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素来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德妃还非要去挑衅,这下可是丢了面子了。”
梁九功在旁边一听这话,心里直咂舌,他一听便知道,皇上,这是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明面上是两不相帮,可实则这心里还是偏着宜妃的。
不然哪里会用这种无奈的语气说宜妃,当初说德妃的时候可是说德妃年纪大了胡涂起来。
两相对比,宜妃真是深受皇恩啊。
德妃那头是直接叫永和宫交了人当替罪羊,半点不给德妃分辨的机会,也不去管她的名声,合宫都知道是德妃算计不成。
而到了宜妃这,却是吩咐梁九功封锁消息,不叫这事传到宫外去。
就算偶有碎嘴子的传到了宫外去,也只是传些德妃的乱七八糟的闲话,这里面可没有宜妃半点影子。
康熙感叹了一句后,便转头对着梁九宫说道:“宜妃这报复的手段也太幼稚了些,从前我还道老九这跳脱性子是随了谁,原来是随了她。”
梁九功笑着回道:“是极,宜妃娘娘虽然性子直,但是心地却是好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坏心眼,就算是有时候心绪不平报复回去,也不过是这样的幼稚的小手段而已。”
康熙抬手握拳堵住嘴,笑了两声,显然也是觉得宜妃这手段又是幼稚又是好笑。
他随口问道:“这要是德妃还是心思不平,想要报复回去,朕这后宫不会乱起来吧?”
梁九功心思一转,便抬头笑道:“皇上,您放心吧,德妃娘娘不会如此不识大体的,这事儿本就是永和宫那边先开的头,宜妃娘娘报复回去也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想必从此之后就能消停多了。”
梁九功走近,给皇上奉上一盏茶之后,劝说道:“皇上,这民间门常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想来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康熙点点头,面露赞同,“这话确实不错,朕这个家翁啊也是难当。”
经此一战,宜妃大获全胜,德妃败退回永和宫,因为没有了什么招数,也不好在此时再出手,德妃只能谎称自己因着天气转热便身体不适,龟缩养病了。
德妃那头躲了,这事却还没过,惠妃和平妃都跟着宜妃参与了这件事情,按理来说,这两个人也都算是苦主,毕竟德妃散布的消息里都涉及到了大阿哥胤A和太子胤i。
两人偏帮着宜妃,也是应有之义。
太子知道了此事,也不过是无奈的笑一笑,他这姨母也只不过比他大四岁,性子还不太稳重。
康熙十六年,平妃进宫之时,才将将十岁,还是带着奶娘进宫的。
太子知道平妃是因为他才如此不平去帮了宜妃,心里虽然熨帖,却也少不得去皇阿玛那里打探消息,免得皇阿玛心里对平妃姨母有什么不满。
正巧苏州出了件大事,他可以拿去与皇阿玛请教,顺带着跟皇阿玛打听一下对平妃的态度是否有异。。
太子到了乾清宫门口,就吩咐叫太监进去禀报。
他悠哉的站在乾清宫门口,神态自如,跟自己家一样自在,可不嘛,这不就是他的家,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还会使这里的主人。
乾清宫外的的大臣并不少,许多都是有事情过来跟皇上禀报,于是便在此处等待,或是一会把折子亲手递上去。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事情的大臣们看到太子来了,便纷纷过来见礼。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臣等参见太子。”
太子眼睛极明亮,记性也好,眼睛看了一眼有位眼熟的御史,他还记得上次监国的时候这位御史还参奏过他擅自处理京城布防。
可是后来转头又上书赞美他德行出众,于国之大事万分上心。
这些大臣啊,嘴里一时一个样子,什么话都叫他们说了。
太子抬手免了他们的礼,说道:“不必多礼,诸位大臣都是来此办公事的,继续去做就是了,不必因为过来给孤行礼耽误了时间门。”
进去禀告的小太监不过走了几步,跟着梁总管汇报了一声,梁九功就进去禀告了。
康熙听见了,便立刻叫太子进去了。
这便是皇太子啊!
太子身姿挺拔,一派清风朗月之态,抬脚迈进乾清宫,在外等候的大臣纷纷躬身对着太子的背影行礼。
康熙手里的折子还没放下,抬眼看见太子迈步进来,“过来坐着吧。”
他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想叫太子行礼。
太子却老老实实的拱手弯腰,说道:“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轻笑了一声,胡子抖了抖,心情显然很不错,“这般多礼做什么?”
太子与其他诸皇子不同,他自幼由康熙亲自抚养长大,并没有什么养母之类的。
能够照拂太子的,除了太皇太后,就只有太后有这个资格。
其余妃子见了太子,甚至要向太子行礼,哪里有资格照顾太子?
