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盛遇没看她,只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明显。
他伸出手从后方穿过她的后颈,把她圈住,大手从另一头覆盖在她的侧脸上,指尖无意划过她的肌肤,有点痒。
他稍微低了下点头,下巴尖蹭到了她的发顶,声线因为在深夜里多了几分浑沉:“真的不困?”
许听芜的头皮宛如蹿过电流,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不然干嘛这么撩。
盛遇执着于让她休息一会儿,主动屏蔽了她的暗示,最后一次把手覆盖在她头上,揉了揉:“快睡。”
然后就收回了手。
许听芜心里意犹未尽,还有点小不满,都不接受暗示了,就不能多摸会儿?
可恶。
她有些故意地在他肩上动了一下,头发蹭过他的下巴,然后像撒气一般,把手“啪”的一下甩在他的膝盖上。
要是以前,她根本不敢做这种事情,这无疑是在向盛遇挑衅。
把他弄不耐烦了,他直接把她推开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她做完之后,本来有些凶巴巴的气势,一下子就变得怂怂的,一动也不敢动。
她视死如归地紧闭双眼,等待盛遇宣判她的“死期”。
谁知道,他仅是轻轻地帮她把垂在他膝盖上的手臂移开,抬了起来,往旁边放。
等等,好像不对劲。
许听芜猛地睁开眼,发现盛遇把她的手臂,放在了他身上。
于是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树袋熊,把他给环抱住了。
她过于震惊,不禁颤抖,手往下落了一点,被他迅速而霸道地……按住了。
啊啊啊啊,这这这,这特么谁还能睡着。
她现在根本不敢动弹,一个是因为舍不得,另一是因为她近乎石化了。
就这样内心惊涛骇浪了一段时间,许听芜终于抵挡不过困意,安定下来,迷迷糊糊睡去。
车不知道开了多久,司机忽然急促刹了一下车。
许听芜从梦中惊醒,迷蒙着双眼,动了动脑袋。
她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得半死。
原来她在睡梦中做的事情那叫一个大胆,不仅把他抱得更紧了,而且整个人都往下压,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马上坐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地目视前方,问司机怎么了。
盛遇这时才缓缓睁开眼,也皱着眉往窗外看。
“没事,刚刚前面有只猫跑过去了。”司机说。
车已经驶进了云槐镇的地界,她已经看到镇上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的轮廓。
时间接近凌晨四点,月亮隐没在云层后方,天空黑得无比纯粹,云槐镇沉迷在黑夜中,似是酣睡的稚子。
经过这一番动静,许听芜的睡意也没了,打量起了窗外。
盛遇也没继续睡,而是揉了揉脖子和右耳。
司机开始和他们聊天,不过都是许听芜在回答。
“小同学,你们是一起出来跨年的把?”司机后来问。
许听芜笑着说了声“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在经历过社会百态的成年人面前,未成年时期和异性有着近距离接触,会本能地心虚。
司机笑了一声,竟然爽朗地说:“我高中也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他开始了忆往昔峥嵘岁月,倒把许听芜弄得更加别扭了,毕竟“也喜欢”这三个字,不就众目昭彰地说他俩关系吗。
许听芜偷偷看盛遇,他竟然神色很柔和。
车从云槐镇主干道往南边区域行驶,路过中央广场,道路又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这会儿还会堵?”司机觉得好奇,“云槐镇放假也不该这么热闹啊。”
许听芜不太熟悉这里,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盛遇好像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反应很剧烈,犹如惊弓之鸟。
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初遇后不久,他趴在桌上睡觉,桌子不小心被同学重重地推了一下。
他神经紧绷地坐起来,眼睛很红,呼吸也沉重,展现了全然的戒备心。
汽车在一个路口拐过弯,一栋装修豪华的建筑正灯火通明,门外豪车列队,门口还铺着红毯。
衣着光鲜的社会名流们似乎在庆祝着什么,他们簇拥着阶梯上一位气势不凡的男人。
男人怀里搂着一位妖娆的美女,他说了句话,举起了酒杯。
许听芜看见,盛遇的眼睛一直落在男人身上,身体颤抖,像是经历了极度恐怖的事件。
第54章 【054】触摸·再摸会儿呗~
盛遇只是看着他,目光又惧又冷,手捏紧了,拳头上青筋鼓起,形成一条条暴戾的脉络。
许听芜有些担忧,伸出手去碰了碰他。
盛遇忽然像是从呆滞中抽离,受到极度惊吓那样,猛地抽回手,把她的手甩开。
她的手撞在座椅后背,发出了撞击声。
他看了过来,这才皱起眉,盯着她的手,神色越来越凝重。
