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女性,无论在多冷的天,都喜欢穿超短裙,露出两条老寒腿。
因此许听芜也学着搭配超短裙,白皙纤细的腿下蹬着一双马丁靴,大腿根部的领域过分诱人。
“这样穿好看吧?”
“……嗯。”盛遇盯了几眼,沉闷地说。
他不会干涉她穿什么,但是一旦外面有人对她多看几眼,他就表现十足夸张地把她挡在身后,以行动宣誓主权。
现在许听芜坐在长椅上,他解开围巾,盖住她的大腿。
一片枫叶从两人中间无声掉落,盛遇将枫叶捡起,静静观察它的叶脉,随后夹在书页中间。
他们后来还去了瑞士,在利马特河畔仰望苏黎世大教堂,远处阿尔卑斯山脉巍峨耸立。
偶遇了一对新人结婚,小夫妻刚好走出教堂,放飞一捧气球。
盛遇来了兴致,小跑着去解下一只挂在树枝上的气球,送到她手里,让她也放飞。
他好像很喜欢这里,尤其钟爱喂苏黎世湖里的白天鹅。
许听芜在他蹲下来喂大鹅时帮他拍照,他竟然很配合地看了过来。
“这张不错。”她笑声洋溢地指导他的动作。
等到把注意力从他面部移动到他手上时,她这才问:“盛遇,你喂的什么?”
盛遇看了眼手上的面包,很诚实:“你的早饭。”
“……”
那一年,他们去了很多国家,不过盛遇最喜欢的还是国内的雪山和大海。
他好像就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精灵,在雪山垭口屹立,与景色融为一体。
远处高山环绕,身披白雪,黄昏时峰顶日照金山,他身上佛光万丈,仿佛有开天辟地的力量。
他们征服了很多山,时常在翻涌的云海上凌跃,等云开雾散时,看脚下踩的江河湖海,体会前所未有的自由。
不过碍于他身体,他们后来还是去了低海拔的地方,找了个不知名的小岛住下。
这里四面环水,日照充沛,他们傍依在沙滩上,看日出和日落。
退潮带走日光,海水卷起月亮,直至岛屿的光芒全部遮蔽,他们仿佛两株缠绕的藤蔓,命运紧紧相依。
在小岛上住得最久,许听芜就是在这里爱上了去海里游泳。
盛遇不太能暴晒,所以总是在旁边的遮阳伞下躺卧,吹吹海风。
她在海里屏气,一段时间后冲出海面,对他肆意挥手大笑,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泛着光泽。
盛遇凝望她,冲她勾了勾手指:“回来。”
她一身湿漉漉地走向岸边,趴在他身边,就着水汽氤氲的眼看他。
“怎么啦?”
他勾起她湿润的下巴,冲她笑,眼眸的弧度安然惬意,随后俯身和她热吻。
岛上无人,他们总是寻找最原始的方式来朝彼此索求。
有时是在沙滩上,有时在丛林间。
有一晚,盛遇在大汗淋漓之后拥抱住她,让她埋在他胸膛之前。
他胸腔下一颗炙热的心脏猛烈跳动,用力拍击她的脸颊。
他手指勾过她的眼角,嘴唇扬起浅浅的笑:“听芜,我很开心。”
许听芜忽然眼眸带泪,抬头望向他:“你开心就好。”
一个月后,他们如约回了首都,盛遇需要去接受下一次治疗。
暴雨连绵,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单行道车辆绵延成弯曲的长龙。
车内寂静,仅有雨刮器时不时运作发出重复的声音。
堵车耽误了后续行程,小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就没中断过。
“对,麻烦稍等片刻,路上堵车。”
她像一只机器猫,接电话时还点头哈腰的,一个劲道歉。
应该是让人等急了,对方的态度不算好,小唐抿着唇,硬着头皮陪笑。
许听芜略微皱眉,扯过她的手机,简明扼要对电话里说:“我是许听芜,现在拒绝接手贵公司的案件。”
本来就是回云槐镇一趟,律所里顺便给她派了份轻松的活,她一开始没打算接。
看了眼窗外路边的标牌,还有两公里到云槐镇。
她直接取了副驾上的伞,抱了一捧向日葵,推门而出。
小唐焦急地想要跟随,许听芜让她先回镇上,在酒店等她。
她撑开伞,在暴雨如注中迎着寒风前行,走了一段公路来到西岁山脚下。
上山的大路被封了,她只能走小道。
高跟鞋不太方便,陷入了泥泞中,许听芜脱下鞋,扔到一边的草堆里,捧着向日葵,开始爬山。
西岁山来过好多次,沿路的风景她熟稔于心,暴雨冲刷山体,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后来,她索性扔掉了雨伞,将向日葵小心地护在怀中,拽住拾级而上的锁链攀登。
她的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脚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哪怕是春天也刺骨寒冷。
有几次摔倒,她膝盖和手掌都磨蹭出了血迹,她咬着牙重新站起,雨水淋湿面庞,模糊她发红的眼眶。
她不能停,需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山顶。
爬了大概三个小时,她终于狼狈地看到了顶端的风景。
雨此刻也停了,许听芜一身衣服已经满是泥泞,四肢僵硬,她跌坐在原地缓了好久,最后朝一棵大树下走去。
苍翠茂密的大树被冲刷干净,片片绿叶在落日余晖下宛如金鳞。
