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为防他偷寻,特意裹在……肚兜里的。
都!不!见!了!
这个混账。
气血涌上头,脸上瞬间爆红。
电光火石之间,温恋舒似乎想象到他那双手糙手,摩挲在小衣上的变/态。
羞愤气恼,她冲了过去。
只见一阵香风飘过,她用了平生最快最不优雅的速度,几步扑到桌上,伸手抢过那张和离书。
魏长稷也没料到,手还捏着。
于是……
“刺啦”一声。
薄薄的纸张裂了!
温恋舒趴在桌子上,杏眸圆睁,发丝垂肩,懵了一瞬,立时抿唇瞪着他。
魏长稷就那么捏着半张纸,手悬在空中,雕塑一般回望着她,眼睛里聚拢着一团浓稠的,温恋舒看不懂的复杂。
这样默了没一会儿。
魏长稷先回神,“还不下去?”
趴着很舒服吗?胸都要露出来,有心提醒她,又知道说了她肯定暴跳如雷,反正这里也没外人,索性不说了。
温恋舒后知后觉站起来,气的不行。
忍了又忍,没能忍住,还是把手里半张纸揉成一团,跺了下脚,恶狠狠丢到他身上。
魏长稷躲了一下,才没砸到脸。
不问而取是为盗,温恋舒鄙夷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的那瞬,却又不乐意什么,朝他伸手。
“拿来!”
魏长稷抬头,“什么?”
“你说什么?”温恋舒气的牙痒痒,“我的肚兜,拿来!”
被人瞧见,她真就不用活了。
“你的肚兜,我怎会有?”
“你没有,这张纸是天上飞你手里的?”
“或许吧!”他耍赖。
温恋舒语塞,“你要不要脸!”
魏长稷不说话。
看她实在气的不行,他又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来搜。”
搜到了他认。
温恋舒嗅到他不怀好意,摊开手的动作,竟是邀请她去摸他胸膛。
温恋舒嫌弃扭头,“我才不要了。”
“那就没办法了。”魏长稷无赖,“你写这东西,莫非以为这样能和离?”
魏长稷也非故意翻她东西,只不过怕温恋舒再像吃泻药那般自残,等到终于看到这张纸,立马明白了她打算。
预料之中,却又傻的可爱。
魏长稷目光追随着她身影道:“我之前说过,他不会放你。”
好处没到手,如今温恋舒是庆阳王府唯二的保命符。
另一道保命符是薛氏。
只是薛氏,有些看破红尘。
死都不怕的人,他们不敢逼太紧,所以他们不会放温恋舒走。
“真想和离,你当寻我,这个承诺永远算数。”
“魏长稷,我不傻的。”
温恋舒背对着他,立的脊背挺直。
“寻了你有代价,而这代价……我付不起。”
“你走吧!”
温恋舒烦躁,“以后也不要来了。”
她是个正直的姑娘,只是涉世未深,有时候这个世界,并非努力就能如愿的,总有一天温恋舒会知道――
魏长稷不磊落,却是她最好的出路。
浓墨沉沉,掩盖了来去。
在邀月院耽搁的久了,出来已经深夜,魏长稷打算像平常那般赶回城外。
只是折返到后墙处,却意外瞧见,自己那匹黑马之处,竟含笑立着今日见过的魏长序。
“你又来是做什么?”钱不是都借了?
魏长序斜他一眼,无语不加掩饰,这边还没开口,忽而阴影处传来困倦的一句:“是我叫他来护送的。”
魏长稷一愣,转过头去。
这才发现拐角昏暗之处,正停着驾马车。
说那话时,窗帘自里掀开,露出张妇人面庞。
她穿着褐色衣裳,插根檀木簪,打扮并不显眼,但一看就出身富贵人家,气质端庄。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现在你也翅膀硬了,多少次回城都不着家。你不来看我,只能来见你了。”
魏长稷默了瞬,“我不想见他。”
“你不想见他,母亲不还在?”
却原来这妇人正是抚养魏长稷到大的柳氏,朝他虚招了招手。
便是有教养之情,魏长稷也不习惯过分亲近,本想婉拒不过去。
柳氏立时揉着肩膀道:“哎呦我这老毛病,又开始疼了。”
魏长稷能怎么办?
