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盛在岛上都穿得棉麻质地的休闲服，触感柔软舒适，有温和的居家感。
“你带来的种子里，有棉花吗？我想以后用棉花给清儿做衣服，他穿得会很舒服。”黎甄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精致的小脸，蹭了蹭他的肩，像是在认真感受布料的质感。
“带了。”郁盛胳膊僵了一瞬。
“那就好。”黎甄松开郁盛，在他身前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也累了，我回房睡了。”
黎甄打过招呼，便转身往小屋走。
身后却传来郁盛起身，逐渐向她靠近的声音。
下一秒。
她被郁盛揽住腰，腾空抱起。
黎甄眸底闪过一丝惊慌。
但转瞬即逝。
“你走慢点，我怕你把我摔了。”黎甄在他怀里笑，仰头看他，柔弱如莹玉的小臂，依赖地勾着他的脖颈。
篝火明明灭灭，在她眼里跳动。
像一池星河。
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美。
以前黎甄也曾在怀里这样看他。
可那已经无比久远。
“好，我们慢一点。”郁盛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他想，这还不够慢。
如果时间能停下，就好了。
第190章 原来这么早
接下来的几天，黎甄如同大学时一般。
出门时会主动牵郁盛的手。
吃饭时会乖乖凝视他，眼睛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偶尔还会做一顿黑暗料理，笑着看郁盛装作好吃的咽下去。
她每天都在笑，格外开心。
一副已经接受现实，只期盼孩子生下的洒脱。
只在夜深时，黎甄会从噩梦中惊醒。
坐起身，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泪水一颗颗地淌下来。
怕被守在她屋外的人听见，却不敢哭出声。
－
除去偶尔点燃篝火相聚，小岛上的人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黎甄并不知道这小岛的位置。
但纬度或许和海南相似。
气候宜人，每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傍晚，黎甄在躺椅上，看着夕阳一寸寸落下。
突然身边靠近一道身影。
郁盛坐到她身边。
黎甄侧眸，朝郁盛笑了笑。
郁盛将她的手握住。
这半个月来，她已经小胖了一圈。
“黎甄……”郁盛突然出声，声线比往日沉了很多。
“嗯？”黎甄笑着看他。
最近的郁盛总是很沉默。
会静静待在身边，看她做一切，无时无刻不陪着。
但仔细一想，他向来也沉默。
他从来不爱多说话，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也是她说话多，他说话少。
两人的相处方式一贯如此。
可真正让黎甄感觉不安的，是他的态度。
他近来太沉默，以至于让她觉得近来她的努力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郁盛揉捏着手中黎甄的手，垂眸，语气似是不在意地道：“其实我很早前，就喜欢你了……”
这话题很突兀，黎甄抿了抿唇，笑着回道：“我知道啊，是大三你同意和我交往那天？其实你不是骑虎难下，是也发现有点喜欢我了是不是？”
“不是。”郁盛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黎甄微怔。
“是大一开学典礼，你向我表白，叫我那声校草那一刻。”郁盛嗓音一贯很冷，可此时却像解开他气场的封印，有他不自知的温情。
黎甄手指微不可察觉地蜷缩。
郁盛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
他从没对她说过一句喜欢，没说过一句爱。
她以前曾耿耿于怀，缠着他要他说，却从没成功过。
原来，他从没说出口的喜欢，是从那么早开始？
“哦，原来这么早。”黎甄情绪早已没什么波动，但依然扬起唇，对郁盛笑。
“我们结婚后，我常不在家，不是不想碰你，不是不爱你……”郁盛声音突然很哑，每一个字音都开始发颤发抖，“黎甄，现在也好，以后也好，别怀疑我对你的爱，我比你想像中要爱你。”
郁盛的情绪来得突兀，又猛烈。
黎甄被他一时震慑住。
她回过神，安抚似地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你对陆宴明只是一时兴起，你爱的人永远是我，对不对？你会永远爱我，是不是？”郁盛问。
“是，我……”黎甄顿了一秒，“我爱你……”
夕阳开始往海平面里钻，晚霞一大片一大片地染得火红。
