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风月——温十九【完结】
时间:2023-08-20 14:44:13

  然而她老神在在,舒舒服服瘫坐在意大利皮革沙发上饮咖啡,等王姓经理拨内部电话,安排金库取保险箱。
  很快,在咖啡见底之前,燕妮等来她的VIP时间。
  王经理服务体贴,态度一流,悉心指引她顺利解锁保险箱,尔后悄无声息退出门去,留下她独自一人享受宝藏开启那一秒的兴奋与惶恐。
  燕妮打开胸腔,深深呼吸,极力抑制住右手的颤动,慢慢拉开保险箱箱门。
  保险箱分上下两层,毫无意外,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美钞,少说也有三五百万,整整齐齐排列在最上端。
  底层放一只天鹅绒小袋,打开来光芒璀璨,几十颗钻石原石闪得让人睁不开眼,亦让人感叹陆震坤够机敏,这些年竟然靠做古惑仔攒出如此厚重宏大家业,谁看见不说一句羡慕?
  可惜燕妮此行目的并不在此,很快,她发现钻石底下压着一只牛皮纸信封,拆开之后果然是薄薄一张镭射光碟,内里不知承载多少惊心动魄大秘密,让梁家劲苦心孤诣六七年只为找到它。
  光碟捏在手中轻飘飘,毫无存在感,轻得让燕妮产生虚无错觉,灯影明亮的VIP招待室也变得魔幻扭曲,仿佛在一瞬间陷入随心所欲梦境,人世间的因与果随性变幻,人与物都失去实体,梦与梦的边界全靠想象……
  隔了许久,她才回到现实世界。
  小心翼翼收起信封,又将手伸向保险箱内一只寂寞许久的柯尔特M2000型手枪,枪身小巧,通体漆黑,装子弹15发,精准致命,简直生来就要为女性服务。
  她在保险箱前凝视这只枪,时间停留三分钟,尔后发出轻轻一声叹,拿起手枪藏在牛仔裤后腰内。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这个动作与陆震坤的习惯有着九成九相似,原来潜移默化之间,她已受他影响,任他潜入她筑到十米高的心墙。
  至于美金——
  她只拿走陆震坤曾经许诺过属于她的数额,其余都与钻石一同留下。
  她爱钱,但无奈贪心有限,对于超出预期的钞票,她并无过多兴趣。
  更重要的是她对未来充满信心,年轻人难免爱做梦,她笃定将来光明伟岸,一定有大把钞票等她去取。
  走出银行大门,燕妮仍旧背着她那只老旧发白的帆布包,只是此刻包里装出千斤担,随时随地都要压垮她。
  她下意识地压低帽檐,环顾四周,尽力将自己掩藏在人来人往潮汐之中。
  但很快,陆震坤接到秘密电话,内容简单,“有人来开保险箱。”
  他轻哼一声,随即挂上电话,独自站在二楼阳台,享受一支烟的孤独时光。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他一贯认为自己铁石心肠,绝不为世俗情感掉一滴泪,但等到今晚,失落感随夜幕一道压在肩头,他竟然痛到直不起腰,只能靠双手撑住栏杆,才勉强撑住这一夜的体面。
  送出钥匙的时候他就猜到有今天,却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他仍然抵抗不住挫败狂潮,撑不起一段破碎真心。
  “叼你老母——”他恶狠狠、咬牙切齿,对住个无尽夜空骂。
  半支烟也弹到半空,落到草坪,火星四溅,恨不能引出火灾,将半座城都烧毁才解恨。
  而燕妮回来时,身上已不见那只帆布包,鸭舌帽也不知去了哪里,长发依旧披散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直到她走在黑漆漆楼梯间,正疑惑今晚为何九点便熄灯时,忽然一声阴森森提问,惊得她魂都要飞走,“你去哪了?到半夜才回?”