她抚摸大树下一块石头,将向日葵放在脚下:“盛遇,我来等你了。”
暴雨已经把蒙尘的石头洗净,她指尖一遍遍勾勒着,露出淡然温存的笑意。
她坐在石头前,头轻轻倚靠,幻想着和他一起看辽阔平原。
“生日快乐。”她笑说,“我都快忘记自己多少岁了,你知道吧,年满三十后,我就很不想记起年纪。”
一缕春风从树叶罅隙拂过,像是探出了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是你吗?”许听芜抬头望,忽然笑了。
树叶飒飒低吟,太阳渐渐西沉,落了一片盛大的余晕,在她身边徘徊不定。
她独自望向落日,感觉有什么声音在风中飘,温柔一如当年。
第118章 【112】终章·他的诗与海(大结局)
许听芜是第二日清晨才下山的,满身雨水和晨露,把小唐紧张得不行。
她去浴室里泡了个澡,睡得昏昏沉沉,后来经小唐提醒,她才起身。
今天要去出席一个剪彩活动,她穿着稍微隆重些许。
云槐镇东南区域,如今焕然一新,曾经老旧的东南街有了新的名字——「见遇街」。
这条街被打造成公益社区,有幼儿园,养老院,福利院……最大的出资人就是许听芜。
见遇街的理念非常简单,少有所依,老有所养。
「见遇福利院」门口搭了小舞台,有小朋友在上面表演节目,后来市长和镇长轮流致辞。
他们说,感谢许律师多年来的法律援助。
感谢她建立的盛遇基金会,每年都收到一笔落款为“盛遇”的捐款,他们用这些钱建设了见遇街。
他们说,他们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孩子。
他们还说,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孩子被社会抛弃。
许听芜接下一捧鲜花,在众人的掌声中起身鞠躬道谢。
剪彩时,她给旁边始终留了个空位,说是留给了福利院的院长。
活动结束后,她去福利院里参观,现在院里已经有一些小孩,是从隔壁镇送过来的。
他们过来和许听芜打招呼,亲切地喊她“妈妈”。
她挨个摸他们的头,和他们拥抱。
有人告诉过她,他们很敏感,要么她不要去关心他们,要么就雨露均沾,不然会让小孩们彼此妒忌。
所以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们每个人都抱过来。
其中有个小女生过来拉她的手。
她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但她不会说话。
她细腻小手轻轻握住她的大拇指,揉搓许听芜的大拇指指背。
许听芜笑着回应,也勾过她的手指轻抚。
这是后来,在她强烈追问下,盛遇受不住她的攻势,才告诉她的。
手语表达爱意的方式,是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抚摸这只手的拇指指背。
他则是直接摸她的拇指指背。
小女孩被抚摸之后,腼腆笑着跑开了,转身去抱住一名老师的腿。
那名老师瘦瘦高高的,转过身来,扶住她,弯下腰和她用手语对话。
「小心一点。」
小女孩:「想要江老师陪我们玩。」
江逢起身,带她和一众小朋友去旁边的游乐区玩玩具了。
走的时候,他看向她问:「你来吗?」
许听芜摇头,说自己再一个人走走。
福利院里需要护工和老师,江逢被她请了回来,专门负责照顾这些说话不便的孩子。
江逢已经结婚了,老婆也是福利院的义工,夫妻两人帮她把这里照看得很好。
她在福利院里闲逛,走到院长办公室,推门进去。
一张原木质的办公桌前,摆着崭新的姓名牌,她拿起来,指尖沿着上面的盛遇二字描摹。
后来小唐找到她,正看到许听芜对着名牌黯然神伤的一幕。
小姑娘敲了敲门示意:“许姐,律所来电话了。”
“嗯,我待会儿回。”她放下名牌,嫣然一笑。
小唐目睹了平时看起来独立自强的偶像独自伤感,有些不可思议。
她很想问点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后来就看到偶像和一位男性用手语说着什么。
小唐觉得,偶像不愧是偶像,精通的语言还真的多。
许听芜离开前对江逢说:「我去过西岁山了。」
江逢抬手:「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情绪都在眼神里。
「照顾好他们。」
「会的。」
江逢送她离开,在门口,她要上车前,他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转身看去,笑容淳朴的男子对示意:「谢谢你。」
「从前,今天,都谢谢你。」
许听芜笑着摇头,没有多言,要谢的人,应该是盛遇。
要谢谢他,她爱他,所以为了他,平等地爱着这个世界。
窗外风景在倒退,许听芜眼前的云槐镇逐渐模糊不清,她攥紧了手指,仰头看车顶,让自己平复好心情。
“许姐,喝水吗?”小唐帮她拧开水杯。
许听芜接过水杯后道谢,喝了一口。
小唐壮着胆子问:“许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许听芜的情绪此刻无比内敛,上一秒还看着略微伤感,现在又刀枪不入了。
她轻笑一声,看向小唐:“想听八卦?”
