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的眼中有着一丝希冀:虽然她背着其他姨娘偷摸出府的事情是暴露了,但是如果能换到太傅夫人的青睐,这点姐妹背刺算什么!
小红眨了眨眼睛:“太傅夫人下午的时候就走了。”
轰隆。
宛如晴天霹雳,明虞感觉自己整个人快从天灵盖开始裂开:“走了??”
她整个人不可置信:“——说好的上门来感谢我呢?人都没见到就走了??”
小红噢了一声:“这个,知道太傅夫人要找的是您,奴婢本来想赶紧出门通知您的,不过太傅夫人好像也发现了您不在侯府里,把奴婢和侯府里其他要出来找您的下人给拦下了。她逗宵宵玩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明虞:“没留下只字片语?”
小红:“没留下只字片语。”
明虞两眼一翻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红惊慌上前,扶住明虞:“小姐你怎么了?!!”
*
等明虞缓过这个劲儿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下去。
段筝老不早就被管家等人给带了回去,被强行架走之前她还在叫嚣着“我爹可是户部侍郎”,但明虞没理,架走段筝的管家也没理,反而加快了把人往回运的速度。
而明虞饭也用过了、澡也洗完了,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才茫然地眨眨眼睛:“天怎么黑了?”
小翠闻言登时露出担忧神色,她伸出五根手指,在明虞眼前晃晃:“小姐,这是几?”
明虞:“我还没傻。”
小翠回答:“疯子还总说自己没疯呢。”
明虞:“?”
小翠立即从善如流:“当然,奴婢那美丽聪明可爱的小姐肯定不会是疯子的。”
明虞这才满意地躺了回去,她翻了个身背对小翠,摆了摆手,语气明媚忧伤:“我没事,只是心情不怎么好……明早起来就好了。”
小翠望着连背影都散发着浓郁哀怨之气的明虞,表示自己十分怀疑。
但除了怀疑之外她好像也做不了别的,小翠只能将信将疑地帮明虞吹了灯又关上门,自己在外间睡下了——这样她家小姐要是半夜想不开的话她还能及时抢救。
就是不知道之前小姐差点晕倒的时候喊的“速效救心丸”是什么东西。
小翠琢磨着琢磨着就睡着了,等到天色放亮,才一个鱼跃从床上跳起来,连忙往里间冲:“小姐!”
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的明虞:“?”
她一副还没睡醒的迷茫样子,看起来如果不是小翠冲了进来,她现在应当还在梦乡之中。
明虞问:“你干什么?”
小翠硬生生转口道:“……小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
今早的明虞看上去和昨晚完全不一样,虽然在被小翠惊醒的时候还是满脸的起床怨气,但在彻底清醒以后她便重新进入了状态,一边等小翠帮她梳好头,活力满满地规划起了一天的行程。
首先是派人去看看“兰归”在不在——明虞觉得,如果那位太傅夫人知道了救人的是自己,那她多半就是从“兰归”那里得到的答案。
所以,在自己现在见不着太傅夫人的情况下,能先去找姐姐是最好。
不过可惜,吃早饭的时候明虞就得到下人的回复,说是“兰归”今早并不在侯府之中。
镇武侯夫人大早上离府,甚至可能昨晚都不在,这听上去挺奇怪,但如果把“镇武侯夫人”替换成“锦衣卫暗线”,听上去就非常的合理了。
明虞估摸着“兰归”出去是处理郭氏那件事,又或者是给上级打报告什么的,便也没有再追问。
反正大家都在镇武侯府里,见面机会那么多,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儿。
而既然现在找不到“兰归”,那她还是继续出门吧!
出门之前明虞还不忘找到小红,严词叮嘱:要是今天还有太傅夫人的消息的话,就算是挖地道也要出来通知她!
坐在马车上,明虞还拿着自己斥重金搞到的草稿版京城地图,深深思索并询问了一番小翠:“你说,我上太傅府的门口挟恩图报一把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翠:“?”
见小翠满脸都写着“小姐你在说什么屁话”,明虞只能长叹一声:“算了。”
她合上手中地图,转头吩咐车夫说去自己名下的明家店铺。
恩已经不一定能捞着了,账可不能再不算完!!