  燕妮捂住胸口,摸索着找到开关,“啪嗒”一声,走廊连同楼梯间顺势明亮刺眼。
  她这才看清,原来是陆震坤伸着长腿坐在最后一节楼梯上,一张英俊的脸写写画画都是对她的不满,不知今晚发什么神经,要向她“兴师问罪”。
  燕妮晃一晃手腕上不存在的腕表,提醒他,“现在还不到九点,距离半夜还有三个钟。”
  “你去哪了?”他依旧坚持问。
  “去看医院看宝珠同BB。”她确是才医院待够两个钟头才出发去开保险箱。
  “哼,真是姊妹情深。”
  “多少有血缘。”
  “燕妮——”
  “有事一定要在楼道里讲?”她忙了一天,迫不及待想躺回那张舒适小床。
  “我找到你妈咪徐应子,知道她现在在哪一国,结婚没有,生几个孩子,这些……你想不想听?”他含着烟,朝她挑衅一般恶意挑眉,仿佛手持尖刀的恶魔,与她结下血海深仇,因此才要用最能伤她的利器,狠狠刺向她的柔软心脏。
第119章 香江风月119
  香江风月119
  窗外突然起风,窗户缝隙里钻进濒死的灵魂,正在呼呼呼哀叫,不论声调高低,左右躲不过一个惨字。
  燕妮站在阶梯下,看岔开双腿稳坐“高位”的陆震坤,气势上已然弱三分,更何况他提到徐应子,彻头彻尾当一个解密人,于是只有她求他——
  “你查到什么?为什么查她?”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对徐应子女士相关事物都已经免疫,但事到临头,竟然连心脏顶端那一根细绳都在颤。
  陆震坤却没觉得胜券在握,高高在上,他今夜心烦意乱,情绪不能自控。窗外呼啸疯癫的台风,一阵接一阵仿佛刮在他脑子里,将过去、现在、将来通通掀翻,余下只剩一个念头——抓住她。
  他眉头皱的更深,一双眼黝黑深邃,边缘处泛出幽光,如兽,“我想做就做,没有为什么。”
  “OK,当我没问。”
  她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震坤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一甩手,哗啦啦纷繁飘落,一瞬间铺满十六级台阶。
  燕妮低头去捡,一张接一张,渐渐拾级而上,走到他三级台阶距离下停住脚步,仔仔细细翻看照片。
  照片上的中年“燕妮”一头短发,皮肤略黑,精神矍铄,似乎身条千斤担都不至眨一眨眼。
  她听陆震坤说:“她现在在意大利佛罗伦萨,靠卖画为生,最近刚刚和一个华裔男学生同居,对,就是照片上牵住她的这一个——”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燕妮手上正放置在最上端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不,男孩,清秀可爱,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天真孩子气,而他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正紧紧关注身边抱住一束郁金香的徐应子女士,仿佛她是人间珍宝,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看起来……很相爱……”燕妮不自觉喃喃。
  很快,她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笑,陆震坤叼着烟,眯着眼,对待照片里的男女没有半点尊重,“确实很相爱,半个月前她同意大利厨师也很相爱,再往前赘述,她甚至和你老豆阮益明都很相爱。”
  “有的人爱好广泛,比如你。”她亦抬眼看他,毫不示弱。
  陆震坤被梗在半路,一口气出不来,差一秒又要脑溢血去医院急救。
  无奈调整呼吸,他换个语气,平铺直叙,“十几年前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无所谓——”
  她无所谓,可他偏偏要说:“徐家不算穷,当年为了摆脱你和你那位想要借女儿上位的老豆,徐应子才放假消息,声称自己在那班失事飞机上,你老豆愚蠢,同徐家达成协议,拿到钱就销声匿迹,老老实实养女儿,实际徐应子在欧洲四处流浪,到四十几仍然做艺术家,一半靠信托,一半靠卖画生活。”
  “所以呢?”
