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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书房读书的岳兴阿可不知道自己额娘对自己的担心,虽然对于小家伙而言,上书房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地方陌生,里边的人他可不陌生呀。
虽然岳兴阿不管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都是和他的保成哥哥关系最好最亲近,但是这不代表他和其他的哥哥(弟弟)们的关系就不好的。
嗯……
至少岳兴阿没觉得有哪儿不好的。
不过……
岳兴阿趁着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瞅了四阿哥一眼,一眼,又一眼。小家伙觉得好奇怪哦,不知道四阿哥为什么对他脸臭臭的。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岳兴阿虽然年纪小,但是他之前进宫的时候是见过四阿哥的,所以对他还有些印象,也记得他们之前的关系是好好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在关系上变得更加亲近了(从表兄弟变成了继兄弟),在相处的时候却反而变得生疏了。
尤其是今天,四阿哥见到他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岳兴阿想不明白,原本见到自己和四阿哥(还有三阿哥)分到一块读书,他还很高兴呢。
是的,因为康熙给岳兴阿启蒙了小半年的时间门,所以小家伙的学习进度可比五阿哥还有七阿哥要快得多了。在先生检查完岳兴阿的学习进度后,就决定将他和三阿哥还有四阿哥放一块。
四阿哥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岳兴阿的目光,在他又一次偷看自己的时候猛地转头,当场把岳兴阿给抓个了正着。
没有防备,突然被抓包的岳兴阿眨了眨眼睛,先是冲着四阿哥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然后咻的一下把自己的脑袋转回去,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四阿哥见状,在心底里轻哼了一声,然后把脑袋转了回去,心想被他抓包一次,他不会再偷看他了吧?
事实上确实是不会。
第一次偷看人被抓包的岳兴阿都被吓到了,哪里还会再偷看四阿哥呀?不过小家伙还是想搞清楚四阿哥为什么对他脸臭臭的,所以下午在校场见到四阿哥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岳兴阿想了想就跟了上去。
“岳兴阿,你要去哪儿?”致远本来就是岳兴阿的表哥,进宫给他当哈哈珠子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四个哈哈珠子里面和岳兴阿关系最好的那一个了。
“唔,我要去找四哥哥啦。”岳兴阿奶声奶气地道,“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听到岳兴阿最后那句话,致远就不好意思阻拦他了:“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岳兴阿摆摆他的小手,“我很快回来的。”
致远一听,也就没有阻拦了,但是他哪里知道,他现在跟岳兴阿分开,等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第96章
知道岳兴阿晚些会带着他的四个哈哈珠子一块回坤宁宫,所以宁素特意让林忠多做一些小孩爱吃的点心来招待他们。
将宁素那么上心,柳芽笑道:“等岳兴阿阿哥他们回来见到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不是么,这不仅仅因为宁素让林忠做了那么多小孩爱吃的点心,更因为宁素有这份心。
宁素闻言,笑了笑道:“那最好,我都怕岳兴阿会因为上书房的规矩大,学业重,上了一天学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读书这件事情上面的耐心,宁素是十分了解的,并没有多少。
所以宁素就盼着岳兴阿会因为自己的四个哈哈珠子,还有上书房那么多的哥哥们而坚持去上书房读书。
宁素现在的想法和当初还是一样的,她想让岳兴阿读书,压根不是想让他读出个前程来,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开拓思想,增长知识,摆脱愚昧罢了。
毕竟岳兴阿如果没有一定的智慧的话,那么就算宁素给他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给他留下了金山银山,那也是没用的。
因为早晚有一天会被人骗走。
所以宁素想着,就算岳兴阿觉得上书房的规矩大,学业重,哄她也要哄着小家伙别打退堂鼓。
不过……
“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宁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我怎么感觉今天下午我的右眼皮总是在跳?”
“不可能。”柳芽斩钉截铁地道,“不是说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吗?”
“嗯?”
宁素看向柳芽,心想她要不要听听她自己说了什么?
“不对不对。”反应过来的柳芽道,“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到底哪个跳财?哪个跳灾?”宁素都被搞糊涂了。
柳枝一针见血地道:“这个得取决于您哪边的眼皮在跳了,主子。”
听到柳枝这话,宁素忍不住笑了,尤其是见一旁的柳絮和柳叶也赞同地点点头后,更是觉得搞笑。
她正想说什么,结果就见齐东神色难看地带着双喜进来了。
见双喜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宁素的心猛地一跳,不等她问出口,双喜见到她便直接跪下道:“娘娘出事了,主子磕到头已经昏过去了!”
