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叫云嬷嬷端来了托盘,果?如她?所?说的给每个人?发压岁钱。
从魏长序到黎初,再有?魏长稷到温恋舒,最?后是?魏砚,大家都说了吉祥话。魏晴尝试了几次,还不愿意说话,抱着柳氏的腿晃了晃。
柳氏心?就软,给了她?个大的。
魏晴笑起来。
魏砚带着她?穿的厚厚的,也兑现之前的承诺,到院子里跟妹妹堆雪人?。
不一会儿,外?面都是?他们的笑声。
温恋舒透过窗子看?着,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手里被塞过一个什么东西,温恋舒低头,瞧见魏长稷把柳氏给他的荷包塞过来。
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温恋舒却从其中读出了――我的,给你的潜含义。
这人?还真是?,说浪漫吧,他不会,说哄人?吧,他气她?更多,但总会用?这种小动作?,让温恋舒感觉到被在意和宠爱。
正是?温恋舒需要的。
借着衣袖遮挡,两人?牵着手,往后再没松开。
等过了子时,钟声一响,外?面大簇的烟花炸裂,他们两对夫妻终于相携离开了思绵院。
黎初他们回念云院。
而温恋舒,则继续跟魏长稷走?向同心?苑。
待人?不见了,温恋舒挽着他。
雪色烟花之下,魏长稷看?到她?垂下去的眼色,“困了?”
温恋舒“唔”了声,也没说话,也不知这意思是?困了还是?没困。
魏长稷只得按照前者理解,慢下来道:“我抱你回去。”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道:“没人?看?见。”
温恋舒摇摇头,脑袋靠过去。
“不用?,就这样走?吧!我喜欢。”
被抱着的感觉纵然好,但这一刻,她?就想跟他这样慢悠悠依偎着走?。
魏长稷自然应她?,偶尔风来抬袖帮她?挡一下风。
到了同心?苑,丫鬟都去睡了,但屋子里蜡烛炭火都是?足的,照的院子里特?别亮。尤其是?覆着雪的地?方,白的发光。
温恋舒忽想起方才砚哥和微姐。
有?些心?动的扯扯魏长稷,“我想堆雪人?。”她?从没堆过。
最?开始是?身体太差,碰不得凉物,后来身体养回来了,却也过了应该玩闹的时候。且那时候她?已有?了温家姑娘的自觉,出行在外?力求端庄雅致。
端着的久了,也便忘了,她?曾向往这最?普通的游戏。
若没有?遇见魏长稷,这件事或就这样过去了。
可她?遇到了,魏长稷又宠她?,温恋舒就被勾上了些骄纵的玩心?,说出这句曾经的期待:“我想堆雪人?。”
魏长稷显然没料到,看?她?一瞬。
但意料之中顺着她?,“那就堆。”
温恋舒仰起头,“你堆。”
魏长稷:“……”
于是?除夕这夜,时过子时。
在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以及偶尔绽放的漫天?烟花下,魏长稷动作?迅速且不凌乱的,堆砌个人?高的雪人?。
如此不算,又抽出长剑。
雪地?之上身形流动,不见踪迹。
短短一刻,就雕刻出了温恋舒的五官神色,惟妙惟肖。
温恋舒本来蹲着,百无聊赖团雪球,待的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惊的目瞪口呆,跑过去绕着两圈道:“你还会雕刻?”
魏长稷拍拍手,“不然你以为?你的桃木簪是?怎么来的?”
“那个我知道,但那个小嘛!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谁知你竟为?个中高手,魏长稷,你好厉害啊!”
但凡是?个男人?,是?没不喜欢被妻子夸赞。
魏长稷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牵住她?手道:“堆好了,该进去了,外?头冷。”
“可我才看?到她?,我想……”
温恋舒说着,魏长稷盯着她?不说话。
慢慢的,温恋舒后面坚持再看?下去的话就说不出口,捏了他一下道:“进去就进去,你瞪我做什么?”
魏长稷:“你若听话,我何必瞪。”
“咱们是?夫妻,没有?谁听谁的,应该是?协商。”
“那你下次吩咐我时候,我也跟你协商协商?”
温恋舒不说话了,甩开他的手,跑到人?高的雪人?那儿,蹲下去摆弄着什么。
魏长稷以为?她?被自己两句话冲生气了,觉的有?些较真,但总不能放她?冻着,只得走?过去道:“温恋舒,你要讲道理,凭什么你要我做事,我就不能协商,而我要你进屋,你却嫌我瞪你?这公平吗?”
“不公平啊!”
“不公平应该怎么办?”
温恋舒低着头道:“我改啊!”