  “男朋友无数,居无定所,是个长着亚洲脸的吉普赛人。”
  “噢——”
  “噢?”他学着她的声音,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不满,“就这样?”
  “不然呢?我应当痛哭流涕,感谢你提供消息,然后立刻搭飞机去佛罗伦萨同她相认?”燕妮收起照片,递回给陆震坤,“谢谢,辛苦,人活着就好,我祝她幸福。”
  “你果然是冷血动物,不但我捂不热、养不熟,就连你亲妈的消息都没办法让你掉一滴眼泪。”他摇头,自嘲地笑,对她是爱恨交织,这一刻竟然恨多过爱,恨不能杀死她,对住一具尸体都好过对住个冰冷的活人。
  最起码尸体没能力否定他的爱。
  陆震坤怔怔盯住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燕妮见他不说话,心底里暗暗松一口气,正打算绕开他回卧室。
  然而擦身而过时,他忽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腕骨都捏碎。
  他愈发失控,也愈发沉沦。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中意一个人,自心动开始,等待甜蜜果实,到最后才得知,“望眼欲穿”才是终极蛊惑,辗转反侧之中,只盼着她对那星点光斑似的好就足够,最终个个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时时刻刻盼望着望眼欲穿的“折磨”。
  他恨他自己,卑微如同一只狗。
  他姓李藏着恨,这股恨很快点燃愤怒,熊熊烧灼着他的心、他的脑、他身体里每一根跳动的血管。
  他猛地站起身,拖住燕妮径直往卧室走,途中撞在拐角扶手上,照片散落满地也不顾,他只管冲进卧室,借着惯性将燕妮狠狠仍在床上,连门也不关——
  他站在床脚,她靠在床头。
  她仍然冷静,望着一身紧致黑西装的陆震坤,告诫他,“陆生,我建议你理智一点,最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尝试过理智方式,但是对你完全无效,不如试试发癫,也许你中意男人发癫。”这话他绷着一张脸来讲,竟然溢出清清冷冷黑色幽默。
  燕妮想笑,但很快意识到当下并不合时宜,因此只能紧紧抿住嘴角,望向他,“你换个方向去想,我对亲生母亲都不关心,所以对你的态度,已经相当和善,甚至超出我预想。”
  她这样解释,他胸口那蓬勃燃烧的怒火竟然被一瞬间扑灭,余下的灰烬里噗噗速速全是委屈。
  他委屈,怨恨,爱而不得,浑然是一位陷入爱情的痴男子。
  屋外的风越发狂,很快雨也开始鞭挞墙面,发出砰砰砰类似心跳的声响。
  他的心也乱糟糟,理不清,道不明,却好在欲望笔直而干脆,从不需遮掩。
  他松解领带,褪去衬衫,露出堪比健身画报一般紧实美好的上半身。
  燕妮闭上眼,想起照片上徐应子女士沐浴在罗曼蒂克氛围下的表情,她推测她们大约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徐应子放纵恣意,享受当下,而她计划谨慎,野心勃勃,从不让自己沉沦与任何事,任何人。
  然而…………
  床垫震了一震,滚烫的,炙热的皮肤贴过来,沉甸甸身体也压在她柔软小腹上,她闻到熟悉的味道,一种霸道的孩子气的可爱。
  “燕妮,燕妮…………”她仍然闭着眼,听见他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念着他的真心和爱,虔诚似十四世纪古老教徒。
第120章 香江风月120
  香江风月120
  混乱中谁都不记得去开灯,屋内空气纷纷乱乱,搅和着湿哒哒的爱与恨,仿佛一座浑浊泥潭,一层层拽住双腿,逼你堕落。
  好在窗帘在边缘飘飘荡荡,似女鬼裙摆,让她想起肥佬导演曾经怒吼过,“女鬼拍三级片更劲道,更多人追捧,你们不懂男人!”