柳氏肩膀疼,是当初为他和魏长序挡戒尺被打的。
“还不快去!”魏长序推他一下。
魏长稷浑身紧绷,别别扭扭走过去。
柳氏盯着他打量一番,“胡子也不刮,伤疤也不祛,还黑了不少,出门才三年,变的母亲都快不认识了。”
“就是。”魏长序说风凉话,“糙成这副样子,怕是媳妇儿都讨不到。”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出个门还沐浴更衣?”远香近臭,柳氏横魏长序,“哪能这样诅咒弟弟的。”
“行行,我闭嘴。”魏长序不再说话。
倒是魏长稷,感受着胸膛处那块柔软的布料,光滑的如同它主子无二,暗自勾了下唇,不由自主心里想。
不会的。
媳妇,他很快就能讨到。
第十九章
“姑娘,都好几天了,世子还没来,要不您去书房找他。”毕竟寻这一次,想法在和离书上弄来手印,就彻底解脱了。
温恋舒立于窗前,望着树梢转黄的叶子。
“不能去。”
“为何?”立夏问。
温恋舒没说话。
立春看了眼她脸色提点道:“世子多疑,姑娘从未主动寻过他,这么一去,很有可能露馅。”
立夏恍然,“那当如何?这般枯等着?”
冷风吹到人脸上,转眼已快至深秋,华京地处偏北,凉的也就更快了。
温恋舒捏着加厚的衣裳。
“不会枯等的,马上就是十月初一。”她不知为何陆清安疏远她,或许忌惮魏长稷吧!
不过无所谓了。
再忌惮,他们维持着表面和谐。
于礼初一十五,陆清安当来她这儿,就是不留宿,也会吃一顿晚膳。
那就是她的机会。
若他不来的话……
那就借东风再生场病,总之庆阳王府困不住她。
幸而老天还是眷顾温恋舒。
等到十月的第一天,陆清安果然踩着月色而来,进来发丝蒙了层寒霜。
一眼瞧见了临窗而坐的温恋舒。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窗?”
“哦!屋里燃着炭,烧的有些闷。”
他来了!温恋舒心里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极力维持着淡定,对陆清安像以前那样并不热络。
温恋舒嫁妆丰厚,炭都是无烟的金丝炭。
按理不当会感觉沉闷。
或许因为谨慎惯了,遇到一件事陆清安总喜欢多想几分。
他走过去,瞧见窗户正好能望见院门。
他垂了眼皮,又看到她手下,“你近来很喜欢练字?”
温恋舒也没隐藏,“闲来无事,心里烦躁,写写更静心。”
“嗯。”
他笑笑。
两人再无话。
几天没见,竟感觉对方都很陌生。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温恋舒瞥到进来的立春,朝她递了个眼色,才淡淡笑道:“吃饭吧!”
陆清安随她走过去。
立夏单纯,学不来掩饰情绪,所以今日温恋舒没让她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立春安排。
他们坐下的时候,正好立春掀开中间比脸大的碗盖。
“天冷体寒,这是大厨房今日炖的羊肉汤,世子、夫人你们快尝尝。”
正好陆清安爱喝,顺势舀了一碗,留意到温恋舒吃着笋丝面,问了一句:“暖身子的羊汤,对女人家好,你不喝吗?”
温恋舒摇头,“我有鼻疾,这太膻了。”
陆清安眼睛一动,低下头去,侧面看着嘴角带着笑。
“哦!是我忘了……”
忘了什么?她有鼻疾,亦或者其他?
陆清安没有继续说,他只是拿着调羹,转了许久,似乎这个动作是在给羊肉汤降温。
周边空气无比安静。
温恋舒始终细致优雅的吃着。
陆清安把碗端起来的时候,温恋舒都没看他。
若是不知道立春见过魏长稷,或许他就真信了这场风平浪静,可惜,他知道,甚至这些天他对温恋舒苦思不得其解的那个怀疑,在这一刻都有了确定。
碗送到嘴边。
温恋舒趁势夹他这边的菜。
动作之间,余光似的扫了他一下。
在无声的安静中,他慢悠悠放下碗,指腹摩挲着桌布纹路,转了一圈又一圈。
“恋舒。”
语调温柔如梦,似若成亲那夜。
“你想让我喝这汤吗?”
温恋舒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天冷喝羊汤好,你想喝便喝。”
她没做强求。
这刻拼的就是人生十几载,随机应变的能力。
“是吗?”陆清安气定神闲,却让温恋舒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她不怕吵,不怕斗。
唯独怕别人面不改色的试探。
步步是坑,处处留意,很是心累。
“既然你都说好,”陆清安温柔的笑,“那便赏立春吧!”
