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滚动了下，随着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商临看向不远处的江赐和赵一骁。
江赐和赵一骁会意，连忙上前帮忙，将那几个女生拉开了。
可是表白的女生还是不死心，伸出手要拽住商临衣服，商临避开，冷眸扫向她。
语气凛冽，“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
表白的女生有些错愕，“是，阮烟吗？”
商临想回答是，但转念一想，周围人太多，怕会给阮烟造成困扰，“是”停在唇齿间，变成了一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不少想要吃瓜的同学都懵了圈。
江赐和赵一骁帮忙牵制住了苏可欣等人，商临迅速绕开，往教学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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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烟和钟馨刚上二楼，就听到一阵一阵的抽泣声。
随之而来的，是玻璃震碎在地板的声音，清脆悦耳。
第87章 渡人
阮烟和钟馨互相对视了一眼。
按理说，这个时候，运动会结束，大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回家的回家，不应该驻留在教学楼，尤其是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属实奇怪。
钟馨将阮烟护在了自己身后，小声道：“你跟在我后面。”
阮烟拉住了钟馨，与她并肩，“没事，我不害怕。”
钟馨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地面一片狼藉，班里玻璃被砸碎，甄小小双手满是鲜血，她跪坐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玻璃，玻璃在她手里不断的流血。
阮烟愣住，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冲，想要阻止她。
可阮烟还没往前走两步，就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阵风，商临抢先在她前面，夺过了甄小小手里的玻璃片。
他一只手握着要送给阮烟的奖杯，另一只手因抢夺玻璃划破伤，飙出血液。
甄小小手里玻璃片没了，抬头看见来人，瞬间哭泣，“你干嘛？还给我！”
商临起身，踹开了四周的玻璃残渣，随后看也不看甄小小一眼，回过身，走到到了阮烟面前。
商临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要做什么？”
眼眶泛着红，紧紧压低，双眸是难捱的怒火，“我问你，你要做什么？”
阮烟理智慢慢恢复，忽然冷静了下来。
“我……”阮烟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看见甄小小伤害自己，想要去阻止。
钟馨虽然还在状况外，但也立马反应过来了什么，走到阮烟身边，有点着急地说道：“烟烟！”
“你刚才不会是想去抢甄小小手里的玻璃吧？你是不是疯了？”
别人划伤可能就只是受伤，对阮烟来说，被划伤可能会要她命，而且她现在还在生理期，她是真不拿自己生命当一回事是吧？
还好商临学长赶过来了。
不过这甄小小也真是，突然发什么疯？
甄小小精神有些恍惚，她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不……不是，这个玻璃不是我砸碎的，我一进教室它就碎了，我，我害怕同学怪我，我只是想把玻璃捡起来，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甄小小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带着些许绝望。
阮烟看向甄小小，商临依旧挡在她面前。
阮烟望向商临，他瞳孔彻底猩红，下颌线紧紧绷着，看得出来，他情绪很差劲。
刚才商临抢甄小小玻璃的手是左手，阮烟叹了口气，拉住了他左手手腕，尽量安抚他情绪。
“你受伤了。”阮烟小声说。
跟阮烟肌肤触碰的瞬间，商临的情绪就彻底绷不住了，抬起手，不受控制地想将阮烟抱在怀里。
但阮烟却像是明白他的意图，立马后退了几步。
眼眸里都是胆怯，像受惊的小鹿。
商临心脏闷闷的疼，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心情。
阮烟双眸氤氲云雾，秋眸剪水，闪烁着一丝丝的清冷，“商临，你让开一下，我想跟甄小小说几句话。”
她承认，自己不喜欢甄小小，可是想到今天运动会上发生的事，她觉得甄小小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阮烟突然也明白了，甄小小后来为什么会整容，又为什么会针对她。
甄小小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因为长得不好看，别人总会拿甄小小跟她做比较，所以甄小小心理逐渐扭曲，以至于长大后，费尽心思，赚钱整容，只为整容成和她一样……
可惜，最后不仅没整成和她一样，反而还整毁了，所以就更加疯，虽如此，但甄小小也没有坏到十恶不赦的境界。
她只是没有树立良好的价值观，不代表她无药可救。
阮烟自诩自己的命薄，真的不希望别人因她而受伤，趁着甄小小现在还有救，她不能坐视不理。
