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
但她到底心理素质强大,很快便跟上但玉的思路,故作苦恼地贬低自己:“玉姐姐你真是懂得自律,我就是个嘴馋的,那么些好吃的摆在我眼前的话,我肯定是忍不住要都吃一遍的。”
说完明虞还不忘再抬一手但玉:“怪不得玉姐姐你身姿这般动人。”
但玉以一方帕子掩掩口鼻,笑得矜持又骄傲。
小翠:“。”
一个傻子没心眼,一个三毛七孔的又心怀鬼胎,凑在一起,别说,还挺合适。
*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明虞也是酒足饭饱——当然,重点是她已经彻底确定了但玉是高经纬养在府外的外室。
这点着实是有趣。
明虞和郭氏接触过,更借“兰归”之便也了解了些高府的情报:高经纬是平民出身,入仕之初便娶了郭府小姐为妻,好借岳家之力。大概是为了回报岳家,加之郭雪颜自己也是个性格能力都强势的,高经纬明面上从来没纳过妾。
啊不,也不是没纳过,按照锦衣卫那边提供的情报,高经纬数年前也纳过一个妾,对方还有了身孕,结果这孩子都没生下来,人便莫名其妙的没了,个中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但总之,高经纬也没为这事儿生气,反而还像没事人一般,继续跟郭氏过着日子。
现在看来,男人也不是老实了,而是学会了搞地下战嘛。
明虞心里有了计较,倒没急着第一次见面就立即有行动,而是和但夫人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用“出府时间太长,必须得赶紧回去了”的理由与对方告了别。
等离开但玉的视线范围后,明虞才带着小翠绕了个弯,又回到韵古坊的后门。
眼下这个时间,韵古坊都已经打烊了,不过还好,掌柜知道明虞临时离开,多半还会回来,所以一直在后门这边守着,见明虞回来,立刻开门迎她进来。
“东家,那些首饰我们都已经送到但夫人的宅子里了……”
说到这里掌柜的有些欲言又止。明虞看懂他的意思,摆摆手:“就当这些东西是我出钱买下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板,譬如记账的苦什么的明虞还是很清楚的。
当然,作为无利不起早的代表,明虞愿意出这个钱,也是因为看到了潜在的回报。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明虞又问:“那但夫人的住址记下了吗?另外,你对她知道多少,都和我说说。”
韵古坊所在并非是京城的中心城区,商业虽然繁华,但来往常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大概这也是但玉的身份一直瞒住了的原因之一。
虽说这事儿扒出来了也不过是则后宅八卦,但明虞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搞点特别线索从岑归澜手里换好处,蚂蚁再小那也是肉啊,说不定她就能捡到漏了呢?!
正巧明虞在桌上看见自己下午时候没写完的信,她灵机一动,将本来的草稿团吧团吧扔了,然后提笔,一封新的信当场援笔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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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明虞寄给“兰归”的信里,个别内容实在不忍卒读,加上岑归澜后面就动身去镇武侯府了,所以等他想起来自己还没回信的时候,明虞的第二封信都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上。
岑归澜:“……”
他觉得,以明虞对“兰归”的态度,这次多半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回信的——而就上次那封信的经验来看,这次的信怕是又有不少的马屁肉麻之语。
自认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岑归澜终于拆开了信封。
然后整封信的第一段话再次猝不及防地跳入他的眼中:
【点了灯眼前的模样,偌大的房,寂寞的窗。】
【熄了灯全都一个样,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第46章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等你的回信……】
岑归澜:“………………”
他开始认真思索在自己的书房里多摆一个唾盂的可能性……或者以后明虞寄过来的信还是交给别人来看吧?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向下移,却发现在那一串串乱七八糟不知所谓之语中,还夹杂着那么一小段不起眼的话:【姐姐,郭氏给你的高府令牌和高大人给他外室的令牌一模一样,他们是不是瞧不起你,在暗暗地鄙视你,不像我,只会心疼姐姐!】
高经纬养了外室?
