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念间,唐清扬倏地领悟了,原来自己学了 4 个月的女子防身术和泰拳终于有了作用,长期的练习让她如此敏锐,肌肉记忆在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的时候,就已经先行一步!
她霎时屈伸向前,反手横肘,以右脚为轴,提举起男领导的右肩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啊——”只听他一声哀嚎。
男领导扶住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你居然敢打人!”
就在他再次朝唐清扬而来的时候,男领导被自己松开的鞋带绊倒了,直接顺着二楼的楼梯滚了下去,只听“哐当”一声,摔得不轻。
唐清扬往下一望,只见他兀自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这货居然把自己给绊倒了也是个人才。
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要滚下去,刚才应该使出教练教自己的必杀技才是啊!
中心医院,陆卓然把蝶骨蛋糕带回来之后,都分给同事们吃了。
自从他听到了白暮晨亲口说自己在谈恋爱后,他吃什么也食之无味了。
此刻的他,正在帮一个关节错位的大爷复位,大爷吃痛,一把揪住了陆卓然的头发!
“咔吧——”大爷的骨头终于归位了,陆卓然的头发也飘落了几根。
他笑盈盈地送走患者后,对着镜子掀起了自己额前的头发,发际线明显比学生时代后移,当医生的每一年发际线都要后移一点。
陆卓然忍不住感慨起来,自己还没谈恋爱呢,头发都要没了……
正在他叹气之时,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随之走来一群穿着警服的人。
陆卓然顿时一愣,不着边际的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帅气要来逮捕我吗?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领头的警察开口道,“大夫,麻烦你给他看看腿。”他说着视线往身后瞥了一眼。
只见警察的身后走来了一个留着颧骨短发的女人,她穿着紫灰色的连衣裙,外面是一件墨绿色的薄西装,踩着马丁靴走进来。她的脸庞就像身上的色彩一样,给人出乎意料的碰撞感,明明是柔和的五官却梳剪着锐利的发型,明明是灵动可人的大眼睛却闪着倔强不屈的光。
就在陆卓然的目光黏在女人身上的时候,警察提醒道,“大夫,你快给他看看吧!”
“哦。”陆卓然回过神,迈着大步朝女人走去,“你的腿怎么了?”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口,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警察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他。
“大夫,不是她!是她身后那男的!”
“啊……”
陆卓然这才发现原来女人的后面,还跟了一个被警察搀扶的男性,他梳着大背头,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点脏。
那男人一个劲儿的呻吟着,“你给我等着,我要找律师告你!哎哟哟,疼死我了!”
陆卓然提醒道,“那个,医院是安静的地方,请你不要大声喧哗,你躺那我看看。”
男人还在不依不饶,“警察同志,就是她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这是蓄意谋杀!这女的想要杀我!”
陆卓然惊讶地看向身后的女人,结果她不但毫无畏惧,还戏谑一笑。
“我推你?那你怎么不跟警察说说,我为什么要推你啊?你对我动手动脚,职场性骚扰,咱俩谁告谁呀?”
这时,女人突然拿出来手机,警告道,“我已经和公司的保安部确认了,楼梯和二楼的监控录像视频都存着呢!一会儿看了视频就都清楚了。”
男人理亏,顿时拉住陆卓然问,“大夫,我这骨头是不是折了?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残疾啊?”
陆卓然是看明白的,这整个一老色胚调戏人家姑娘被反击了,现在想要倒打一耙。
陆卓然简单触诊后,点点头,“确实是骨折了,得去拍个片子。”
“你看看吧,警察同志,我都说了是她推我的!”
“可是——”陆卓然开口道,“你这骨折是自己摔的吧?”
陆卓然举起他的皮鞋,给警察展示,“你们看啊,你左脚鞋带上脏了一块,鞋面上还有个被踩的脚印,纹路和你自己的鞋底一样。应该是你自己踩到松开的鞋带,没站住,摔下去的吧?而且,你的跟骨有点内翻,属于高弓足,高弓足本身就非常容易崴脚,建议你来我们医院治疗矫正,不然走路也容易摔跟头!”
身后的女人听完,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男人实在气不过,赫然蹦了起来,瘸着腿朝女人冲来。
警察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拦,离男人最近的陆卓然就先行拦住,禁锢住了他的手臂。
没成想,对面的女人上前一步,一个高抬腿横踢,裙摆随着腿部的动作飞扬起来,裙角大开大合之间陆卓然自觉地回避视线。紧接着,女孩一个迅速转身,压肩摆腿,一个回旋踢直击男人裆部!
一声哀嚎响彻中心医院。
男人捂着裆部跪在地上,此刻,陆卓然真的很想为这个女人鼓掌,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帅爆了!