许听芜知道他生气了,揉着手背,忙着道歉:“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飘了,盛遇明明很敏感,她还在他本来就不对劲的时候碰他。
刚才有些忘乎所以,下次该长记性了。
少年的眼眸带着无法掩饰的烦躁,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了,现在一直盯着她的手背。
许听芜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烫出几个大洞来,她遮遮掩掩地:“盛遇,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
盛遇没回应,抬起手,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背,细腻冰凉的感觉在她肌肤上滑动,顿时勾起一股颤栗。
路过这段繁华拥堵的路段,车窗外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少年的目光读不出情绪,他的睫毛似乎是在轻颤的,像极了受到惊吓的蝴蝶扑簌翅膀。
之后一段路,他一直都没说话了,许听芜知道他不高兴,而且跟那个男人脱不开关系。
她没问,想安慰他,于是对他弯起嘴角:“盛遇,很快就天亮了,说不定可以看到日出诶。”
她不笑的时候会有冷感,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双自带风情的桃花眼,会更加拒人千里。
但是一旦笑起来,眼眸微勾,嘴角弯弯的,就是另一番肆意张扬的样子。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初升的太阳,温柔且热烈,仿佛拥有用不完的力量。
盛遇的唇线紧绷,他没有应答,只是偏过头来,注视她的眼。
他再次无言抬起手,在她眼尾旁边,轻轻碰了碰,之后慢慢游离,仿佛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不过很快,他收回了动作,静静端详她,目光专注。
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她脸庞上缓慢移动,目光就像是一双丹青手,描摹着她的五官。
许听芜觉得他现在情绪不太高,想逗他开心,于是直白表露了心境:“再多摸会儿呗。”
盛遇果然不解地抬了下眉,有些迷茫。
许听芜现在不敢碰他的手,只敢指了指:“多摸会儿呗。”
少年愣了几秒,随后扬唇,嘴角被她逗起一个很轻很浅的弧度。
他果真抬起手,再次碰了碰她的眼角,指腹一遍遍在她眼尾扩开的地方流连。
盛遇不善于表达,顺从她的话就是最大限度的宠溺,她知足了。
他一直都很有边界感,冷冷的,他触摸时也和他禁欲的气质一样,只在一个地方徘徊,绝不逾越。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指尖忽然在她唇角柔柔地点了一下,正好是他唇瓣碰过的那里。
许听芜一下子就回忆起那个犹如梦境一般的轻吻,平复好的心情澎湃起来。
她的脸刹那间发烫,盛遇应该也感觉到了,昏暗中,她听到了少年一声低笑,很轻,浸润在夜色中,厮磨着她的耳朵。
许听芜大梦觉醒,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烟花大会上亲她是故意的,现在触碰她的嘴角也是故意的!
她被撩拨得哑口无言,喉咙被遏制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遇放下了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休息。
车辆在小镇的街道上一路畅通无阻地穿梭,窗外掠过一座座黑色肃穆的低矮楼房。
少年的侧脸沉默,轮廓像是万物永寂后挺拔而孤独的山脉。
许听芜靠在离他有一点距离的靠背上,默默望着他,偷偷伸出手,在嘴角那里碰了碰,回味着那个梦幻的吻。
回到宏济诊所已经快到破晓时分,许听芜悄悄从侧门进入,踮着脚做贼般上楼。
顺利来到三楼的房间,她给盛遇发了消息:「现在该说晚安还是早安呢?」
一夜未睡,本该倒头进入梦乡,她根本毫无睡意,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往外望。
漆黑深沉的天在边界处泛着蓝,云槐镇将醒未醒,等待黎明即起的太阳。
在只有天与地看得到的地方,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在嘴角那里勾了一勾,偷偷品尝了属于她的糖。
激动的感觉让许听芜从五点到七点舅舅起床,还没入睡。
她沐浴后出来,刷新了几遍手机,还没收到盛遇的消息。
难道已经睡了?
这不是没可能,于是她又切换了软件,把今天拍的照片存在另一个私密的相册里。
在备忘录里写下:「01.01,亲了嘴角」
做完这些,她下楼去帮舅舅做早饭。
舅舅好奇:“姑娘,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听芜说了时间,他诧异:“那么晚,你不困吗?去睡会儿吧,下午跟我们去爬山。”
许听芜捧着杯子,手指轻轻在杯壁上摩擦,笑说:“我还不困,困了再睡。”
总不能说因为她约会了回来太激动了吧?