郁盛逆着光，柔情的晚霞铺了他一身的光。
他缓缓俯身，靠近黎甄，声线很哑，“你再说一遍，黎甄，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
黎甄指甲嵌进掌心，忍住没有偏头，声音微微发颤。
“郁盛，我爱你。”
眼眶的温热，让郁盛的胸腔也阵阵发烫。
他低头吻住黎甄。
黎甄浑身僵硬。
郁盛抬头，深深地凝视着她，指尖揉她微肿的红唇，“我们是时候回锦城了。”
黎甄心律陡然失控。
她怕自己听错。
忍不住问，“郁盛，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该回锦城了。”郁盛回答。
黎甄确认自己听清，压下心头狂跳，平静地道：“好啊，待在这儿也挺好，回去也挺好，我听你的。”
郁盛低头，又吻她，“黎甄，学校里的海棠花已开。”
他说：“你该回去看看了。”
－
黎甄的兴奋难以压抑。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先是替爷爷收拾，推着爷爷进了游轮上他的房间，才又回了自己房间。
游轮上，众人也很早就开始准备。
黎甄收拾自己的行李，手都在抖。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原本以为还要几个月，才能让郁盛真的相信她。
门外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黎甄回头。
郁盛站在门口，问：“收拾好了吗？”
黎甄正拿起一件衣服，往行李箱里边塞，随意道：“好了，已经好了。”
“咔哒”一声。
她锁上了箱子。
但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会不会显得太急迫，忙又放缓了语气，浅浅笑道：“我这几天睡得不太好，今天起得太早，所以早早就开始收拾了。”
说完，黎甄又问：“郁盛，我们几点出发？”
郁盛目光古井无波，静静凝视她。
空气突然静了一瞬。
黎甄顿时觉得恐慌。
他会不会反悔了！
“今天天气还好吗？如果不太好的话，要不要改天？”黎甄强迫自己不要慌张，抬手拉住他的手腕。
“今天风比昨天大，不过没关系，还好……”郁盛回道。
听见郁盛如常的语气，黎甄又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我们就可以正常出发了。”黎甄又放轻语气，原本拉他的手腕，往下，与郁盛牵住。
郁盛低头，看两人相牵的手，他反握住她，与她的十指交缠，“今天早饭，你没吃多少？”
他牵着她出门。
“他们跟你说的吗？”黎甄随他出了门，小步跟在他身后，“是没吃多少，可能今天胃口不太好。”
郁盛侧眸看她，“我带来的厨师手艺都很好，你有想吃的就跟他们说。”
“好的。”黎甄点头。
从昨天郁盛说要回去，她就在不可置信中。
迈出门，靠近海滩，登上甲板……
她每走一步，心就越跳得快一瞬。
郁盛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她的行李箱，替她放好在房间。
可放好行李，郁盛站在窗边，往外看，“还是晚上再走吧，风变大了。”
郁盛身量很高，站在窗边，抬目远望。
深邃的眸，像是一眼跨越千万海里，看到了海的那头，那繁华喧嚣的锦城。
他回头，看向呆滞着的黎甄，又重复了一遍，“黎甄，晚上再走。”
第191章 爱，清清白白
黎甄和郁盛又下了船。
爷爷懒得动，便在船上等晚上动身。
吃午饭时，黎甄一直在不停地看墙上的时间。
郁盛夹菜到她的碗里，“专心吃饭。”
黎甄回过神。
她要打起精神。
不能让郁盛看出端倪。
于是她抬头一笑，晶亮的眸子里又满是光彩，“知道了，你也多吃一些，船上颠簸，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那要不然不走了。”郁盛抬眸看她。
“不至于，不至于，反正就几天就到，到了锦城就好了。”黎甄打着哈哈。
可郁盛一句话，让她又压不住地心里惊慌。
她忙又说，“对了，昨天你不是说海棠花开了吗，以前大学时，你总是晚上会陪我去看。等几天到了锦城，你也陪我一起去看。”
“好。”郁盛点头。
黎甄觉得这给出的期待似乎又不够。
她继续道：“我们上次在学校，那对情侣学自行车差点撞到我，我其实那时候还挺羡慕的，郁盛，等我们回了锦城，你抽空教我学自行车好吗？”
“好。”郁盛依然点头。
黎甄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她和郁盛一起做的事，都说了个遍。
“我们还可以每晚去麓湖边散散步，以前你太忙，我想了很久了……”
“算算时间，这几天正要开大运会，回去后你能抢到票吗？我们去看吧。”
小半个小时后，她才惊觉，饭菜好像都已经冷了，因为紧张，她就没停下一句。
再一抬头，只见郁盛微勾着唇，笑着看她。