在场的警察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女的太猛了,是个练过的。
女人捋了捋鬓边的短发,轻笑道,“我这四个月的女子防身术和泰拳真是没白学,看来要再加几节课了。”
警察走过去问男人,“你还能站起来吗?”
男人一脸痛不欲生,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被两个警察扶走了。
就在女人转身要走的时候,陆卓然突然上前一步,抿着嘴唇开口道,“那个,你需要我作证的话也可以联系我,我可以证明他的腿肯定是自己摔的。”
女人看了他一眼,忽地凑近,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道,“谢啦,其实我当时偷偷录音了,证据充足!”
她说完,朝着陆卓然晃了晃手机,嫣然一笑,转身离开了。
就是这一笑,让陆卓然的心顷刻间经历了一场海啸。
陆卓然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雀跃了,酥软了,化成了一滩水,此刻的他就是一摊匍匐在她裙下的泥巴。
紧接着巨大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因为她转身走了,难道是自己刚刚那句话说的太隐晦了吗?需要作证联系我,不就是要联系方式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陆卓然正要推开门冲出去,突然一群家属拖着一个摔伤的阿姨涌了进来。
“医生,你快给我妈看看!”
“大夫啊,我这胳膊要疼死了!”
没办法,陆卓然只能回到诊室继续为患者治疗。
与此同时,走廊中已经走远的唐清扬倏地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望向骨科二诊室闹泱泱的人群,她想了想,还是潇洒地走远了。
85 洪劲妮身体上那处微笑形的沟壑,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宇宙游客。
那一晚,洪劲妮接到了唐清扬的电话,她给洪劲妮讲述了被男领导骚扰的来龙去脉。
洪劲妮气坏了,咬牙切齿道,“只恨我当时没在现场,不然我直接把他从胯兜攋开,一个组合拳让他当场去阎王殿!”
接下来是长达十分钟的非和谐用语,慰问了男领导全身器官,都把电话那头的唐清扬骂乐了。
洪劲妮发泄完以后,赶忙问道,“清扬,你需不需要律师?我之前给律师办过婚礼,还是我们这老有名的律所合伙人呢!对了,检察院的朋友你需要吗?”
唐清扬笑了,“放心吧,妮子,我手头的证据足够让他受到惩罚了。就是这个量刑有点太轻了,行政拘留。不过,还好我找到了他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估计能判他个几年。性骚扰没有严惩他,倒是泄露公司机密扳倒了他……”
“我现在就希望你那位冤魂领导赶紧进去,火速把缝纫机蹬的直冒火星子,这样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洪劲妮说完还是不解气,问道,“要不,咱哪天找个黑灯瞎火的日子,拉上聂笑谦一起揍他一顿!”
“算了,不值得。我今天用教练教我的必杀技给了他一下子,估计他也废废了,没废也留下心理阴影了哈哈哈——”
唐清扬说着补充道,“妮子,我刚才又跟我的教练定了下一阶段的课,果然咱们女性还是要强身健体,千万别过度减肥!”
见唐清扬心情尚可,洪劲妮担心问道,“那你冤魂领导之前有这样过吗?”
“没有,估计是他看我要离职了,觉得我没有公司的庇护,所以好欺负吧。这些男人,只要你稍微弱势一点,他们就觉得可以占到便宜。”唐清扬愤愤不平道。
“哼,没错,你那冤魂领导以为他能够欺负你,却没想到你在智力上和体力上都远超于他。”
唐清扬在电话那边点头,“人总是向自认为的弱者施暴,哪怕他本身已经很弱了,就会找更弱的弱者。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男性对女性,还发生在上司和下属,甚至是父母和子女之间。”
“他们在欺压弱者的过程中得到满足感,但是谁又能够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强者呢?”洪劲妮发问完,叹了口气。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虽然唐清扬惩罚了职场性骚扰的男领导,但这件事却令洪劲妮陷入了思考。唐清扬可是常年健身,还练了四个月的女子防身术和泰拳,并且她又是一个时刻抱有防范之心的人,所以才能成功自救。
但是这世界上又有多少女性并没有练习防身术,没有足够的警惕心呢?
想到这里,洪劲妮又联想到了金娜娜,她不由得又陷入了绝望。
这时,白暮晨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颊问,“怎么愁眉苦脸的?”
洪劲妮噘着嘴,不知怎么的,此刻看见白暮晨也觉得心烦,是个男人在眼前晃悠都觉得烦!
