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侍卫进门,“大人,有人送信过来,请您乔装出门一叙,说是有太子有关的事情要告诉您。”
索额图皱起眉,去请了太子手下的人帮忙,太子虽然身边伺候的奴才换了,但是其余的人还在,随意的指了一个侍卫去帮索额图,任凭他去了。
侍卫联络了驻守行宫的禁军,从运送物资的东南门,将换了衣裳的索额图捎带出去了。
索额图到了地方有些疑惑,“你是?”
青年转身,笑容和煦,躬身拱手,“下官高其倬,见过索大人。”
第69章 翁婿
索额图皱眉看着眼前的青年,这人是谁啊?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容貌清秀,年纪虽轻却自有一番风度,在大名鼎鼎的索相面前也能神色坦然。
甚至在索额图仔细打量的时候,还能张开双臂自然的给索额图瞧瞧。
索额图神色不变,心里依然明白许多,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高其倬伸出手引着索额图往里面走,“索大人,请。”
索额图再次打量一眼,从青年的肩膀到手腕处,神色便放松下来大步迈进屋子。
他刚才瞧出来了,原是个文弱书生啊,即使现在他已经年老,但是这种文人,他一手能打两个,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两人在屋子里坐定,屋外有索额图的心腹守着,倒也不怕什么。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个青年是不知道那方派过来的人,给他设局陷害。
可是当高其倬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别人手下的人,他合该是太子的拥趸啊!
高其倬亲自起身给索额图倒上一杯茶水,“索大人应当很好奇老爷子为何突然叫您过来吧。”
索额图抬眼去瞧的,老爷子说的就是皇上,这小子倒是谨慎,半点不漏话柄。
“你知道?”
“下官有些想法,不知道大人您认不认可?”
索额图眯起眼睛,“说来听听。”
高其倬没有放下茶壶,而是转到自己这边,水流倾泻而下,撞击在碧青色的杯壁上,随着水流的声音,缓缓道出的是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少爷受到太多拥戴了。”
传入索额图的的耳朵里,太子受到太拥戴了,他终于正视眼前这个青年。
“江南汉人多,文人们都学孔孟之道,太子备受拥护。”
大清国土广阔,相比于前朝,几乎是两倍以上的国土,诺大的国土上民族众多,但是少数能够影响全国的富裕地区都是汉人居多。
而与此同时,入关多年的满人接受的也是儒家文化的熏陶,平时使用的几乎都是汉字,唯有重大场合才会满蒙汉三种语言书写。
在这片土地上,嫡长子继承制起于商末,定于周初,延续几千年宗法制度的核心之一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嫡长子指的就是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即使前面有庶长子,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嫡长子。而太子从序齿之后的排序来说,他就是皇上的嫡长子。
一个太子,这对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文人来说可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要不皇上当初怎么会立太子呢。
还不是因为撤三藩有很大的危险性,一个不小心就会断送整个江山,康熙果断的立太子,就是向全天下的汉人做出保证,你看,朕是遵守儒家的思想的,朕的继承人是按照汉人的方式定的。
满人的传统继承习惯的是诸子均分,分的多寡,全由父亲决定,而遗产是留给幼子的,这个幼子和蒙族、藏族的小儿子概念不同,这个幼子泛指所有在父亲死的时候还没成年的儿子。
而康熙立了太子,这一举动展现了民族融合,表明了他是大清的皇帝。
皇上南巡好几次了,江南的大小官员已经十分熟练于接待皇上,但是太子不同啊,这可是太子啊!难得一见的太子,他们能不激动吗?
仅是在江宁一地,觐见太子大小官员就有四百多人,可不就招了皇上的眼睛。
而且太子处置极好,接见官员不以民族官位区分,而是根据他们所管理的事务,每天召见不同的人,一边召见官员了解情况,一边还能陪着康熙接见士族乡绅。
甚至还能在离开江宁的当天就呈上折子概述当地的情况,指出不妥之处,衬托的一同随行的直郡王胤A仿佛一个莽夫。
太子乔装跟随皇上一同寻访民间的时候,他性情温和,言语亲切又不失威严,对待举人秀才指点文章,鼓励其精进,对着年老的乡绅也能俯身听其言语。
不论太子是不是装的,人家姿态是做到位了,不少官员那可是眼睛冒光的看着太子,感觉太子就是符合他们想象的完美储君,一窝蜂的冲上去觐见。
高其倬将南巡一路上太子的表现和官员百姓的反应一一说出。
索额图越听越骄傲,没错!与太子就是这样优秀。
但是高其倬话锋一转,“所以索大人,你明白老爷为什么叫你过来了吧。”
索额图正听的高兴,却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因为老爷忌惮少爷。”
高其倬点点头,“没错。”
他看向索额图,端起自己茶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含着冷厉,“索大人,你应当知道自己的名声吧。”
太子党的普遍想法是,太子完美无缺,索额图是个搅屎棍,而大阿哥胤A那边刚好相反,全都认为明珠是老奸巨猾,大阿哥莽撞。
不能分出那种名声更好,但是在人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的年代,也能看出两个党派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索额图一听便怒了,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名声,那关他高其倬什么事!