  原来男人饥渴如斯,就连阴气森森荷尔蒙都急不可耐一口吞下。
  恍然之间,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仿佛在水底,又仿佛在水面。
  身体轻盈,手脚酥软,头也昏沉沉,似一尾鱼。
  明明在水底活得自由自在,却偏偏被他打捞上岸。剥光了鳞片,拽去鳃,强行展览一身细皮白肉,似玉又似雪,莹莹泛光,其实是水珠子凝结,一碰就散。
  要命的是,她上半身柔韧,下半身袅娜,不必故意讨好,已足够让身上的男人梦生梦死,神魂颠倒。
  要到此时才了悟,原来床上造梦,也凭天赋,更何况还有一双夜明珠似的眼睛,风平浪静时也蒙一层微微润水壳,风吹来涟漪散,欲语泪先流。
  类似陆震坤这般凶猛自负的男人,对此更是生长出喧天占有欲,他的想象力直到她与人牵手拥抱为止,再延伸下去,他已经翻过身去找枪——
  他不能容忍失去,不能承受分离,即便他内心清楚明白,他征服不了她,却克制不住想要将她当成一颗璀璨珠宝,收在保险箱内,拒绝向世人展出。
  他摸索着、探寻着她柔软细嫩的身体,许多次,仍然如第一次,兴奋着,心噗通噗通乱跳,呼吸也急促得仿佛在赶马,越来越快,亦越来越急。
  等不了。
  不管她是闭眼或是睁眼,他只凭借飓风闪电时那一点点光,找到她玫瑰色口唇,低头吻住她——
  然而意外,太意外。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她牵起嘴角,似乎在笑,不知是笑他的愚蠢,还是笑他幼稚。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感官的极致享受挤压他的思考空间,他无能得仿佛四肢被困的囚徒,全因她忽然间翻身趴到陆震坤身上,三秒钟之前离开他的唇,也在天地颠倒之后重新回到他身体。
  呼吸——
  他几乎忘了呼吸。
  无数次的第一次,是她主动吻住他。
  仿佛永远捂不热的的唇瓣,与他的紧贴在一起,一段突如其来的极致蛊惑令久战沙场的陆震坤也忍不住咽一咽,突出的喉结上下颤动,如同他粗糙而干裂的灵魂。
  幸得一场及时雨,他竟然活过来。
  尔后心甘情愿被她摁在身下,虔诚似膜拜一般伸手捧住她的脸,不等她反应,已经将舌尖递过去,不似往常的勾引或侵占,更像是一头乖顺绵羊,不等主人发话,便小心翼翼奉上身体。
  而他等来的,是燕妮轻启牙关,放他进来,却又忽然间戏耍一般轻轻咬在他滚烫颤抖的舌尖上,令他身体为之一颤,神魂也不知堕落在何方。
  她笑起来,洋洋得意,是一只跨坐在他腰上,奸计得逞的狐狸。
  “疼不疼?”她问他。
  陆震坤双眼迷离,微微夜光中只看得见她妖冶却纯洁的轮廓,浑身上下只剩一只保险箱钥匙,幽幽闪光。
  那只钥匙,锁住的是他的心。
  他抚摸着她腰侧凹陷的线条,哑着嗓说:“不疼,这种时候,你就是要杀了我,我都不反抗。”
  “真的?”
  “真的。”
  “那试试——”
  她俯下身,贴近他,嘴角带笑,眼底却藏着暗光。
  忽然间她两只手合握在他脖颈,湿漉漉嘴唇贴在他耳边,“怕不怕?嗯?阿坤,怕不怕?”
  一声又一声,似地狱恶魔,游蹿至人间作乱。
  他索性闭上眼,等咽喉上那双柔韧有力的手一寸寸收紧,一滴滴挤走他胸中所有氧气,同拧毛巾一个样,慢慢悠悠,循序渐进,一心一意送他下地狱。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竟然仍在怨恨,他对她千好万好,恨不能掏出心脏献给她把玩,然而她杀他时竟能毫不手软,半点情分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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