这就是为什么,当发生女性被迫害的社会新闻时,男性不发声的行为就被认为是帮凶。
白暮晨感知到洪劲妮眼神中的敌意,一时无措,试探地抚摸着她的肩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
“跟你没关系,跟你的性别有关系。”
白暮晨微微一怔,“你要是不喜欢男的,我也可以做女的。”
洪劲妮扑哧一笑,“白暮晨,你有病吧?虽然我生气了,倒也不必这么顺着我……”
“不是顺着你,而是我对于自己是什么性别并不在意。”
白暮晨耸耸肩,“男与女本身就是社会界定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用雌雄,公母,甚至再造出新的词汇都可以。”
白暮晨说着,揽过洪劲妮,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是男是女,你都不会在意。这些外界的名词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哪怕我不叫白暮晨,你不叫洪劲妮,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洪劲妮情绪稍缓,疑惑问道,“如果大家都没有名字,没有性别,那你怎么认得我?”
白暮晨扣住洪劲妮的手,十指交叉,缓缓道,“你的身体,还有,你的伤疤。”
洪劲妮心中微微一顿。
白暮晨知晓,此刻就是开解爱人的最佳时机,于是他娓娓说道。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讲到一个故事。作者在一个摊位上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成堆的白瓷娃娃。但奇怪的是,这些瓷娃娃竟然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残缺。作者问摊主还有没有更完好的。摊主告诉她,这些瓷娃娃的最主要的用途,是作为运输货物时的减震垫,避免贵重物品在运输途中受磨损。换言之,这些娃娃生来就是为了牺牲的。”
“好可惜啊……”洪劲妮惋惜道。
“是啊,更可惜的是因为二战这家工厂停产了,堆满瓷娃娃的仓库经历了轰炸,又过了很多年,货箱被打开,瓷娃娃全部变成了碎片。”
白暮晨继续说道,“在这个故事的末尾,作者写道,只有伤痕将我们从批量生产的产品,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单品。”
顷刻间,洪劲妮就明白了,白暮晨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胸腔里震荡着,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们也是这样的白瓷娃娃,是这个时代的批量产品,带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疤痕,奇迹般地幸存下来。你的疤痕才是你区别于芸芸众生的印记,是你,成为你自己的符号。”
洪劲妮的鼻尖倏地有点发酸,白暮晨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所以,我会追寻着你的印记找到你,哪怕你改头换面,不叫洪劲妮……”
泪水在洪劲妮的眼眶里打转,她的手隔着衣料附着在白暮晨手臂受伤的部位,低语着,“我也会找到你,哪怕你变成一棵仙人掌,一块石头,变成任何,任何……”
洪劲妮还想说下去,被白暮晨的嘴唇堵住,唇瓣相触的瞬间,白暮晨搂住洪劲妮狠狠地把她箍进自己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彼此缺失的部分填补。
白暮晨的话就像一把钥匙,渐渐打开了洪劲妮身体里锈迹斑斑的那一部分。他的真诚和爱意,在相处中化作了无比珍贵的,那种叫做信赖的情感。
洪劲妮闭着眼睛,享受在亲吻中,品尝到白暮晨口腔中西柚味牙膏的残留。两个人的舌尖仿佛跳起了华尔兹,你来我往,你请我让,你夺我抢。
从带着点克制的节奏逐渐沦为毫无章法,洪劲妮渐渐摸索到,白暮晨亲吻的时候喜欢舔对方的嘴唇,她也配合地回应起来。
就这么轻轻地撩拨之下,白暮晨周身发烫,连常年低温的右手都在与腰肢的摩擦中渐渐宛如火烧。
洪劲妮的脑中回荡着,“我的疤痕,才是我区别于芸芸众生的印记,是我,成为我自己的符号……”
那些曾令她恐惧的画面,不知怎么地,渐渐变成了受伤的白瓷娃娃的模样。
白暮晨滚烫的右手顺着她的腰线渐渐向上游走,隔着薄薄的衣料,洪劲妮身体上那处微笑形的沟壑,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宇宙游客。
久违的触碰激起洪劲妮的战栗,她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就像那处伤疤的形状。
白暮晨讲述的故事来自《记忆记忆》 【俄】玛丽亚•斯捷潘诺娃 。
86 即使不知道名字和户籍,我也会朝着你溢出自己。
次日,是洪劲妮约了金娜娜和史小强确认婚礼主舞台设计图的日子。
因为这是之前定好的时间,洪劲妮都不确定金娜娜到底会不会来。正当她在工作室里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人来了,还挺全,连金姐都到了。
洪劲妮在金娜娜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三人气氛非常融洽,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讲述了这场令她毫无信念感的婚礼设计。洪劲妮噼里啪啦讲完以后,大家都挺满意的,连挑三拣四的金姐都频频点头,唯独金娜娜没有回应。
史小强朝她问道,“怎么样宝贝,这个设计喜欢吗?”
金姐也拍了下女儿,“娜娜,我觉得不错,红色喜庆,大气又正式,就定这个吧?”
左边是丈夫的问询,右边是母亲的确认,金娜娜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