舅舅对她的交友情况过问得少,他很民主,觉得许听芜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
去市里玩,他也以为是和一群同学一起,所以没多问。
她在餐桌边吃早饭,刚拿起一片吐司放进嘴里,无意间瞄向电视,看到了早间新闻。
新闻画面正是今天路过那栋豪华建筑时,功成名就的男人举起酒杯的画面。
不过新闻上,并没有他旁边那位婀娜的美女,也没有那么奢靡的排场。
新闻下方有一段标题:「等来正义!G市著名企业家蒙冤入狱半年,终无罪释放……」
当时从车窗往外看,视野比较局限,没看到那栋建筑上写的什么,现在新闻视频上的画面更直观一些:
——「盛世豪庭」
企业家风尘仆仆,眼里满是坚定,对镜头说:“我对云槐工程案逝去的工人表示深痛哀悼,作为云槐镇的企业代表,我已妥善安顿他们的家人……”
这一新闻对于没经历过社会的少女来说,就犹如那栋奢华的房屋,她只能看到其恢弘的一角。
不过企业家的名字倒是让她警惕了起来,他也姓盛,盛遇的盛。
许听芜点开盛遇的微信,刷新了几次,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她翻来覆去编辑消息,最后发了个:「我来找你。」
第55章 【055】过往·或许她想得太简单
太阳初升,阳光照在东南街颓圮的墙葛,白色墙面历经霉雨后透着干涸斑驳。
许听芜来到小江包子铺,江逢已经在张罗生意,给一位拾荒的大妈递去了装好的馒头。
他见到许听芜,笑着招了招手,依旧热情。
许听芜这会儿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手语,示意她是来找盛遇的。
江逢安静地比划:「他不在。」
许听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来到店里,找到正在坐着休息的江路。
江路自从上次被烫伤之后就一直很虚弱,也没办法帮江逢搓面,只能坐在他身后帮他看炉子。
许听芜把手机递给江路,上面是那位企业家的照片,问:“你们认识他吗?”
如果这个人和盛遇有关系,作为他们关系那么亲密的朋友,应该会有印象?
谁曾想,江路竟然茫然地说:“不认识。”
他还问了他哥,江逢也摇头。
许听芜更加迷惑了,于是开门见山:“你们能和我说说盛遇吗?”
之前她碍于他的经历,一直避免提到他的过去,怕触碰到他敏感难过的地方。
不仅如此,她也没有朝江家哥俩打听过盛遇的事,也是担心会让他们感到不尊重不自在。
江路听到这,本来温和的神色闪过慌乱,很敏感地看向了一边。
许听芜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是因为担心盛遇,迫不得已才来问你们,盛遇现在还没回我消息,他看到这个人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她越说,越觉得大脑混乱。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两兄弟的情绪说不定比盛遇还不稳定,她还来揭人家的伤疤。
许听芜哑声,站起来,真诚地道了歉,准备转身离去。
“遇哥人很好。”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江路慢慢说,“小时候我和哥哥被送到福利院,遇哥已经在了。”
许听芜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听他继续往下。
江路有些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江逢,江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很温柔地笑着。
“我和哥哥总被欺负,是他保护我们。”说到盛遇,江路很真诚,也很感激,“很多人都想领养遇哥,他为了我们留下来。”
应该是怕她介意什么,他马上补充:“姐姐,遇哥人真的很好!他八岁等到了亲生父母,跟他们一起走了,他和我们不一样的!”
许听芜抿了抿唇,问:“后来他有跟你们说过他家里的事吗?”
江路摇头:“他没说过。”
“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江路再次摇头:“遇哥从不给我们说这些,只告诉我们他过得很好。”
许听芜怕他们多想,一直带着笑意,等到走出门后,神色才凝重下来,觉得或许之前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猜测过盛遇的身世。
一开始她以为盛遇展现出来的阴郁和警惕性是来自于儿时在孤儿院的经历,以及后来为了保护江家兄弟不得不打架斗殴。
她也查阅了资料,戒备心很强、有领地意识确实符合在孤儿院长大的儿童心理,所以没多思考了。
但她好像一直忽略了,盛遇回到亲身父母身边后经历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他在亲生父母身边过得不好呢,或许给他真正伤痛的不是在孤儿院的经历,而是后来呢?
他失去控制发疯一般扑向游乐园那个男人,一拳一拳砸向他的脸……
种种细思恐极的事件串成一条线,许听芜的眸子闪过错愕,心口剧烈起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