亲手带大的儿子当然与众不同,是以康熙对太子的感情更深,远超诸皇子。
太子从前进乾清宫,也从来不是每次都需要行礼的,不过是小时候教导礼仪之时,康熙对他严格要求。
而等到后来大了些,太子需要频繁出入乾清宫与皇上讨论政事的时候,康熙便不要太子那么频繁的行礼,有些时候这些礼仪反而浪费了时间门。
自从索额图被撵出朝堂,康熙自觉自己与太子之间门的隔阂已经消失,便恢复了往日的慈父模样。
而太子反而没有让这道隔阂消失,仍然是毕恭毕敬的行着礼。
太子行礼之后笑道:“外面那么多大臣看着呢,儿臣总要做好表率,礼不可废。”
“过来坐着吧,正巧这还有十几封奏折,你也来帮朕看看,朕也偷偷懒。”
说罢,康熙起身,抬起双臂转转腰,活动活动筋骨,叫小太监把奏折搬到太子用的桌子上。
太子也点点头,直起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批奏折。
等到奏折批的差不多了,两人又就苏州的事情聊了几句,才逐渐由政事转为转为平常话题。
太子也便开了口,抬眼试探着看着康熙的表情,谨慎道:“儿臣听太子妃说,近日后宫中似乎是不大安稳,就连姨母也牵涉其中,儿臣实在惶恐。”
康熙缓缓神,这才明白,太子今天过来的意思,想必是要问问平妃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他抬手拍拍太子的肩膀,安慰道:“平妃虽然闹腾了一下,但是也不过是那点小事罢了,不值当你担忧什么。”
太子看着皇阿玛脸上慈祥的表情,像是索额图被撵出朝堂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忍不住抬手握住康熙的手,轻声道;“儿臣只是觉得……”他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康熙疑惑皱眉,问道:“觉得什么?”
太子眸子恢复沉静,低声道:“儿臣只是有些羡慕,宜妃娘娘那般的维护九弟。”
太子适时的流露出了一些脆弱,他今年正好还不到三十岁,因为年岁还不到,还没有开始蓄须,仍是个面容稚嫩的青年,可他的神色间门已经有了很多的稳重,眉宇中天皇贵胄的冷淡。
康熙一时间门有些恍惚,他好像许久都没有与太子这样温情的交谈了。
太子与其他诸皇子不同,他是唯一一个出生后便没有了亲额娘的人,不仅没有额娘,太子也没有养母。
看到太子因为没有额娘在后宫中护着自己而感到失落,甚至是羡慕其他的弟弟们有自己的亲额娘护着。
康熙想到的不仅是与自己结发夫妻的赫舍里氏,更有着许多年来太子成长的一点一滴。
靛青色常服的青年,身材修长,兼具贵气和傲气,睫羽颤动,他沉静的眼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像是孩童时代,因为功课不合格的黯然,又像是那许多年少时多次询问起自己额娘的期盼和失落。
他在这一刻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太子,不是被朝臣夸赞处理政事稳固如泰山的太子,而是一个儿子。
一个在父亲面前流露出自己最真实一面的儿子。
康熙定定的看着他……
眼前的青年是他的嫡子,是他的太子,是他自幼一点一点抚养长大的孩子,是他江山的继承者。
太子对朝堂的所有理解全出自于他的教导,明白他所有的政治策略。
太子也十分赞同并理解分化上层八旗贵族,拉拢下五旗成员,即使索额图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他也是赞同分化八旗贵族的那些策略。
康熙的心陡然软了下来,索额图退出朝堂了,只要索额图不再教唆太子,便算了吧。
他拍拍太子的肩膀,“你额娘在天之灵,能看到你如今这般出色,也是心中慰藉,朕总算不负她。”
太子扬起脸,他在多年前就已经长得比皇阿玛还要高,而如今却做出了这样的姿态,期盼着说道:“皇阿玛再与我讲讲皇额娘吧。”
康熙的回忆回到了从前,语气温柔起来,“你皇额娘……”
索额图退出朝堂,太子不再坚持,皇帝太子重归于好,这对朝野上下都是件好事。
牺牲一个索额图,能让皇上和太子不再打擂台,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心里并不如意,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不如意
宜妃经此一战,大获全胜,还全身而退,而关于德妃的种种流言,在某一日戛然而止。
因为德妃所出的五公主,被皇上赐婚留在了京城。
额驸选定的正是佟家的舜安颜,佟家是皇上的母族,煊赫逼人,甚至有着佟半朝堂的称呼。
这称呼不是空虚来风,而是有着切实证据的。
佟家在本朝有一百零八位京官,五百八十八位地方官员,这等的富贵,都是出了一个当皇帝的外孙带来的。
可见皇上这门亲事选的极好,把自己喜欢的女儿嫁给了自己厚待的母家。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对于皇帝来说也是如此。
哪个孩子他见得多?自然就多几分感情。而即使是亲儿子,若是许久不曾相见,那感情自然也淡薄了。
而对于康熙来说,五公主是养在太后处的乖巧女儿,贴心又懂事。
他每隔两三日便要去太后那里请安,自然见五公主次数很多,对这个女儿也多几分偏疼。
他这才给五公主选定了一门在京城的好亲事,叫她不必去嫁去蒙古。
五公主身体算不上健壮,康熙也怜惜这个女儿,担心蒙古环境恶劣叫她承受不了。
康熙是如此想的,心里还十分满意这门婚事,德妃却不然。
这对于五公主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她能够留在京城,不必嫁去蒙古,有疼爱自己的祖母在宫中庇护自己,定能生活顺遂。
对于佟家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能够尚公主,可是天大的荣耀,又一次增添了佟家的光彩。
对于太后来说是一件好事,自己心疼的孙女不必远离自己,能在京城看着她成婚生子。
可这事唯独对德妃这个亲额娘不是件好事。
因为佟家他不只是皇上的母家,还是孝懿皇后的母家呀!