“你有话便直说,老夫还不至于一点违逆之言都听不得!”
高其倬眼眸中一缕幽深闪过,“所以你就该知道您能为少爷做些什么呢?”
索额图拧眉不解,他能为太子做什么,索额图很肯定,他能做的一切他都做了,不论是压制直郡王的势力,还是为了太子反驳皇上的意见,他什么都做过。
“你什么意思?”
高其倬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大人只要知道有很多人,虽然没有表露什么但是心里是支持太子的就够了。”
“下官高其倬,是户部一个小官。”
索额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用高其倬自己介绍,索额图也听过这个名字,好似之前黑龙江等地的粮食播种是由这个人负责的,是……李煦举荐的。
他没见过这个人,所以一见面才会疑惑,听他说出名字就已经想起来是谁,但是他好似记得这个人娶的是明珠的孙女啊,怎么会跑过来跟他说这些?
索额图盯着他,开口道:“你要什么?”
高其倬淡淡回答道:“大人不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就够了。”
即使他不说这句话,索额图也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他只要知道高其倬是支持太子的就足够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索额图既然知道此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回去便直接告诉了太子。
太子微微一愣,沉默半晌,“你先出去吧。”
“殿下!”索额图上前一步,忍不住焦躁。
太子直接躺下翻过身,面朝着里面,不愿看见索额图,他只听见站在床边的索额图气呼呼的喘着粗气,随即转身离开。
太子听着关门声,没有任何动作,自己伸手把被子盖好,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人在局中有时候是看不清自身处境的,但是有时候人在局中是不愿看清这处境。
一缕消散的自语飘散在寂静的房间里面。
……
在京城的众人最先等到是皇上的御驾,太子直到半月后病愈才返回,与此同时,索额图跟着太子刚回到京城就被关在自己府邸内不得外出。
太子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每日上朝,朝堂的气氛诡异到让人窒息,只有得到皇上喜欢的高士奇混的如鱼得水。
高士奇在康熙十年入国子监,试后留翰林院办事,此人出身贫困,生于浙江一个村子,一路进京为官也算是有点运道。
康熙二十八年冬日解职归故里,康熙三十三年奉诏入京,充明史篡修官。康熙三十六年以母亲年老为由乞归。
康熙四十一年,皇上南巡召见高士奇,连续多日寸步不离。
因着索额图和高士奇的旧怨,许多官员都跟索额图说过可能此人有所挑拨。
索额图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旧怨,他瞧不起的人多了去了,那里记得高士奇是谁。
再说了,高士奇作为皇上十分喜欢的一位臣子,一来不是出身高贵的,二来不是文采出众。
高士奇可不是两榜进士出身,就能挤掉那么多人在供奉内廷,他瞧不起一个靠嘴皮子上位的小官有什么问题吗?
康熙南巡之后舍不得高士奇,便下令擢升高士奇为礼部侍郎,高士奇本想拒绝,但是听闻索额图被关在府里,外面还有禁军看着,高士奇一琢磨,这索额图应该是出不来了,便乐呵呵的接受了旨意。
又是一日朝会结束之后,皇上宣高士奇到乾清宫讲史。
胤K正在跟八哥说话,没来及走远,听见了梁九功的传召,有些好奇,“这高士奇真是有才华?皇阿玛这么喜欢?”
八阿哥胤T瞧了那边一眼,小声道:“不太清楚,但是听说高士奇涉猎广泛,称不上大家,但是够得上杂家的称号。”
胤K点点头,“这人挺奇怪的,上次在宫里碰见了,他还绕着我和十弟走,好似我俩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胤T闻言皱眉,拍了一下胤K的肩膀,带着他转身往宫外走去,叮嘱道:“你老实一点,离那个高士奇远远的,那人不是个好相处的。”
胤K疑惑,“嗯?”
胤T抬手抚着他后背,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最后道:“这人擅逢迎,固然跟索额图不睦,但是不代表他就是与索额图相反的人,知道吗?”
胤K漫不经心道:“知道知道,我肯定离他远远的,不过嘛,除了我老丈人以外朝堂上能有几个人品好的人。”
他一句话就把胤T弄的无语了,胤T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九弟这是认真的?李煦可是有名的老狐狸,玩死人都不带眨眼睛的,还人品好呢?
