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闲的时候,会有意识搜一些燕城幼儿园的讯息。丛安毕竟已经过了三岁,按照中国大多数家庭,孩子后半年是可以准备上幼儿园了。
阮想不能保证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就能把孩子接过来,但是先看好学校,凡事先早做准备。
一礼拜过去,周景维还是没有回来,但是他早晚都不忘给阮想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这种日子反而有点像她还读书的时候,周景维出差的那段日子。
次周周三,阮想去开了一个广告行业会议,下午又和史蒂芬汇合去了熠明律所。
公益广告的成品和一些海报设计已经出来,让他们再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开始准备各渠道投放了。
会议室里,除了阮想和史蒂芬,就是姜静姝还有市场部负责人陈则。
还有一位年龄稍长的女性,是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刘丹,已经很少过问公司的具体经营策略,今天只是恰好来公司,然后过来听听看。
视频和图片播放完后,阮想见他们对成品比较满意,基本没有什么异议。
她原本是不打算再提投放渠道的事情,毕竟为这个已经掰扯很多次了。
但是为了保全自己公司的利益和日后声誉,她想了一下,还是多嘴,
“姜律师和陈总,我再多冒昧的问一句,贵公司有和其他律所私底下有过恩怨吗?”
陈则笑了一下答:
“只要是公司就会存在竞争,大恩怨很少,但是小摩擦是常有的,阮总监是有什么见解吗?”
阮想和史蒂芬对望了一眼,她之前从史蒂芬处得知在投放渠道问题上,熠明内部刚开始也是有分歧的。
两种分歧刚开始不分伯仲,最后还是姜静姝和陈则极力主导的往高级渠道投放略胜一筹。
阮想对对面的三位道:
“两种投放渠道的优劣我也不再多加阐述,想必几位都很清楚。”
“只是,现在网络舆论环境很苛刻,很容易抓住一个小点,大写文章。”
“我怕地广推了以后,有心人会抓住公益广告和高级场所的矛盾点不放,故意抹黑贵公司,然后大加批判。”
“甚至还会把昔日的一些不见得普通人完全支持的案子拿出来强行挂钩,上纲上线。”
“再如果有人花钱雇水军推波助澜,我担心熠明的企业形象会受到影响。”
阮想话说完,对方先是一阵沉默,还是刘丹先打破僵局,
“姜律师,陈总,你们怎么看?”
姜静姝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阮想,然后扭过头对刘丹道:
“刘律,我们是红圈律所,不是随便一个小区住宅楼挂个牌子的那种小律所。”
“如果因为一个公益广告的低级地广,让客户对我们的律所产生廉价感,从而选择其他律所。”
“这样随便一个客户的流失,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要投放公益广告好了,就不用在这里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阮想难得在姜静姝身上感觉到一丝怒火。
“陈总,你呢?”刘丹问。
“刘律,我还是赞同姜律的意见,与其说被有心人利用,我反而觉得悠莱的阮总才是上纲上线,跟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扯皮。”
“阮总监,是姜律师当初坚持把公益广告交给你们悠莱做,但是你们一直和我们持相反意见,一个合格的乙方操守都没有,悠莱就是让你这样的人当创意总监吗?我想我们内部可能要讨论一下,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了。”
史蒂芬有些气不过准备反驳,阮想按住了他的手,笑着心平气和的继续道:
“不好意思,刚才那些话只是我个人不成熟意见,当然还是以你们的决定为准,希望各位不要生气伤了和气。”
基本没怎么发表自己意见的刘丹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早,各位暂时不忙吧。”
大家纷纷表示不忙。
“好,那就浪费各位一点时间,听我讲个故事吧。”
“你们知道我接手的第一个实践案例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大四的时候,二十几年前了,我所在的学校是以政法闻名全国,那时还是冬天,我从学校往外走,被一个十岁左右很瘦小的姑娘拦住。”
“她问我是律师吗?”
“我那时候刚才考过司法,在律所实习,就说是。”
“她说她是这个城市附近村子的人,当时城市化建设,她的父亲在工地上干活出意外死了,但是项目的承包商只赔了5000元,就要息事宁人。”
“小姑娘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和别人跑了,如今父亲也死了,现在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一个爷爷了。”
“村里有人在外面闯荡的年轻人告诉她,可以和工地打官司,提高赔偿,承包商就是看他们一老一小好欺负。”
“但是小姑娘不知道去哪里找律师,而且她也没有钱请律师,但是记得学校的老师说过政法学校的学生出来都在公检法工作,或者当律师,所以让他们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
“于是,这个小女孩大冬天的,走了十公里,从他们村子走到政法学校。”
会议室的众人纷纷认真听刘丹的故事,她中间歇了一下,喝口水,史蒂芬倒是着急,
“然后呢?”