再想到前些日子那些传言,德妃眼前一黑又晕过去了。
而宫里人提起五公主这门婚事也不再是一味的艳羡,而是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孝懿皇后皇后和德妃,嘿嘿嘿嘿。
宜妃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而跟着宜妃娘娘打了一次很好的配合的李星晚则不再考虑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有一件好事正在发生。
“真的吗?”李星晚惊喜地问道。
她仰头绕着胤K转圈圈,高兴的不得了,两只手抓着他的衣服蹦来蹦去,“真的吗?真的吗?”
像个可爱的鸟宝宝一样叽叽喳喳,胤K爱的不行,抬手揽着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着。
“真的真的。”
“皇阿玛今日下的调令,要把岳父从苏州调回来进户部,如不出意外,岳父应当是户部左侍郎,原本的户部尚满尚书快要致仕了,等待个几年,说不定能再升上一层楼。”
“嘻嘻,”李兴晚笑着道:“我倒不为了我爹升官高兴,而是想着他能到京城来,我也能看看他和娘亲,以前远在苏州,只能寄几封书信,而如今爹爹到了京城,咱们就能常见面。”
“嗯……”胤K思索道,“岳父倒是能常见,岳母可就不一定了”,
“啊,为什么呀?”李星晚惊讶的问道。
胤K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红漆火印的,递给李星晚,“你瞧瞧是怎么回事,今日送信的传的话,说是岳父已经上了朝廷的官船,岳母还在苏州没跟着来。”
李星晚皱着眉,伸手拆开信封,就着光一瞧。
哦?
江南盛产绸缎,各种绣品更是被广泛推崇,卖向许多地方,甚至沙俄和一些从海上来的传教士都会特意购买带回国。
江南一带踹坊盛行,在踹坊工作的雇佣工人被称做“踹匠”。
踹坊,又称“踹布坊”、“踏布房”,是当一种经营棉布整理加工的作坊,踹坊的负责人称为“包头”。包头从布商那领布后,发给踹匠压碾加工,给付工资。
踹匠的工作主要是,先将漂染过的棉布卷上木滚子,在石板上上压重达千斤的凹字型大石,然后一名踹匠手扶木架,足踏大石的两端,左右往来滚动,这样能使布质更加紧密光滑。
这其中的一个行业弊端就是,布商在拿到加工好的布料之前是不会给银子的,而包头为了周转的开,往往会拖欠工资。
踹匠的工资不是由布商直接给的,而是由包头发的。
包头压迫太过导致踹匠没有工钱拿,今念踹匠发动了踹匠大罢工,上千人响应。
他们联合在一起,声势震天,甚至让包头回避,各踹坊主束手无策,踹坊陷入停工的境地将近六个月之久,规模之大前所未有,苏州69家棉布商人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苏州知府上奏称:“变乱之势,比诸昔年尤甚”。
李星晚看到爹爹的信上写道,本来是不欲管此事,全交由苏州知府的。
李煦虽然管着织造,但是并不能插手此事,织造管的是供给京城的绸缎绣品等,最重要的工作是探听江南消息加上李煦手上还有政和关税的差事。
这些应当是由苏州知府全权处理的,但是在李煦闭门不出期间门,突然接到了调令,皇上已调他入京城进户部,苏州之事就与他无关。
那么白瑛此时以白家的名义出手,也就不需要避讳了。
白瑛虽然也想跟着丈夫上京去,还能看看女儿,但是实在是舍不得如此好的机会。
就连李煦也觉得夫人要是跟着自己走,可就太可惜。
于是两人便决定,白瑛留在苏州处理商事,李煦先进京述职。
原本李煦在苏州为官,白家又是当地的地头蛇,两相结合,势力本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