小唐连忙摇头:“不敢。”
“哪天等我不工作了,给你讲故事。”许听芜笑说。
她说完,拿起一份文件仔细阅读,马上又投身入工作状态了。
小唐瞅了眼,是一桩公益案件。
偶像的案子大多都是经济类的大案,但她也会经常免费接一些公益性质的案件,尤其是家暴类,她非常上心。
之前有一桩案件,还直接推动了国家在家暴这块法律上的完善。
小唐默默打量起这位漂亮的女性,觉得她在自己心里的高度又上升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许姐,你得救多少人呀。”小唐真心实意说。
许听芜动作一顿,没有破绽的神情,泻出些许伤感。
她眺望窗外,自嘲笑道:“我最想要救的人,都留在了过去。”
如果说在下属面前,许听芜表现得还算坚强,但遇到旧友时,她又是另一翻样貌了。
赵飞萤约她在市里的酒吧见面,两人谈起过去,都不由得感慨良多,因此没控制住量,喝多了。
赵飞萤已经结婚,但又离婚了,她当初的老公出轨,被她发现暴打了一顿后告上法庭。
“小听芜,我谢谢你。”她和她碰杯,“特么,我连离婚的官司,都是你帮我打的,你真的是我的神。”
许听芜醉意熏熏摇头:“不客气,话说,嗝……你以前咋没告诉我,你家是搞丧葬一条龙的呢。”
“我不敢啊,我就你一个朋友。”赵飞萤说到这委屈巴巴地,“小时候他们都不跟我玩,说我是瘟神,我就只能骗骗你。”
“胡说,肖书桀不是爱跟你玩吗。”
“你不懂。”赵飞萤摇头,借着酒意大声哭出来,“我知道他喜欢我,但在一起,就不能当一辈子朋友了……”
许听芜年满三十依旧不太能理解她这种想法。
她知道要是秉持此观念,她怕是一辈子都追不上盛遇。
毕业之后,她情绪很少外露,今天却在酒吧里暗自伤感。
酒吧里唱着情歌,还有人求婚,赵飞萤的哭声给这次表白多了点喜剧色彩。
兴许是过于哀怨,当事人过来提醒,敲了敲赵飞萤的桌子:“美女,能不能收敛点儿,咱气氛在那呢。”
许听芜不高兴了,醉醺醺抬起头,一本正经:“小朋友,哪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哭?”
但她还算清醒,觉得过于悲伤确实破坏人家小年轻的气氛,于是碰了碰不省人事的赵飞萤:“走,换个地儿。”
赵飞萤趴了几秒抬起头,一抹满脸的泪水,起身,搭上那人肩膀。
她指了指许听芜:“哥们儿,认识她吗,知名大律师,以后离婚要打官司可以找她帮忙。”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家干殡葬的,子承父业,有需要可以找我。”
“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说完,捞起手提包,扛起气若游丝的许听芜,疯疯癫癫往外走了。
她们换了家酒吧,继续下一场活动,这家酒吧唱的民谣,旋律偏伤感,两人垂头不语。
过了片刻,赵飞萤往杯子里吹气,看向许听芜,试探地问:“盛遇去世那么多年,你就没想过……”
本来还醉醺的许听芜,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把耳朵蒙住,反应很剧烈。
“他还活着!”她皱眉摇头,表情又醉又痛苦,“他只是离开家了,让我不要找他……”
她坚定地反复说,他只是离开家了,只是出去玩了,没有去世,他还活着。
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是被她深埋心底,她不敢回想。
盛遇是在她大三那年,有一天悄悄从家里离开的,什么都没说。
那时他的病已经很重,小时候抽血的经历让他血液质量不高,火灾诱发了骨髓病变,这种病……
所以她大一结束才会休学,陪他全世界玩了个遍,之后他坦然接受治疗,情况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