刘丹笑了下,
”然后,然后我就带着这个女孩去了我实习的事务所,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我的带教律师接下这个案子。”
接着她望向姜静姝,
“姜律,你觉得这个案子难吗?”
姜静姝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不难。”
刘丹接过话头,
“是的,不难,我们后来打赢了这个案子,获得了比较可观的赔偿。这笔赔偿金虽然不是什么天价数字,但是如果节约一点,再加上低保,可以保证女孩和她爷爷衣食无忧到女孩念完大学。”
第60章 律所(二)
阮想听着刘丹娓娓道来的故事,她心里大概有了数,知道刘丹的意向了。
她再看姜静姝那不太自然的脸色,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故事背后的含义。
但是刘丹的故事并不止于此,还有后续,
“我和这个小姑娘,断断续续的有联系,后来她念完初高中,考上了政法大学,成了我的学妹。毕业后,也成为了律师。”
“直到现在,每年她打的官司,几乎一半都是免费公益的。我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和选择,并没有完全的坚持当年的初心,但是有人会因为当初借过的一点光,然后去照亮别人。”
“虽然我们熠明是企业,以营利为目的。”
“但是”,刘丹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
“从一开始,既然决定做公益广告,就不要夹杂私心,挂羊头卖狗肉,这太虚伪了。更让我失望的是,你们竟然会在渠道推广上意见不统一。”
“姜律,陈总。”
刘丹开始指名道姓。
“我理解你们对公司利益的看重,或许是因为你们二人家世优越,不懂芸芸众生的疾苦,但我希望,希望你们能多一些悲悯心。”
“见众生,见天地,见自己。”
会议至此,便也算结束定调了,刘丹起身离开时,主动要求加阮想的联系方式。
阮想给她扫码的时候,刘丹却说了句,
“阮总监,我见过你。”
轮到阮想诧异又有些不好意思,
“啊,是吗。”
刘丹嘴上含笑,也不让阮想猜谜,直截了当道:
“在sky珠宝晚宴上,看你见义勇为,真的是人美心善。”
一旁默默整理资料的姜静姝闻言又投去目光,上次珠宝晚宴她也去了,注意力都放在周景维身上,竟然没注意到刘丹的存在。
阮想一听,又是sky的珠宝晚宴,突然老脸一红。
怪不得佛家说要多行善事,积攒功德。
那一次无心之举,她都薅了几次羊毛了。
刘丹离开后,史蒂芬和陈则去修改合同,会议室就剩姜静姝和阮想。
姜静姝刚才被刘丹当着阮想的面敲点,脸上或多或少有些挂不住光。
阮想都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话,也不是怵这大小姐祸水东引,只怕对方来一句,“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那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就犯了,于是干脆闭嘴算了。
“没想到我还真是替人做嫁衣,做到你头上,自己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静姝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文件一甩,坐在椅子上,盘起胳膊。
阮想谢天谢地姜静姝终于不和她虚与委蛇,明明彼此都不喜对方,还得硬着头皮做表面功夫。
不过阮想到底技高一筹,能忍得住,
“反正多谢姜律的照顾,给了这个案子,以后要是贵律所还有其他项目合作的话,我们悠莱甘之如饴。”
阮想收拾好包包,准备撤的时候,姜静姝突然道:
“你爸是不是就像你这样死皮不要脸缠上程阿姨,当凤凰男。”
姜静姝和唐禾不知道是不是师出同门,学的哪一家糟粕,拌嘴拌不过的时候,就要拿对方的父母问候。
要是私底下,阮想说不定就要给姜静姝一巴掌了,但是这是会议室,有监控。
对方又是律师,还在律所,她这一冲动,只会给自己挖坑。
“还行吧,我爸没给我教过,可能这是家族遗传,无师自通吧。”
“姜小姐想学吗,那可能不行,这方面得有天赋,不仅得长得好看,还得招人喜欢。”
“你看着,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
阮想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耸耸肩,装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姜静姝情绪越激动,她就该越情绪稳定。
果然,阮想的话音一落,姜静姝坐都不坐,直接站起来。
“你……”
此时,阮想手机铃声响了。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看,把屏幕对着姜静姝道:
“你说我,接还是不接?”