胤T刚要开口就听见胤K一声招呼,“哎呦,岳父大人!”
胤K一溜跑过去,那边真是刚刚从乾清宫出来的李煦,李煦摸着胡子跟胤K道了一句好,“王爷这是要出宫?”
李煦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把皇子当成自己女婿,而是当成王爷来尊敬。
胤K也不在意,“是啊,今天我俩过去你府里用晚膳。”
李煦笑呵呵的,“是嘛,这是下官的荣幸啊。”
“晚上加个八宝鸭啊,星星最近喜欢吃那个。”
胤T看着两人,你恭敬的叫我王爷,我亲切的叫你岳父,笑呵呵的商量晚上吃什么,说着明日岳母就到京城了等等。
胤T是又无语又气的直笑,最后只留下羡慕。
胤K可不知道自己的好八哥再一次被他给整无语了,他正在李煦的府里自在的吃吃喝喝,等着岳父给他讲讲最近是怎么回事。
翁婿两个说话也没避着李星晚,对于聪明人来说,多知道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第70章 主动请缨
李星晚是个爱吃零食的,即使在书房听着她爹和小K说事情也没放弃她固定的饭后水果和甜点。
李煦神色凝重讲上头皇上忌惮太子,她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突突两下把籽吐在小盘子里。
李煦道:“虽然如此,但是皇上甚爱太子,轻易不会发难,这才有索额图代为受过。”
李星晚拿起蜜瓜汁子和糯米混合做成的小点心往嘴里送了一个,哇,糯糯的。
“现下索额图拘禁府内,恐有变故。”
她拿起桌上的南瓜子磕了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李煦陡然停了下来,额头蹦出十字来,“李星晚!”
李星晚吓的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爹,胤K也放下手里盘弄的珠串,一脸疑惑的看着李煦,顺便还从李星晚手里偷出她刚才磕的南瓜子,趁他不注意仰头倒进嘴里。
“啊!你还我南瓜子!”李星晚哀嚎一声,扑上去就要掰他的嘴。
“混蛋!我磕了好一会的!”
胤K两口咀嚼下去,握住李星晚的手,笑嘻嘻道:“咽了咽了。”
李煦额头青筋暴起,受不了了!这两个小混蛋能不能正经一点!
“都给我坐下!”
一声怒吼,两人终于不再闹腾各自坐好,李煦看着两个人满脸乖巧的表情,心累的很。
“你们俩是个什么打算?”李煦冷静下来问道。
他也想给女儿女婿安排好路线,但是谁叫这两个人都是不听话的,一个比一个主意歪,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万幸两人还算聪明,也有几分运道,不至于叫他太过操心。
胤K看了李星晚一眼,正经起来,“岳父,倒不如说说您是如何想的。”
李星晚也扭头看着她爹,她其实也很好奇,她爹是怎么想的,选择支持谁。
李煦抬眼,神色淡淡,捋着自己的胡子,“老夫不过是忠于大清,尽忠职守罢。”
李星晚辶辶耍她爹怎么在家还装谜语人啊。
瞧见闺女撇嘴的李煦瞪了她一眼,人家都是儿大不由娘,她这是女大不由爹啊!
她也不想想,她是亲闺女,他自然是处处想着她,但是九阿哥不是啊,九阿哥不过就是他的女婿。
别看他调到京城以后,翁婿两个相处的跟知己一样,但是李煦心里是没把这个女婿当成自家人的。
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皇子把他当岳父看待当成家人,皇子能有什么损失,他只会拥有一个帮助自己的岳父,拥有一个把他放在心里的福晋,甚至还有一个经商有道的岳母。
而他呢,他们李家要是真把皇子当成自家女婿,那就真是脑子进水了。
就以现在朝堂上的诡异氛围,真有什么祸患到头上,他们李家倾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九阿哥呢,九阿哥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是太子的弟弟,他即使倒霉了大不了就是关在自己王府里面。
李煦面上笑眯眯的和这个皇子女婿相处很好,实际上可是没与他交心呢。
定郡王胤K自己一个人就是一艘大船,扛的住风浪,即使破损了也无性命之忧,可他们李家不过是一艘小船,即使装饰的再华丽抵御风险的能力也没有胤K高。
李煦看向胤K,意味深长道:“最近广东水寇猖獗,皇上甚是忧心,王爷若是有心不妨主动请缨,护佑百姓。”
胤K挑眉,呦,岳父大人这是要他自己避开京城的事情。
他略一思量,知道自己从李煦这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抬眼笑意盎然道:“好啊,多谢岳父提点。”
两人同李煦告别之后便直接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