就当她圣母心泛滥吧，她想要拯救她。
商临依旧挡在阮烟面前，态度很坚决，“不让。”
那个女的，不安全，阮烟靠近她可能会受伤。
他不想承担一点失去她的风险。
钟馨也很疑惑，看向阮烟，“你要跟她说什么？”
阮烟：“有些话，或许很早就该说。”
阮烟抬眸，对上商临视线，“你说过，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
商临：“那也不包括让你伤害自己。”
阮烟：“不是伤害自己，是渡人。”
商临缄默不言。
少女眼神满是星辰，像融入了世间最美的色彩，看起来非常坚定。
商临顿了顿，闭上眼，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给她让了路。
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只要阮烟在他视线范围内，他都能护好她。
阮烟：“谢谢。”
说着，她走向了甄小小。
甄小小还跪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阮烟弯腰，鼓起勇气，朝着她伸出了手，“甄同学。”
甄小小迷茫地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美的脸。
她没有一点攻击性，没有嘲讽，没有厌恶，甚至看起来很温和。
人在低谷的时候，总想要仰望星空，而阮烟，比星空还要漂亮，还要治愈。
鬼使神差的，甄小小将手放入了她掌心。
阮烟将她拉了起来。
甄小小眼泪往下掉，“玻璃真不是我弄坏的。”
阮烟嗯了一声，点点头，“我相信你。”
甄小小错愕地看着阮烟，从小到大，她因为自己丑陋，习惯了恶意，家里有个弟弟，父母也常常忽视她，她没感受过任何温暖，所以虚情假意，和真情流露，她分的比谁都要清楚。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阮烟确实，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她平时那样针对阮烟，为什么阮烟一点都不生气呢？
还跑来安抚自己。
阮烟是没脾气吗？
甄小小将手从阮烟掌心抽了出来，她手里都是血，不想弄脏人家。
“大家都很讨厌我，我那样针对你，你不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靠近我？”
甄小小看着阮烟，她不相信阮烟不讨厌自己。
阮烟眸光黯淡，“我讨厌你，但仅仅只是讨厌你，并不想让你受伤。”
“甄小小，你只是用言语攻击过我，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什么。”
至少这一世没有。
第88章 可是我不健康啊
甄小小泪水犹如决堤，抑制不住的往下掉，她看着阮烟，“大家都很讨厌我，巴不得我死，而我那样针对你，你却还能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话，这世界还真是奇怪。”
阮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甄小小，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未来总会有光在等你。”
阮烟五岁失去父亲，病魔缠身，周围小孩都说她晦气，觉得她的病会传染人，他们远离她，恐惧她的同时又不忘欺负她，她的生活看不见一点亮度，唯一支撑她的动力，是为自己拼命的母亲。
她太清楚被厌弃、被排挤、被忽视、被针对的滋味。
因为这些，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经历。
所以她安慰甄小小，不仅仅是在安慰她，更多的，像是在救赎小时候的自己。
阮烟继续说：“别人对你的看法，并不重要，只要对方没有伤害到你的身体，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
甄小小哽咽道：“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不好看。”
脸盘子天生大，五官挤在一起，眼睛又小又没灵气，皮肤又黄又黑，身材更不用说，偏胖。
她连“普通女生”这个词儿都够不到。
阮烟：“干嘛在意别人看法？每个人审美观不一样，我就觉得你很好看，你现在是花一样的年纪，也是最好的年纪，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我看的出来，你精神很恍惚，刚才在伤害自己，为了不相关的人伤害自己，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将来的日子还长，到处都是惊喜，干嘛要容貌焦虑？你生下来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存在的，而是为了取悦自己。”
甄小小双眼都是泪水，“你长的那么漂亮，又怎么会懂我？”
“漂亮吗？”阮烟垂下眼眸，睫毛覆盖在眼皮上，酝酿了好半晌，才艰涩地出声，“可是我不健康啊。”
一直守在阮烟旁边的商临听到这句话，全身僵硬。这一刻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找不到栖息地，掌心颤抖，捏成拳头，手背青筋浮起。
阮烟心想，如果用这副皮囊，可以换健康的身体，她非常愿意。这样她的母亲就可以不用那么累，她也可以不用那么疼，更不用在面对商临的时候那样自卑，也可以勇敢一点。
阮烟牵强的挤出笑容，“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我还很羡慕你能在跑道上肆意奔跑，就算摔倒了还可以站起来，但这些，我永远也做不到。”