*
随着载明虞的马车往街市方向驶离,岑归澜那边也收到了明虞动向的消息。
“她去街市了?”
岑归澜正在锦衣卫衙门中看最近几日的公文和情报——这两日锦衣卫的情报人员几乎全力出动在查郭家和高家,但除了查出来高经纬背着自家老丈人偷偷在外面安置了几房妾室以外,并没有更劲爆的内容。
郭家和高家的小贪小污倒都查出来了一点儿,借这个名头去强行搜查倒是勉强行得通,但岑归澜觉得,在有更确切的信息之前,并不应当轻举妄动。
这两日时间,镇武侯府想要贩卖的“货物”也准备好了,岑归澜也以“兰归”的口吻写好信寄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两边便能交割货物——到时候便又是一条线索。
听闻明虞往街市方向去了,岑归澜略微有些讶异地挑眉。
前来汇报明虞以及镇武侯府各处动向的饶以云有点纳闷:“有什么不对么大人?”
他去镇武侯府“兼职”也有段时间,早就发现明虞这个人十分坐不住,去街市这操作对普通姨娘来说很不寻常,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很正常?
“没什么,”岑归澜道,“我以为她会直接去太傅府呢。”
毕竟昨日太傅夫人上门找恩人的动静不小,以明虞的性格,会救张淑宁一把就已经可以说是罕见了,这种情况还把抱大腿的机会错过了,她应该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吧?能不想办法拯救一波?
而按她那种一言不合就“姐姐姐姐”的作风,今早直接坐马车去太傅府主动攀关系,显然更符合她的人设啊!
饶以云费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跟上了岑归澜的思路:“对哈,明姨娘为什么不去太傅府??”
太傅夫人他也有耳闻,性子最是和善低调,虽然说上门认恩这种事听上去非常的没有格调,但毕竟明姨娘是实打实地救了人家,以太傅夫人的性格,应当还是会认的啊。
当朝太傅家里的人情,这都能忍心错过?
饶以云这么想的,也没忍住这么问了。
岑归澜却意味深长道:“她不去找,倒是对的。”
饶以云:“?为什么?”
看自己这位属下满脸的傻白甜,岑归澜默了又默,才解答道:“明虞救了太傅夫人是不假,但她的身份。”
乃是妾室。
自古便是妻为尊,正室与妾之间的阶级差别实实在在地便摆在那里,张淑宁身为太傅夫人,即便是性子好,那也是讲究道理礼节的,更遑论明虞虽然在远王府的宴会上救了张淑宁,但如果细究下去——一个妾室,怎么会出现在如此隆重的宴会上?
如果这个时候明虞再眼巴巴地跑过去要求报恩,只能更加显现出她的嚣张与不识礼数。那才是真的会惹太傅夫人厌恶了。
以岑归澜对张淑宁的了解,明虞现在去做自己的事,倒才更有可能得来两分高看。
“可惜了,”岑归澜悠悠叹口气道,“本来以为今晚回去,能看到有些人来痛哭流涕地卖惨呢。”
第36章
而明虞现下坐在马车上,的确是不断地在内心默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岑归澜知道明虞的身份不一定会得太傅夫人的喜欢,明虞自己就更清楚这一点了。
跑得最快的不一定是那个得到最好的。当时她随手一捞就救到了太傅夫人,已经是属于第一发就抽到稀有卡的级别了,错过人家主动上门很可惜,但要是冒进的话,万一惹了人家厌烦,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明虞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两天还是该干嘛干嘛,本来她手里头要忙的事情就不少,现在她跟着“兰归”,要再接触这些名流上层,总有机会。
明虞很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及时抽调出自己的情绪,因此虽然十分为错过太傅夫人这条大腿难过,但在心里默念数遍“专注眼前事”后,她也就真的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生意上。
马车在一家明氏商铺前停下,明虞下了马车,转头招呼道:“走吧,小翠。”
*
明虞又忙了两天的时间。
一来虽然她对手里原本就是明家的产业很放心,但能亲自去巡视一下的话显然会更好。
二来还是那两家首饰铺,经过之前一天在明珰阁两家首饰铺的亲自观察,她发现来买首饰的客人,若是出身好的,通常目标都比较明确,下手也挺干脆,而如果是打扮普通的,进来时的神情则大多犹犹豫豫,选择困难症的症状非常典型。
而原本店里聘请的类似于导购的小二对这类客人也没有明显的促进消费的作用,所以明虞在想,能不能在店面的布局和首饰本身的摆放上做些文章,比如推出点首饰搭配套餐,还有一些拉亲友砍一刀活动之类的,以此来提升些营收和客流量呢?