宁素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抬脚就往外跑,路过双喜的时候顺手把他拉了起来:“岳兴阿现在在哪儿?”
双喜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既跟着宁素往外跑,边跑边道:“主子现在还在校场。”
宁素一听,已经顾不上询问双喜为什么岳兴阿会磕到头,松开他的手臂便朝着校场的方向跑去。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正是北京城最冷的时候,坤宁宫内有地暖,所以宁素即便穿着单薄都不成问题。但是在室外就不行了,现在这种天气稍微薄一些的斗篷都扛不住寒风,更别提宁素还穿得这么单薄了。
只是宁素现在一心想着受伤的岳兴阿,哪里顾得上什么冷不冷的?她甚至就连皇后的威严都顾不上,因为这会儿的她不是大清的皇后,只是岳兴阿的额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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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素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赶到校场的时候,康熙已经比她要更早抵达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通知康熙的,而乾清宫和校场的距离又比坤宁宫和校场的要更近一些。
康熙不仅比宁素要更早抵达校场,甚至他连太医都让人请来了,这会儿正在给岳兴阿包扎伤口。
本来康熙就因为岳兴阿受伤一事导致脸色难看了,这会儿见宁素竟然衣着单薄地出现在校场,脸色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
“你们怎么伺候你们主子的?”康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搂住了宁素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吩咐梁九功将他的大氅拿过来。
“嗻。”梁九功应了一声,连忙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大氅交到康熙的手上。
瞧吧,他就知道他特意将万岁爷的大氅取来肯定是有用武之地的——
哪怕万岁爷不用,皇后娘娘也肯定用得着。
毕竟岳兴阿阿哥在皇后娘娘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梁九功那是亲眼所见,深有体会的。
当然了,梁九功认为宫里的人应该和他有同感才对,所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竟然把手伸到岳兴阿阿哥的头上了?
没错,岳兴阿阿哥确实不是万岁爷亲生的儿子,但是他是皇后娘娘如今唯一的孩子呀,而皇后娘娘是谁?那可是万岁爷执意要娶的女人。
说句肉麻一点的话,皇后娘娘现在就是万岁爷的心尖尖没错了。
所以对岳兴阿阿哥下手,四舍五入跟得罪万岁爷有什么区别?
反正在梁九功看来,压根没有任何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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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宁素压根感觉不到冷,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岳兴阿的身上。
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身上甚至沾着他的血,宁素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捏紧了似的,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要不是有康熙在一旁搂着她,宁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站稳。
等太医给岳兴阿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后,宁素急切地上前出声询问:“太医,岳兴阿的伤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岳兴阿阿哥伤在脑袋上,奴才已经给他止血了,从伤口面积上来看,岳兴阿阿哥伤得不算严重,只是……”
太医停顿了一下,倒不是他想要故意吊人胃口,而是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适合。但是再怎么不适合,他也不可能不说的,他道,“只是具体的情况得等岳兴阿阿哥清醒后才能够做出确切的判断,毕竟单单从表面伤口,奴才没办法判断岳兴阿阿哥究竟伤得有多重。”
虽然太医说得不算太明显,但是宁素还是听懂了,毕竟她曾经也磕过脑袋,甚至如今都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
偏偏岳兴阿和她一样,也是磕到了脑袋,现在他还在昏迷中,所以谁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像她一样,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康熙哪怕贵为天子,这会儿他也没有办法跟宁素保证岳兴阿醒来之后不会出现别的问题,不过……
“岳兴阿会没事的。”康熙捏了捏宁素的肩膀,出声安慰她道,“这孩子对你那么孝顺,又怎么舍得让你为他伤心难过?”
康熙这句安慰的话其实有些空洞了,但是偏偏宁素听了,却奉为圭臬:“没错,你说得对,岳兴阿会没事的。”
“我是他额娘,他要是敢把我给忘了,看我不赏他吃一顿藤条。”
别看宁素最后一句话说得凶狠,实际上还没说这句话之前,她的眼眶就已经发红了。
说完狠话之后,宁素又看向太医,问他,“我现在可以带岳兴阿先回坤宁宫吗?”