“可你这是?改的……”
话没说完,温恋舒站起来,手里捧着个手掌大小,葫芦形状的雪球道:“我就是?要改,要听你话回屋。只是?我觉的我一个雪人?立在外?面太孤单,给她?做个伴。”
她?把雪球晃了晃,“就说他,他是?你。”
魏长稷:“……”
魏长稷看?着她?把那葫芦……不对,那‘魏长稷’放下去,嘴角抽了抽,终究没忍住嫌弃,“我给你堆的有?人?高,你给我堆个不到膝盖的?我有?那么矮吗?”
温恋舒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杰作?。
虽然相差甚大,但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搭出来的。
温恋舒用?了些小聪明,有?些无辜的逗他,“不是?你也行啊!只是?放个别人?在我身侧的话,你……愿意吗?”
第六十九章
魏长稷自然不愿意她身边站着别人, 最终只得闷声默认――那个不足自己膝盖高,丑不拉几的葫芦状雪人是自己。
他一承认,温恋舒便开心了。
主动挽着他的手, 笑眼弯弯的进了屋。
今日过节,温恋舒体恤丫鬟们,没回来前就带话,晚上不用人伺候。
然丫鬟们也懂事。虽说得了假, 却?没就此?不管不顾,仍旧给屋里炭烧的暖暖的,蜡点的亮亮的。
就连暖壶,都各自兑着水, 用字条区分出哪壶洗脚哪壶洗脸。
冬日天寒, 尤其冷足。
夫妻两?个泡了脚,方?才?躺下。
难得的魏长稷熄了灯,温恋舒钻到他这边。
手环着魏长稷腰身, 脑袋靠在?他臂膀, 脚伸到魏长稷腿上的那刻,无意外?感觉到他整个人紧绷了下。
她抬头看他。
昏暗红魏长稷抿了张嘴。
甚至温恋舒想啊!若是他再白些,或许自己就能看到, 此?刻魏长稷的脸是红的。就因为他晒太黑, 遮住了情绪起伏时?肌肤的变化,温恋舒才?看不到他羞涩,也看不到他紧张。
唯有肌肉反应, 才?能体会一二。
温恋舒趴起来,忍不住笑。
魏长稷似是恼羞成怒, 把她整个脑袋又?按回去,“方?才?回来路上不是困了?躺着还不睡, 你?又?要招惹我做什么?”
温恋舒被他大掌按的不能动,老老实实靠在?他胸前。
左耳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右耳则是他听似反问?,实则错开她注意力的拙劣手段。
没揭穿他的想法,温恋舒依言答:“困过头了,也便不困了。”
魏长稷抿唇,“那你?想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嘲笑他折磨他,纵使魏长稷定力再强,被这么撩拨下去,也会忍不住再破一次那十日之约。
温恋舒闲的无聊,指尖绕着他黑发。
同温恋舒一头光滑细腻不同,魏长稷人硬心冷,就连这头发丝都硬邦邦的,带着倔强。
“咱们来说说话吧!”
“……说什么?”魏长稷问?。
温恋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就随便说说。”
魏长稷“嗯”了声,把温恋舒方?才?趴起来,弄乱的被子掖在?她肩膀下,“那你?说,我听着。”
其实他并?非多话之人。
若温恋舒不理他,魏长稷还会绞尽脑汁想些话题。
但温恋舒理他的,魏长稷一贯就是她说什么,他就顺什么的。
这让温恋舒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日和?沈风雪见面,她调侃说的一句话,“魏将军在?外?头横着走的脾气,军营里谁能不怕?我以为跟他这样的男人成了亲,纵使舒舒再骄傲也是被压制的那个。谁知……你?二人之间,从头到尾的主导者,竟是你?。”
男女身体的差异,决定了谁为劣势。
故此?这世间但凡有些脾气的男人,都不会惧内,何况是魏长稷。
但跟温恋舒在?一起,他处处落得下乘,且无惧被人知,只能证明魏长稷在?意温恋舒,在?意到不要名声。
想起这些,温恋舒笑了笑。
把魏长稷抱的更紧,在?一年一末,又?一年之处的交际,声音缓缓的道:“其实就是随便聊聊……魏家的事你?不喜欢听,不如我再同你?说说温家吧!”
头顶魏长稷道:“好。”
温恋舒就继续说:“上次去祭拜我父母,你?也知道的嘛,他们去的早,我从小没有爹娘。”
魏长稷拧眉,不知她为何又?提及。
因为见过那次温恋舒忧伤,魏长稷自觉以为这件事是温恋舒的心病,他不喜欢她哭,自然也就不想听她提。
“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想说啊!”听出他有些抗拒,温恋舒耍赖的往他怀里蹭,佯装撒娇道:“这样的话又?不能同叔父阿兄说,埋在?心里怪难受的,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听我唠唠呗!”
