：“吃喝开销不需要有人管理？”
“有账房。”
武王：“账房不会做假账吗？”
摄政王语气漠然：“他不敢。”
武王一噎，顿时无言以对。
账房确实不敢，除非有九条命的人才敢在摄政府做假账。
晏姝皱眉，看着眼前两个像是斗鸡似的男人：“你们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第280章 璀璨烟火
不愧是皇后，一句话结束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武王嘴角一抽。
打一架？
他是有多蠢，才会跟摄政王打一架？
“臣资质愚钝，不是摄政王的对手。”武王识趣，躬身行礼，“臣告退。”
晏姝没说话，摄政王也没说话。
武王带着满腔酸意和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无奈转身离开。
就算心里不平又能怎么样？
身份和血脉早就阻断了一切可能，他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会有，何必多做纠缠？
凤仪宫里短暂地安静一瞬。
晏姝慢悠悠望向夜皇，语气闲适：“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是想回来跟陛下解释一下，景王送美人的事情，没想到会遇到武王。”摄政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表情看着有些不虞，“武王心思不纯。”
晏姝不以为意：“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摄政王表情微顿：“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理智上知道她的身份，明白两人之间不可能，但情感上总有不由自主的时候。
摄政王虽情感内敛，常年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是男人。
男人最了解男人。
“我能掌控大多人的生死荣华，但控制不住人的七情六欲。”晏姝语气淡淡，“你也是。”
摄政王沉默。
“堂堂摄政王压根不必因为这点莫须有的事情吃醋。”晏姝对此不欲多谈，“随他去吧，只要他不做不该做的事情，本宫就不会对他不利。”
摄政王沉默须臾，缓缓点头：“恩情。”
晏姝起身前往暖阁，摄政王不发一语地跟在她身后：“臣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
“应该不算。”晏姝想了想，“方才我不是说了，我可以掌管别人的生死荣华，却控制不住旁人的七情六欲，对你也一样。”
他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
不管多强悍的人，一旦沾染了男女之情，总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选择真实地展现出来，还是完美地掩饰住，本质上都一样。
“对某些人来说，感情可能是软肋，但对我们不是。”晏姝走到锦榻前斜卧下来，“就算让人知道你喜欢我，他们也没本事以我来威胁你，我不会成为你的弱点。”
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摄政王，摄政王也不会成为她的软肋。
所以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跟旁人不同，没必要顾忌太多。
至于说吃醋。
晏姝可以理智地表示完全没必要，因为她眼里只有权力，感情已经不是她的全部，有个容隐在身边足够，没空再去应付其他乱七八糟的风花雪月。
同样的，假如现在有人喜欢摄政王，或者有官员要把女儿嫁给摄政王，她也不会吃醋。
因为她从来不会把自己摆在一个需要争风吃醋的位子上。
夜皇给她倒了杯茶，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对景王给臣送美人一事，陛下其实并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你也不会接受她。”晏姝语气清淡，连笑意都显得极为理智，“你若是愿意接受她，那证明你不值得我放在心上，我就没必要在意这些事情。”
摄政王没说话，好像也对。
“不过我相信你。”晏姝抬手，像是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脸，“既然来了，这两天就留在凤仪宫好好陪陪我吧，没人打扰，也不用早起去上朝，晚间可以尽情翻云覆雨，早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夜皇表情微妙：“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难得可以放纵几天。”晏姝惬意地笑了笑，“今天，明天到年节之后的初五之前，我完全属于你。”
夜皇抿唇，眉眼肉眼可见地变得温软：“嗯。”
晏姝说到做到。
虽说眼下身子特殊，不可能真的日夜翻云覆雨，鱼水之欢甚至可以说节制了很多。
但完全抛开繁杂政务，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安安心心享受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这种感觉亦是弥足珍贵。
景王公然给摄政王送美人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宫内没人在意，宫外的人也只当笑料谈资。
原以为景王会就此放弃。
没想到次日他换了个人选，一个英姿飒爽的十七岁少女，容貌美丽，英气十足，陪着他在宫门外站了半日，身上的披风被吹得烈烈作响，娇美脸蛋更是冻得发青。
然而从上午一直等到傍晚，景王纡尊降贵，亲自候驾，却始终不见摄政王出来。
虽说官员放假之后，进出宫门的人少了许多，但这个消息依然被晏凌风禀到了内宫。
晏姝闻言，颇为好奇：“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
若是有家世的女子，怎么也不可能由着景王摆弄，面子里子丢得一干二净。
“卑职还没去查，不过那女子看着眼生。”晏凌风道，“陛下若想知道她的身份，卑职——”
“御林军若要去查，就得兴师动众。”晏姝缓缓摇头，“我会另外安排人查此女的来历，大哥不用再理会她。”
“是。”
晏凌风告退离开。
晏姝转头和夜皇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就此沉默。
……
除夕转眼到来。
依着往年的规矩，晏姝命人在宫里举办了宫宴，与满朝文武一起庆祝除夕。
满城的烟花爆竹点燃了年节的气氛。
宫宴上君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众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夜容煊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帝。
