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想抬起头,渲染过的光芒,温柔的落在她的脸上。
她却是淡淡一笑,眉间又隐藏着一丝冷然道:
“怎么,普通人就不配欣赏艺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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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想这边,和他们母子俩一起过平安夜的还有吴清明。
阮想往年都是和苏凉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过的。
今年实在特殊,苏凉一家子在国内兰城待着,吴清明这边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阮想怕丛安觉得人少孤独,再者,她从燕城回来前,和凯蒂有半天的差,还是吴清明帮她照看孩子的。
于是,就也邀请吴清明过来一起吃晚饭。
阮想做饭水平,能保证的是把生的做成熟的,但至于味道,则是个概率事件。
有时候超常发挥,自寓能和国宴大师平分秋色,有时候就纯纯成了黑暗料理。
以至于大部分时间的成品,只能用不难吃也不好吃来形容。
然而唯一拿手的,百分百不出错的菜,就是一道爆炒鸡肉。
这是阮想母亲自创的一道菜,因为加了黑糖,成品看起来有些黑,但是味道很好吃。
阮想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于是当初跟着她母亲专门学做一番。这算是母女两难得的温馨回忆。
做这道菜也比较麻烦,但今天过节,也就不觉得麻烦了。幸好吴清明的厨艺很好,平安夜的晚饭不至于惨淡收场。
饭菜一俱上齐后,他还不忘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三人用完餐后,吴清明陪阮丛安稍微玩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阮想给丛安洗了澡,把孩子哄睡着后,看着他熟睡的面孔,拿出了给他买的礼物放在床边。
随着丛安一天天长大,阮想对孩子的愧疚也与日俱增。
比起同龄的小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围绕着,丛安获得的爱,少的可怜。
吴清明开着车慢慢行驶在回自己公寓的路上,街道两旁装饰的很漂亮,灯火璀璨。
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最终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没有勇气说出“阮想,让我照顾你和丛安吧。”的话。
他害怕,他一开口,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比起飘忽不定的未来,他宁愿小心翼翼的维持现状。
此时,他也不可避免的回忆过去。
“先生,这几幅画你要是准备扔的话,可以送给我吗?”
这是阮想对吴清明说的第一句话,在垃圾桶跟前。
那一年是他孤身来英国学习画画的第四年。
来欧洲学美术的人几乎个个卧虎藏龙,他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很快就淹没在芸芸人海里。
那一腔对艺术的热血,终究被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一步步浇灭。
就是在他最后决定放弃的时候,遇见了阮想。
彼时伦敦正值秋天,风吹的厉害,路上到处覆盖着落叶。
阮想身着廓形黑色毛呢外套,云容月貌,随意散落的头发被围巾围着,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秋风拂过,发丝轻舞。
吴清明一时忘了回答她的问题,阮想自觉话有失误,便又弥补了句,
“哦,不是送,我说错了,我可以给您付一些费用,只是我,可能付不了太高的费用。”
他当然没有收阮想的钱,尤其发现宽松外套下的阮想还怀着孕。
他不知道自己一时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如何,竟也自告奋勇帮忙把画给阮想搬回家去。
阮想为了以示感谢,还额外请了他喝咖啡。
因此契机,两人也便算是认识了。
后来,两人熟络以后,阮想得知他是辞掉在海城投行的工作,来伦敦学画的时候。
他永远记得阮想微笑着对他说的那句话,
“原来,你漂洋过海,是来追寻你的月亮啊。”
是啊,他漂洋过海,是来追寻他的月亮。
第37章 见面
阮想赶着元旦假期结束,回到燕城。
她当初本来计划是最迟农历年就把丛安接过来一起生活。
但是回国以后发现,悠莱的工作量比自己预想的只多不少,更何况她照顾自己都出了几次意外,更别说把丛安接过来了。
再者,她一直在犹豫和考虑,未来是否有朝一日,让阮从安和周景维知道彼此的存在。
阮想本能是不想让他们相认的,因为她知道周家对他们阮家的排斥和恨意,最好再不要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不过,她偶尔会天真的想,万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周家是欢迎丛安的。
那么,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爱丛安呢?