这些是明虞生意上要处理的事,然后就是生活上:现在整个镇武侯府的后院都知道她偷偷跟着裴庭和“兰归”参加远王府的宴会了,还有先前裴庭点她“侍寝”的事——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是平等地不受宠就罢了,如今这两件事先后出来,即便明虞再想粉饰太平,后院的这些姨娘们也不会轻易无视了。
不说别的,就那个爹是户部侍郎的段筝,光凭她那没脑子的水平,也不可能让管家架回去一次就不再来找明虞的茬了。
现在明虞天天忙着出去,和这些姨娘凑在一起交流感情的时间也少了,不过为了摆平这件事,她还是专门抽出来了一个下午,和后院的姨娘们亲切手谈了一圈,向她们让了不少利。
至于在打麻将期间,有意无意地指责了段筝仗着家世好就在后院里横冲直撞,实在过分什么的,那只是一些发自肺腑的感慨而已啦。
而低咳着向几位妾室透露些“妹妹最近身体不大好,这些日子还要多麻烦各位姐妹照顾侯爷”,“下次侯爷来后院,妹妹只能向他推荐其他姐妹啦”之类的客套文学,让她们互相争着讨论谁才是和自己关系最铁、最该被推荐给侯爷的人选?
那也只是姐妹之间交流感情的日常啦。
绝对绝对没有任何祸水东引、合纵连横之类的意思,也肯定没有为了转移这些“同事”们的视线,让她们短时间内无暇来找自己的麻烦这样的目的啦。
明虞可以对天发四:这都只是她为了镇武侯府后院和谐,做出的一些小小努力与贡献罢了。
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的傍晚,正当她还在那家生意差一点的首饰铺里忙碌时,一辆外表十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店铺外面。
马车停在店门口不远处,不至于堵住大门,里面的人也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只是将车窗的帘子掀开,等明虞忙完,和小翠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她:“明虞……娘子,是吧?”
突然被叫了名字,明虞迷茫地转过身,见马车里露出一张宁静和贵的妇人面容来。
那妇人一双圆眼,眼角眉梢处生了些细细的皱纹,却并没有太多年华老去的不耐或是烦扰,发髻梳起,也没有戴什么很名贵招摇的发饰,却自有一股优雅书香的气质。而她身上所着的锦衣也说明着,她并不像寻常的中年妇人那样,需要为生活发愁。
这是张明虞有点熟悉的脸。
她朝那马车走了两步:“您是……?”
小翠紧张地想要拽明虞衣角,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小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些人贩子拐骗技巧。
那妇人却是含笑开口道:“老身张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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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淑宁这次并没有请明虞去太傅府上。
云朝的经济贸易很是发达,大多数城市的晚上也没有宵禁,所以张淑宁一早便在附近的酒楼订好雅座,安排了一桌席宴,请明虞前去。
“之前听闻你的身份,我还颇有些惊讶,”张淑宁的面容宁和,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当也是一位美人,“这些年里,我也并非没有遇见过一些心机之辈,在听说当时告知远王府管家叫人的是镇武侯府一位妾室时,确实也升起了一些警惕。”
“在这里,也向你说一声抱歉了。”
明虞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懂的。”
她这番话说得真诚,“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的说法听起来也是直接又精辟,如果不是读过书的话应当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张淑宁的神情当即更加柔和几分。
“倒是您,”顿了顿,明虞关心道,“那日我发现您时您已晕倒在地上,看起来病得很重的样子,这些日子过去,您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张淑宁笑道:“已然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