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个家家户户欢喜的除夕夜，被皇后一句命令拖出净身房，霎时从朝官变成一个宦官，那就真是辱没家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
所以今晚除夕过得还算平静——于喧闹中战战兢兢的平静。
推杯换盏之间，满朝文武脸上带笑，一派红光满面。
子时将至时，晏姝宣布宫宴结束。
群臣陆续起身跟皇后行礼，说了些啥国祚绵延、繁荣昌盛的吉祥话，随即行礼告退，鱼贯离去。
晏姝和夜皇上了城楼，锦溪把随身携带的披风裹在晏姝肩头：“夜间风大，陛下莫要着了凉。”
沿着一层层石阶而上。
晏姝身侧伴随着亦步亦趋的摄政王，他像个夜间的影子，沉默无声地陪在她身侧。
让她不再孤单，无聊时有个人说说话，累了亦有个肩膀短暂依靠。
登上城楼，遥望着皇城万家灯火，晏姝嘴角微扬：“这会儿正是城内最喧闹的时候，灯火辉煌，煞是好看。”
漫天的烟火璀璨，照亮了半边天。
晏姝抬头望着夜空：“摄政王，你说眼前这一刻，像不像盛世辉煌？”
“像。”夜皇声音低沉，“有陛下在，盛世会绵延百年。”
“不。”晏姝目光眺远，“暂时还不是真正的盛世，这场烟火只是独属于京城权贵的繁华，本宫要的是天下大同，烟火照亮整个大楚，百姓认为的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
夜皇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透着掌心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下去吧。”摄政王开口，“楼上风大。”
“嗯。”
第281章 后妃齐聚
今年的年节大概是最省时省事的一年。
除夕宴早早散了，可以回去陪妻儿老小，次日百官无需进宫请安拜年，留在家里迎来送往即可。
晏姝一个人待在凤仪宫冷清，只把后宫几位闲着的嫔妃召过来，一起吃了饺子。
至于摄政王。
一年只有这么一次年节，摄政王府里那些不是在训练，就是出任务的手下们，自然也需要放松一下。
夜皇回去跟他们一起吃饺子。
后宫里最先进来的四个人，如今只剩下贵嫔顾知意。
户部尚书出事之后，晏姝并未处置他的女儿沈嘉心，似有一种由她在宫中自生自灭的态度。
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沈嘉心早已失去了所有希望，整日闭门不出，除夕年节也未曾见到她的身影。
南歌曾提醒晏姝，沈嘉心不能留。
晏姝念着沈嘉心进宫之初还算听话，未曾作妖，暂时留着她性命，只让人看好了她，不许沈嘉心有踏出宫门的机会。
林云珠则被送去牢里跟她的家人做伴了。
后宫少了三个人，多了一个崔娇娇，一个秦妖娆。
所以今日连同皇后在内，也不过后妃四人，其中三个人都只是名义上的皇帝后宫，实则跟夜容煊早已扯不到一起去——除了崔姣姣。
秦妖娆、崔姣姣和顾知意一早就抵达凤仪宫，给皇后请了安。
“不用多礼了。”晏姝从内殿出来，一身常服看着温和许多，“锦溪和青雉一早起来带人包了饺子，本宫方才也跟着学了几个，包得有点奇怪。”
“皇后陛下的手是执掌天下的手，是批阅奏折的手，哪能用来包饺子？”锦溪笑着说道，“奴婢会包，说明奴婢就适合干这个。”
其他宫人纷纷附和。
青雉点头：“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不过能在皇后陛下跟前伺候，也是奴婢们的福气。”
晏姝嗤笑：“大早上就开始拍马屁？”
“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青雉语气再真诚不过，“锦溪姐姐说的也是真心话。”
锦溪笑着给皇后盛饺子。
她们说的确实是真心话。
宫人们点头同样是发自真心的，毕竟整个宫廷都在皇后掌握之中。
她们这些人几乎跟御前侍女地位相当。
而且还不用担心因为身份被后宫嫔妃怀疑想爬床。
最好的一点是，皇后陛下在外杀伐果断，在凤仪宫时却并没有严苛到动辄得咎的程度，不会因为一点权力在手就肆意打罚下人。
只要她们自己不做不守规矩的事情，在凤仪宫安然做事到二十五岁出宫，完全没问题。
到时她们应该会得到一大笔出宫安家的银子，后半生应该会过得不错。
不止她们这么想。
顾知意和秦妖娆也是这个想法，不用服侍男人，不必费尽心思讨男人欢心就可以有银子拿，还有人伺候着，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衣裳、首饰、月例，不必担心被算计陷害。
这种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唯一不高兴的人大概只有崔姣姣。
她是抱着目的进宫，当初打着扶持凤王登基的想法，以为自己凭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就能提前去的皇帝的信任，之后利用皇帝跟晏姝周旋，从她手里把大权夺过来。
最多三年，他们夫妻就会反目……不，不是反目，而是暴毙而亡。
到时失去了皇后庇护的夜容煊，不可能是凤王的对手，凤王就可以利用这三年布局，达到夺位的目的。
可是她失算了。
事情的发生跟她梦境中展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她身不由己失了清白，却什么也没得到。
这些日子惶惶不安地待在宫里，看着凤王和太后失势，看着皇后一步步坐大，崔姣姣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掌大权的应该是皇帝不是吗？
如果摄政大权一直握在皇后手里，皇上还如何坐稳皇位？三年之后，皇后还会因为难产而死吗？
若皇后一直掌权，凤王是不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是不是就要一辈子被困在皇宫？
“崔姣姣。”晏姝经过崔姣姣面前，莫测高深地瞥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崔姣姣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什么都没想，求皇后陛下明察！”
秦妖娆和顾知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她。
殿内安静一瞬。
晏姝语气淡淡：“起来吧。”
崔姣姣惊魂未定地站起身。
待晏姝在主位上坐定，其他三人才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不用客气。”晏姝淡道，“今天大年初一，不必太过拘礼，锦溪她们包了各种馅的饺子，敞开了吃。”
说着，吩咐锦溪和青雉：“你们盛了饺子，带她们去偏殿吃吧，不必留在这里伺候。”
“是。”
崔姣姣安静地低头咬了口饺子，却是食不知味，心里难受得紧。
她不该失身于夜容煊。
进宫为妃的女子身上本就打上了皇帝的印记，若是清白之色，待以后皇帝驾崩，说不定还有被放出宫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