毕竟校场是给人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而不是给人休息的,没有地暖不说,就连炉子都是现烧的,所以宁素想着带岳兴阿回坤宁宫,让他能够更好地养伤。
不过太医却拒绝了宁素的提议,他斟酌着道:“人的脑子是非常复杂的,在没有确定岳兴阿阿哥的伤势之前,奴才觉得最好不要再随便移动他。”
虽然说这里的环境肯定是比不上坤宁宫了,但是至少比刚刚在室外的环境要好。刚刚移动那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外面天寒地冻的,哪怕岳兴阿脑袋上的伤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他要是一直躺在外面的话,只怕冻都能冻死他了。
宁素也不是一着急孩子就失去理智的人,听到太医这么说,她也没有勉强:“好,那我就先在这儿陪着岳兴阿,等他醒来。”
说着,宁素扭头看向了康熙,后者和她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不等宁素开口说什么,他就冲她点点头道:“你放心吧,你先陪着岳兴阿,我去查清楚岳兴阿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好。”宁素不是不想自己亲自去查,而是比起亲自去查,她现在更想陪在岳兴阿的身边,等他醒来。
至于查清真相这件事,她相信康熙不会让她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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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自然是不想让宁素失望了,对于岳兴阿第一天来上书房读书就出了这种事情,别说是宁素了,就连康熙也感到心痛和愤怒。
要知道岳兴阿即便不是他的继子,那也是他的学生,见他平时跟个小牛犊似的活蹦乱跳的,现在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康熙看了怎么可能不心痛?又怎么可能不愤怒?
安抚好宁素的情绪后,康熙沉着脸往外走,让梁九功将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带到正堂。
作为大清的天子,康熙平日里哪怕面带笑意,也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别提现在他沉着一张脸,眉眼里都透着一股怒气,更叫人感到心惊胆战。
不过这样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看到这样的康熙,在他面前跪了一排的龙子凤孙和哈哈珠子都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事情统统都说了。
先是岳兴阿身边的四个哈哈珠子,其中礼部左侍郎的儿子明净当时因为人有三急,所以压根不在现场,而剩下的三个哈哈珠子当中,只有致远一个人看到岳兴阿离开了,其余两个当时都被校场谙达的矫健身姿给吸引了,所以问起他们,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致远他们四个哈哈珠子的话,康熙的脸色并没有回暖,然后他就询问发现岳兴阿受伤的人——
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永绶和明净一块发现的。
“皇伯父,侄儿当时和明净一块回校场,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看到岳兴阿摔倒在地,还把脑袋给磕伤了。”
回答的是永绶,虽然恭亲王妃并没有叮嘱过他在上书房要多照顾岳兴阿,但是永绶之前回府的时候,恭亲王妃可是跟他提过她和宁素的事情,所以永绶知道自家额娘和皇后娘娘交好,甚至知道自家额娘当初为什么和皇后娘娘交好。
所以压根不用恭亲王妃叮嘱,知道岳兴阿要来上书房读书后,永绶就打定主意要多照顾一些这个便宜堂弟了。
但是永绶哪里想到他没有照顾到岳兴阿,反倒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受伤?
永绶的脑袋都低了下去,“是侄儿跑得慢了,要是跑得快一些的话,说不定能够接住岳兴阿,不至于让他伤得这么重。”
永绶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好好习武了,要不然他刚刚说不定可以救下岳兴阿了。
同样懊悔的还有明净,永绶只是岳兴阿的便宜堂兄而已,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照顾好岳兴阿的安全的。但是明净不一样,他知道自己是岳兴阿的哈哈珠子,除了陪他读书习武之外,遇到事儿了他也应该挡在他前面的。
结果真的遇到事儿了,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岳兴阿受伤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明净的脑袋垂得比永绶的还要低。
不过康熙这个时候却没有怪罪他们,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重点:“也就是说,你们亲眼看到岳兴阿受伤的过程?”
永绶和明净点点头,然后就听到康熙出声询问,“那岳兴阿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刚刚康熙问什么都答得很利索的永绶和明净两人这会儿却跟卡壳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中透着几分犹豫。
康熙见状,沉声道:“老实说。”
“奴才……奴才见到是四阿哥推倒岳兴阿阿哥的。”首先回答的人是明净,他虽然不想得罪四阿哥,但是他没有忘了自己现在是岳兴阿的哈哈珠子。
而且当着康熙的面,明净一个孩子也压根不敢隐瞒,尤其是替四阿哥隐瞒。
明净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三阿哥,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可能!四弟怎么可能去推岳兴阿?”
“你个奴才是不是为了将功赎罪,就想把责任推倒四弟的头上?”
“奴才没有。”明净连忙出声道,“奴才当时确实是看到四阿哥伸手了,也看到岳兴阿阿哥摔倒了,脑袋磕到了一旁的石阶上。”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明净究竟是在撒谎还是说实话,他们多少可以分辨得出来的。
而且明净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在康熙面前撒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