魏长稷默了下,“我是怕你?伤心。”
温恋舒焉能不知,“不会的……”她今日早有此?想法,因此?做好了准备,“而且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我们说了伤心,就让它永远在?心里溃烂生根,那样越疼越深,只会无可救药。比起那样,我更愿意说出来,哪怕说出来……丢些人。”
何况为了父母流泪,温恋舒并?不觉的丢人。
闻此?,魏长稷不再说话。
只是低头看温恋舒一瞬,眸中一闪而过审视,在?温恋舒看过来的那瞬,又?恢复了如常。
“你?说吧!”他道。
温恋舒如愿心里松了口气。
“只要是人,总会期待自己的爹娘,我也不例外?。”
“虽然叔父叔母待我很好……但每每看到他们可以肆无忌惮骂温明书,我也会羡慕。羡慕的多了,我也就生出埋怨。父亲因病去的没办法,我就怨母亲,为何明明已经?生了我,就不能为了我,再撑一口气活着。”
“我会很乖,也会很听话,长大了孝顺保护她,像我父亲照顾她保护她一样。”
“可是――”
“母亲没给我这个机会。”
说着温恋舒苦笑一声,有些暗伤。
“不过随着年纪长大,看到了叔母去世后叔父的痛苦,以及黎伯母不在?,黎伯父终身未娶,我忽然又?理解了,觉的母亲就此?去了,也挺好的。”
温恋舒吸了下鼻道:“毕竟孩子会长大,朋友也不能常在?,失去了另一半,母亲大多时?间都在?思念、孤单、煎熬的内耗,那样的她,活着也是死了,何不如一开始就随父亲去了。”
魏长稷愣的一下,没能忍住。
抬起她的下巴,忽而问?:“温恋舒,你?今晚究竟为何说这些?”
温恋舒拨开他的手,把人楼主,此?刻不见伤心和?困倦,一脸格外?的认真道:“魏长稷,死不是结束,更是解脱,不仅我母亲,你?生母也一样。所以那些痛苦的,你?要学着忘记。”
与其让柳思绵活着,承受着强迫的过去,幽禁的记忆。
带着对魏长稷的愧疚,以及对姐姐的无言以对,最重要的是,还有对魏国公?的怨恨,那才?是折磨。
若柳思绵如柳氏那样,是个坚强的,活着最好。
可从柳思绵后来神志不清的事情上,依稀可以看出――
虽为姐妹,但姐强妹软。
柳思绵太温善,反抗不了别人,就逼迫自己,所以才?会自困自厌,以至成疯,死与她而言无疑是解脱。
温恋舒很认真的说,说完魏长稷却?默了。
温恋舒抬头看他。
却?见魏长稷一眼复杂的盯着她,许久方?道:“谁与你?说,那是痛苦?”
温恋舒:“……”
温恋舒眨眨眼,“可母亲说你?过的很苦,庄子上的十年,难道你?不苦吗?”
这问?题魏长稷没答,只捏着她的手指。
苦自然是苦的。
清醒的生母厌恶他,魔怔的生母又?愿意抱他,奴仆没人把他当真正?的少?爷,偶尔还要承受魏之敬过来,那屋子里的嘶声裂肺。
他毕竟只是孩子,也会害怕。
每天活在?恐惧里面,真恨不得所有人都死去。
可是……
不知想起什么,魏长稷还是道:“我不觉得苦。”
温恋舒抬眸,瞧他不似说谎,面上十分不解道:“可……为什么?难道你?喜欢被虐?”
听了这话,魏长稷白她一下。
“我也是人,但凡是人,如何会喜欢被虐?”
温恋舒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可那么苦,你?却?说不苦,这话我听了自己误会嘛!”又?是这样,带着语气词。
只有温恋舒心虚的时?候,才?会这样不自觉的撒娇。
别人魏长稷不知道,反正?他就受不了温恋舒这样,搞的什么脾气都没了。
捏了下人娇嫩的脸蛋道:“我说不苦,那是因为我遇见了你?!”就这一样,可抵他十年过去。
“啊?遇见我?”温恋舒愣的一下。
魏长稷解释,“你?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给过一个乞丐三?块糕点,山楂糕。”正?因如此?,魏长稷不爱甜,却?唯一只能接受山楂糕。
先前陪着温恋舒逛街,她买的东西吃不下。
别的魏长稷都带回来了,唯一吃完的就是那串冰糖葫芦。
温恋舒想了想……
隐隐约约想到,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彼时?正?因父母抛下她离去不愿意祭拜。
在?叔母让她跪下磕头的时?候,温恋舒跑了出来,后来无意跑到不远处一户人家,围墙特别高。
小小的温恋舒抬头去看,却?看到一个脏兮兮。
就像叔母施粥时?遇到的乞丐那样脏的一个人。
里面似乎有人追他。
那么高的墙,他一下就跳下来了。
摔了一脚,温恋舒都听得骨头的声音,以为他会死。
谁知他却?爬起来,抹了抹嘴边的血,然后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走。
里面喊“杂种”和?“找死”的声音很重,温恋舒跟着他,“你?是偷东西了吗?好多人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