阮想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天真的想法从脑子里清除掉。
恰好此时,手机响了一声,那瞬间就跟有预感一样, 她猜到是谁了。
阮想打开微信界面,周景维的消息出现在首位。
自从上次饭局加上微信以后,他们就未曾再多聊过一句。
阮想看了看窗户外的天空,收回目光,点了进去。
“明天晚上有空吗?给你介绍个客户。”
阮想斟酌着字句,索性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看着外面。
夜色渐浓,一架飞机闪烁着灯光,像一颗星星,从天边划过。
她如果想给阮丛安好的生活环境,就需要赚更多的钱。
她的工资虽然还算可观,但是海城和伦敦两地的房租,凯蒂的工资等等,能结余下来的少之又少。到底说来惭愧,自己已经工作了,有时候还得去动用方云给她留下的钱。
死水怕勺舀,开源才是上策。
回燕城,刚开始去拼周氏企业的项目,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职位,让悠莱的其他人心服口服。
理论上,他们的关系只存在于周氏项目上的交流就可以了,万不可以再多逾越一步。
然而无论周景维对她还存有什么心思,如果她能从他介绍的客户上,拿下大单子,奖金又是一大笔。
其实给她介绍客户的人,无论是其他谁,她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接受,直言,这就是商场,你帮我,我帮你。
可是,这个人如果是周景维,她就骗不了自己的心。
“呵。”阮想终究嘲笑了自己一声。
为什么在有关周景维的事上,她永远摇摆不定,永远推翻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永远日思夜想。
永远,念念不忘。
明知是火焰,是毒药,是窒息的下一秒。
可还是忍不住想去触碰,被灼烧,被痛,然后再坠入地狱。
第二天下班,阮想准时到了约定好的餐厅。
服务生将阮想往预定好的包厢带,到了地方,打开包厢门。
阮想往里一看,包厢的圆桌里,就只坐了周景维一个人,她朝服务生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假期过的好吗?”
阮想才坐下,服务生正给她倒水,就听见周景维的话。
按理来说是日常客套询问的话语,阮想认为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周景维的问话,她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挺好的,不上班嘛,肯定是开心的,呵呵。”阮想假笑着回答。
“我还以为美术馆开幕的时候,你会过来呢,伦敦有什么重要事吗,这么远跑一趟?”周景维心里憋着点怨气,还假装和颜悦色。
阮想的心,像是突然吊在半空里一样,整个人都虚浮了。
“呃,之前伦敦的房子还有一些手续和东西没处理完,刚好趁这个空,一起办完。”
阮想说完,就端起杯子喝水。
周景维看到这一幕,眼里的凉意多了几分。
阮想有个习惯,一说谎,就会下意识喝水掩饰。
“你给我介绍的客户是哪家公司?”
阮想适时主动掌握话语权,免得周景维再问东问西。
周景维把阮想杯子里的水倒满,然后道:
“谈不上我介绍,是对方指名要找你,我只是当个中间人罢了,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就知道了。”
周景维三言两语,要说不说的,顺利的勾起了阮想的好奇心,
“指名找我?是不是你那个美术馆宣传他们很满意,所以找过来?”
周景维一直因为开幕她没来的事情,心存芥蒂,阮想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回来后,有去美术馆看过吗?”
阮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话题绕回去了,只好道:
“呃,最近回来事情多,还没来得及,等有新展了,我抽空去看看吧。”
言外之意就是没看,最近也不打算去看。
阮想自觉被人盯着,视线转过去,周景维确实一直看着她,目光沉沉。
阮想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抬起胳膊看表,喃喃自语道:
“是不是堵车了,还没来。”
正说着,包厢的门打开了,来的是一男一女,双方大概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阮想站起来迎接,那男人倒是十分客气,一见阮想,就直接朝她走过来握手。
“阮小姐,抱歉,路上有点堵,我和妻子来晚了。”
那女人也面带微笑伸了手过来。
周景维这才站起来,走到阮想的身旁介绍。
“这位是安德旅游的总裁安林泽,这位是他的夫人李薇儿。”
安德集团是做传统旅游的,旗下的旅行社遍布全国各地,经营范围也是涵盖了国内和出入境旅游。