你上次既然要借着周景维伤我自尊,那我这次就以牙还牙,光明正大。
两人隔着会议桌,姜静姝看着屏幕上周景维三个字,甚是刺目。
下一秒,阮想当着彼此的面,接通电话,放了免提,放在桌上。
“喂。”
“喂。”
彼此打了招呼。
“我回来了,刚下飞机坐上车,你在哪儿?我直接过来接你,然后我们去吃晚饭。”
男人的声音通过免提被放大,稍微有了点失真,但是那语气实在是温柔并且饱含笑意。
让听的人都会觉得说话的人此时心情应当是十分愉悦的。
这一切,近距离的姜静姝也听的一清二楚。
“我在熠明律所。”
阮想回答的利落,让人听不出情绪。
对方稍微顿了一下,“姜静姝那里?”
幸好他连名带姓,没只叫静姝两个字。
“对,下午来他们公司开会。”
阮想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的是姜静姝,而姜静姝,盯的是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好,那你稍微等等,我再有半个小时过来。”
阮想注意到姜静姝因为周景维没有再多提及她而闪过的失落,她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姜静姝也在,要不要叫她一起吃晚饭?”
姜静姝的目光移到阮想身上,两人对视着。
“不了,我只想见你,和你在一起。”
阮想左手拿好包包,右手把桌面上的手机拿起,说了一个“好”字,关了免提,通着电话,从会议室离开。
寂静的会议室,最后只剩姜静姝一人。
第61章 内心舒畅
阮想从会议室出来,就深呼吸一口。
虽然没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但最起码也没让姜静姝有多舒坦。
即使是利用男女感情偏爱的行为有些不耻,但是谁让一开始就是姜静姝先撩者贱呢。
阮想出了熠明事务所,给史蒂芬发了个消息,就直接下了一层。
写字楼一楼有一家蛋糕店,阮想走了进去。
今天难得好心情,冰柜里的各色蛋糕看起来更可爱诱人。
阮想先选一块抹茶口味的坐下来吃,还让再打包几份其他口味的,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等蛋糕最后一口解决完,周景维的车子也就到了。
她几乎是迈着愉快的步伐上了车,先是和前排的司机和陆明打了招呼,说给他们带了蛋糕。
然后才扭头对旁边的男人道:
“周总,long time no see 呐。”
周景维原以为见了姜静姝的阮想心情不会太愉快,但是结果出乎意料。
那份欣喜也感染了周景维,他按了按钮,挡板还没完全升起,就忍不住身子前倾直接吻住红唇。
阮想只是微微后仰,因为突然的吻有些羞涩,但是数日未见的想念和情意胜过羞赧。
于是她也朱唇微启,试着接受,给予回应。
感受到回应的男人,似枯木逢春,从试探变成掠夺,情难自已。
漫长的一吻结束,阮想还红着脸。
男人却抱怨,
“都说要一起吃晚饭,你怎么先偷吃了抹茶蛋糕?”
“给他俩都带蛋糕,凭什么我没有?”
于是心有不甘,又要去吻,字典里仿佛没有浅尝辄止四个字。
阮想只好迫不得已捂住他的嘴巴,嗓子有点干,
“施主,冷静一点,控制住自己。”
晚餐是吃的日料,周景维一早订好位置。
私密的包厢里,只有两人安心用餐。
周景维吃的不多,倒是看对面的阮想吃的很开心。
阮想短期之内,态度的改变其实挺大的,刚开始浑身是刺,不是刺她自己,就是刺他。
如今,像是一杯甜甜的气泡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一同沉沦下去。
“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难道是因为见我?”
周景维故意开玩笑。
阮想咬了一口天妇罗,白了他一眼,
“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具体是因为哪一件事情,但是从熠明律所出来后整个人心思豁然开朗。
也许是自我攻略攻略的好,松了松,自己给自己禁锢的枷锁吧。
阮想把咬了一半的天妇罗,递到周景维嘴边,
“你吃吧,这个不好吃。”
男人低笑了一声,乖乖张嘴接受投喂。
晚饭将用完之际,周景维需要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