一直立于身后的立春微顿,看了温恋舒一下,倏尔目光转移到陆清安脸上,十分惊喜道:“奴婢谢世子赏,不敢与主子同食,我这便出去喝。”
陆清安眼睛直勾勾盯着温恋舒。
“不必,外头冷,许你在屋里,喝吧。”
他亲自把羊肉汤推过去。
立春满眼带笑接过,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就算掐死自己,她也不能在陆清安面前晕倒。
温恋舒看着陆清安。
一刻、两刻……
呼的一下寒风钻入帘子,扑到她的脸上。
温恋舒终于开口――
“立春,你放下,出去。”
立春不愿,“姑娘?”
温恋舒坚持,“出去。”
棋差一半,立春无所谓的,愿以身试药,让陆清安消除怀疑。
但温恋舒知道,陆清安识破了她的计划。
再有担心,坐着的是主子,立春走到温恋舒身边的第一课,学的就是听话,她只能退出去。
门开了又合,终恢复平静。
陆清安指扣着碗沿,“汤里放的什么?”
“蒙汗药。”比当初他一剂合欢鸩毒,温恋舒善意了许多。
陆清安颔首。
说不出为何,事情未败露前,他寝食难安,事情败露这刻,他倒前所未有的轻松。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帕子迷我那刻。”
比想象中早,陆清安意外片刻,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问:“你不问问我吗?我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对的?”
面上淡淡的,实则她心里已排山倒海,只是再慌张,她不能乱,“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恋舒,你还真是……”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陆清安摇摇头笑,“刚刚发现的。”
“那你还真细心。”她稍有不甘,就差一步,她就成功了。
“不是细心,恋舒,因为我了解你。”
陆清安看着她,目光惆怅,“我追了你三年,在没人看到的角落,我研究你每一分喜好,你爱甜,怕苦,高兴的时候有些话痨,不高兴的时候总无意识撅嘴。讨厌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讨厌,但在意一个人,会重情重义。”
比如曾经黎御史家获罪,所有人退避三舍。
她却大庭广众带黎氏的女儿黎初回家,黎初消失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放弃寻找这个闺蜜。
至今温家侍卫都在各地暗访。
“糕点你喜欢酥酪,衣裳喜欢正红色,花卉独爱牡丹。”
“你十岁的时候捡过一条狗,想养,可惜因为温以卿毛发过敏,没能养成,为此躲着偷偷哭了一场,家里都不知道……”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了解你,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温恋舒攥手,脊背发寒。
陆清安这话让她毛骨悚然。
他却恍若未觉,继续侃侃而言:“方才你开窗而坐,不是因为炭旺而闷,而是因为那扇窗正对院子,人来人往皆可见。”
“你在等人,等我。”
温恋舒脑袋嗡的一下,未曾料到,是她小瞧了他。
见她默认,陆清安凉凉的笑,他察言观色二十年,细致之处又岂非温恋舒这种天之娇女可知?
在别的孩子撒娇哭闹之时,他已经学会在一群伙伴中趋利避害。
“最重要的是――”
“我靠近你,你不抗拒了。”
“同桌而食,也没食不下咽。”
“咱们在一起,你头一次小心翼翼瞥向我,为的却是……一碗有蒙汗药的羊汤。”
说着陆清安凄凉的笑。
他只是算计的多,并非没有心。
他何止一次希望温恋舒正眼看他,不求在意多少,只求在意一点。
但没办法。
所有人的婚姻都是为了相爱,但他们的婚姻,早在送她给魏长稷的那刻,就注定了分离。
父王劝他为家族放手。
魏长稷为抱得美人归早晚逼他和离。
就连温恋舒自己都算计自由。
可三年向她而行,温恋舒是他的妻子、信仰、习惯、脸面,以及尊严。
他能忍耐她失身,心里没有他。
但割舍之痛,犹如切肤,痛不欲生,他无法甘心。
这般纠结着,拉扯着。
或许陆清安自己都不知道,他难过的红了眼眶。
“你用蒙汗药,是想趁我昏迷之际,让我按手印吧!那么签名呢?和离书上照理应有两人之言,都是你待我写的吧!”
“成婚次日你去紫玉院,根本不是拜见王妃,就是奔着我抄写的那几本经文吧。”
陆清安笑。
“为了和离,苦练我字迹近三个月,我是该赞你态度认真,还是说你决绝无情。”
陆清安恨起来,面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