阮想印象里是没有和安德集团有过接触,包括面前的这两位,也没什么交集。
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对她有些不符合常规的热情,就是谈生意,也没见甲方巴结乙方的啊。
阮想有些摸不着头脑,提了提眉,用眼神询问周景维什么情况,周景维抬了抬下巴,朝门外示意。
阮想顺着看过去,见到一个胖胖的,戴着黄色的帽子,背着小书包的男孩子,瞬间明白过来。
李薇儿把孩子带进来道:
“阳阳,快过来谢谢姐姐,上次就是这位姐姐救你的。”
小孩子虽然腼腆但是也很听话和害羞,软糯糯的说了句“谢谢姐姐。”就躲在妈妈背后了。
安林泽走到跟前道:
“阮小姐,上次sky晚宴上的监控视频我们也看了,多亏你救了我们阳阳,本来当时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应该第一时间过来道谢的。”
“但是因为阳阳当时受了惊,全家的心思都在他身上,等他恢复好,才一直拖到现在,希望你见谅。”
阮想有些不好意思,指尖挠了挠眉头道:
“其实我也没帮多少忙,多亏大家后来及时发现搭把手,还有……”
阮想看了眼周景维,指了下他道:
“后来也是周总救了我,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你们要谢也谢他吧。”
安林泽回应道:
“那是自然的,我们谢周总,当然也谢阮小姐你。”
周景维看说了半天都是谢过来谢过去的,及时打断道:
“好了,别再谢了,快坐下吃饭吧,大人不饿,小孩子也饿了。”
第38章 合作
用餐的时候,安林泽提到自己公司最近要找新的广告公司合作,又听闻阮想在广告上班,不如就顺水推舟,让悠莱负责安德新一年的广告营销。
阮想当然也是假装客气了下,让安林泽不要因为她救了孩子,就做出这个决定。
安林泽肯定也是对悠莱和阮想进行一番夸赞,证明他们确实是有实力,安德选择悠莱,并不是意气用事。
总而言之,一顿饭,要谢人的也谢了,要拿客户单子的也拿下了。
用餐结束,大家纷纷起身,准备走的时候,阳阳背起他的书包从李薇儿身边跑到阮想跟前,有点害羞的道:
“姐姐,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一屋子里的大人都停下脚步,把注意力放在阳阳身上,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阮想半弯下腰去看阳阳,周景维就站在她身后。
阳阳把自己的书包拉开一个缝,手伸进去,然后再拿出来。
阮想看见“礼物”的瞬间,几乎是本能的大叫的一声,然后站直身子,朝后退。
周景维一看清那东西后,在阮想后退的瞬间,他就直接把阮想一把拉过来护在身后。
“姐姐,小白不是老鼠,是仓鼠,它很可爱的。”
一边说一边还要靠近阮想。
阮想已经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整个人躲在周景维身后瑟瑟发抖,感觉到阳阳还要走过来,拽着周景维要往后退。
周景维索性转过身,将阮想搂在怀里,然后扭头对孩子说:
“阳阳,阮想姐姐害怕老鼠,你的心意她领了,东西你带回去吧。”
李薇儿赶紧走到阳阳跟前,将他往后拽了拽,羞愧道:
“阮小姐,太不好意思了,阳阳今天鬼鬼祟祟的,不让我们碰他的书包,我们也没想到这样,吓到你了。”
阮想头抵在周景维怀里,听见李薇儿的话,也没敢抬头,闭着眼,声音颤抖着说:
“我知道了,谢谢阳阳,你,东西,呃,老,仓鼠拿回去吧,不好意思,对不起。”
周景维轻抚着阮想后背,让她放松,然后对那一家三口无奈又好笑道:
“安总,安夫人,你们先带孩子走吧。”
阳阳有些失望的把仓鼠放回书包,“那好吧,姐姐,我下次给你送其他礼物吧。”
阮想还是跟缩头乌龟一样,只敢说话不敢抬头,“不用了不用了,下次我请你冰淇淋,你不用给我带了。”
这顿晚餐结束的时候荒诞又戏剧,安林泽和李薇儿也有些啼笑皆非,最后还是安林泽道:
“那就又麻烦周总好人做到底,替我们夫妻俩照顾好阮小姐,我们先走了,哈哈。”
包厢里很快安静下来,阮想小声询问,
“人走了没?”
周景维一只手还搂在阮想腰间,眼里充满笑意道:
“走了。”
“老鼠呢?”
“在你脚下。”周景维故意道。
阮想又开始尖叫,左脚跳右脚原地蹦跶。
周景维赶紧把人稳住,耐心哄道:
“开玩笑,我骗你的,都走了,没有老鼠,他们带走了,安全了。”
阮想深呼吸了几下,才从周景维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
阮想天不怕地不怕,就偏偏怕老鼠怕的要死。
周景维见阮想的额头上和鼻尖上浮出一层细细的汗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本能的把人往怀里再抱紧了一些。
肢体的触碰往往比语言更有力量,阮想的才平缓的心跳反而愈加强烈,她可耻的贪恋了这一刻,也只能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