黎甄稍愣了一秒。
这笑容很浅，但黎甄还是一眼发觉。
因为郁盛不爱笑的。
郁盛仿佛天生就有偶像包袱，也像是天生肩上就有重压。
他不爱笑，一张完美无缺的脸，总是绷着。
仿佛他永远冷漠，永远寡情。
－
吃过午饭，黎甄又回到沙滩。
她坐在沙滩椅上，一瞬不瞬间地盯着游轮。
郁盛坐到她旁边。
谁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个下午。
黎甄一直在默数。
还有四个小时。
三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一个小时……
太阳一点点拉近海岸线。
身后的原住民们今夜又燃起了盛大的篝火。
黎甄再也忍耐不住，“郁盛，风好像已经停了，我们出发了吧……”
郁盛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起了身，“好。”
黎甄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忙起身，朝游轮上走。
她又怕又急，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有多快。
她终于，终于，可以从郁盛手上逃脱。
只要再次靠岸，陆宴明一定能来找到她！
黎甄快要踏上游轮，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
她伸手朝旁边伸去，“郁盛，你扶我……”
身旁没有任何回应。
她怔了一瞬，侧眸一看，身旁只有上上下下的郁家佣人。
她回头。
郁盛站在不远处，在她身后几步远，高挺的身姿积了满身落寞。
黎甄微愣，“郁盛，不是现在出发吗？”
但她一问出口。
又猛然意识到什么。
夜色已经彻底沉下去，月亮缓缓升起，篝火明明灭灭。
郁盛在空旷寂寥的夜色下，神色平静。
开口时，声线哑得吓人，“我有这几天，就够了。”
原本早上便要启航，可他终究自私，又留她到晚上，已经够了。
为了回到陆宴明身边，她用尽演技，明明浑身对他抗拒，却咬牙硬撑。他和她，竟已走到这无可挽回的一步。
要一辈子折断她翅膀，将她囚成笼中鸟，金丝雀？那便不是黎甄了……
郁盛眼神是道不尽的痛苦，却也只平静道：“黎甄，再见。”
轻而又轻的四个字，随着风声飘进黎甄的耳里，惊如炸雷。
原来郁盛早发现了。
他早发现了她这几天在他面前都是装的。
黎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瞬。
下一秒。
她回头，毅然抬步往游轮上走。
走，快走。
别回头。
他要留，他就留，与她无关。
他是疯子，放她留她只在一瞬间。
他对她动过手，差点杀了她，这样的人，管他是害了她自己。
黎甄脚步越来越快，只怕自己会因旧谊，一时心软去劝他。
黎甄刚上几步舷梯，心乱如麻的她脚下却突然踩空。
失重感传来。
耳边是佣人的惊呼。
可落地前一秒，却被郁盛惊险接住，被他抱在怀里。
黎甄抬头看向郁盛，终究还是压不住担心，突然哭出声，抬手拽住他的胳膊，“你疯也有个限度好不好！你留在这里过一辈子，你怎么活得下去！”
这是曾经与她一起生活的丈夫。
是她七年青春爱过的男人。
她没法眼睁睁看他发疯，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郁盛原本平静的情绪，在黎甄的哭声中，突然崩溃。
他将黎甄紧紧抱在怀里，“我早活不下去了，我早活不下去了！”
他告诉郁扬在悬崖自杀是故意的。
陆宴明也以为，他是故意的。
可他不是。
他是痛到已经难以忍受，只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将黎甄紧紧抱在怀里，骨节处隐隐浮白，手背青筋毕露，“从知道你和陆宴明在一起，我没有哪天是在活着！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们在做什么，都在想自己心爱的人为什么会在其他男人身边。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吗？知道全身每一处都被生生撕裂是什么感受吗？你要我回去，回去看你们恩爱吗！”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天下多的是分分合合，为什么偏偏你接受不了……”黎甄手指几乎要掐进郁盛的血肉里，哭着喊道。
“别哭，黎甄，你别哭……”
郁盛低头看怀里的人，抬手为她擦泪，指尖抖着，颤得厉害，“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们之间不怪你，是我无能，没有守好你，和我们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