“虽然健康漂亮的人也很多，但她们也会有自己烦恼的事，我们干嘛要跟别人比？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要尝遍酸甜苦辣。
每个人都不是轻松的。
这是两世阮烟悟出的道理。
上一世她在医院，看惯太多生死。
手术室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跪地祷告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出来，可有人庆幸，便有人事与愿违。
甄小小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着阮烟，心情复杂。
这一刻她总觉得阮烟不像个学生……倒像是看遍世态炎凉的老者。
但不得不说，阮烟的话很奏效，她心情好了很多。
一开始她确实很难受，想要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神经，可听完阮烟说的话，她顿悟了许多，是啊，她干嘛要在意别人看法，她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阮烟……”甄小小双眼通红地看着她，“谢谢你。”
真的谢谢。
从小到大，包括她父母，都没有对她说过这些。
她被人骂，回家告诉家人，她家人只会说：
【他们为什么只骂你，不骂别人？】
从而导致她性格越来她越来越怪异，讨厌美好的事物，尤其是漂亮的人，因为她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别人那么漂亮，她却这么丑。
同学还总爱拿她跟阮烟做比较，她是不如阮烟，但也用不着那些人说吧，久而久之，她更讨厌阮烟了。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很傻逼。
骂她的人不是阮烟，阮烟也没有瞧不起过她，她为什么要把错怪在她的身上。
阮烟松了口气，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玻璃，虽然清楚它肯定不是自己碎的，但她还是配合甄小小，说了句，“这玻璃质量真差，都砸到同学了，到时候我们跟班主任说一说，换个牢固一点的玻璃。”
一直沉默，听阮烟讲话的钟馨，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也是很配合，“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可都是祖国的花朵，要是被砸伤就不好了！”
说着，钟馨就背着书包回了教室放东西。
出来时帮忙拿了阮烟的卫生巾。
她走到阮烟旁边，将那袋卫生巾塞到她手里，小声在她耳边说道：“烟烟，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真的太有道理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容貌……什么焦虑的，我长成啥逼样关旁人什么事，又不嫁给他们。”
“就算将来嫁人了，老公嫌弃我，看不惯我，大不了就离婚。”
阮烟：“……”
她轻咳了一声，“挺好。”
“走吧，我也得回家了。”
阮烟说着，继而转身离开。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仓促夹杂紧张的声音：“阮烟。”
甄小小叫住了她。
阮烟身体莫名顿了下，随即缓缓地转过头，对上甄小小视线。
她似乎很紧张，几度张开嘴，欲言又止。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出声道：“对不起。”
阮烟有点儿震惊。
在她们这个年龄段，脱口而出的谢谢很简单，但真诚的对不起，却难以说出口。
所以，当甄小小给她道歉的那瞬时候，她内心泛起一阵一阵波澜。
但始终无法为上一世的自己，去原谅对方，那句“没关系”也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变成了，“你身上的伤记得要及时处理，别发炎。”
阮烟声音平缓，不紧不慢，听上让人很安心。
甄小小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
教学楼下，阮烟跟钟馨告了别。
阮烟走出学校，一回头，商临又跟在身后，黏的很紧。
不过这次不一样。
平时他情绪很稳定。
可现在他脸色是阴沉沉，周遭乌云密布，令人胆寒。
第89章 是不是很疼？
阮烟不清楚商临怎么了，但控制不住的加快了脚步。
但商临腿长，两三下就追上了她，与她并排同行。
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的跟阮烟旁边。
阮烟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半垂着眸不语。
一路走到壹号院。
出于礼貌，阮烟跟商临说了句再见。
可商临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走，故意用受伤的手拿着奖杯，递给阮烟，嗓音沉沉，“送给你。”
“我不要。”阮烟没接过奖杯，但看见了他被玻璃片划伤的掌心，伤口不浅，还在滴血。
阮烟心下一凉，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看他。
他眸色幽冷，眉眼耷拉着，脸上那一抹阴郁久久不散，阮烟动了动唇，“你的手……没事吧？”
商临言简意赅，“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