岑归澜强忍着不适感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前半句上,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终于确定自己抓完了所有的关键词。
第一,高经纬背着锦衣卫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第二,他对这外室应当还挺宠爱,不然不会给她高府的令牌。
这就很有意思了。
高经纬现在牵扯到提楚案中,锦衣卫也是下大力气调查过他的,此人诚然不老实,背着郭氏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妾室,但他还养了个身上有高府令牌的外室?
这就有点稀奇了。
不管这个外室是先前锦衣卫查出来的那几人之一,还是高经纬真的养了个锦衣卫都不知道的外室,都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情况了。
因为这,岑归澜又来来回回看了明虞这封信好几遍,可惜除了加倍的反胃感以外并没有更多有用的收获。
于是岑归澜挥手叫来饶恒——后者刚刚追着高府去提楚的车队跑了一趟又回来,路上一个好觉都没有,被岑归澜叫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带着点大梦初醒的懵:“大人?”
岑归澜道:“高经纬还有个外室,去查查。”
饶恒:“?”
一道命令砸下来,他总算有点清醒过来。饶恒也不像他那听见命令埋头就干的弟弟,思索了两秒后才问:“没、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要不然就这么找,跟大海捞针区别也不大啊!
岑归澜沉吟一瞬:“明虞见过她。”
饶恒:“?”
他伫在原地对着岑归澜的脸望了又望,想等一等下文,结果半晌过去,自家大人都没有再开口,而是从旁提笔,已经重新沉浸在工(hui)作(xin)中了。
所以,就这点信息?
那和没有线索相比有什么区别啊!
而且明姨娘既然见过了的话就直接去问她啊!
明姨娘……
饶恒突然想到自己上次见明虞,脑子一抽往床上跳,结果差点酿成大错的故事,哦不,事故,突然又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
仔细想想,其实光是这两条,也有许多可以下手的地方。
比如高经纬纳了外室,那他总是要见的吧?明姨娘见过,那么根据她的活动范围,划出来那个外室的可能活动范围,也是可以的吧?
到时候两相对比,还是很有可能把人给找出来的!!
对,就这么办!
饶恒握了握拳,自我振奋了一下精神,便连忙出去准备行动了。
*
书房内,岑归澜写好作为“兰归”给明虞的回信,则是思考起来让锦衣卫去查这外室是不是效率不够高的问题来。又或者,还是他亲自去明虞那里打探比较好?
这问题他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宫里面便来人向他传了话:“岑大人,陛下召见。”
岑归澜微微敛眉:“何事?”
那传召的内侍神色凝重:“您去了就知道了。”
圣上召见,那当然是不能推脱的,换好官服与那内侍一道入了宫,然而对方却没带他去御书房或者是宣宁殿后殿,而是径直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有要事的话,应当不会在御花园商量吧?
而等到了地方,岑归澜便见到御花园一处凉亭中,宫人们正来来往往支起一口锅子,旁边还摆满各种各样的食材。
岑归澜来的时候,锅里的汤料已经烧开,正咕嘟咕嘟冒着香气。而有急事要召见他的永平帝本人正在桌后落座,龙袍袖子都卷了起来,似乎是想亲自下菜。
永平帝的旁边还有一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论容貌和岑归澜有八分相似,腰脊挺直,隐约一股肃杀气息。
岑归澜:“……”
正巧这时那内侍高声道:“陛下,岑指挥使带到了!”
永平帝和那中年男子闻言登时看过来,前者当下笑起来:“归澜啊,来了?快坐!”
后者则还是板着张脸,只是见到岑归澜的身影,眼神还是柔和下去几分。
岑归澜:“……急事召见?”
永平帝振振有词:“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怎样不是急事?”
岑归澜:“……来了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永平帝:“你这不就知道了?”
岑归澜:“……”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永平帝却连忙道:“哎呦这锅子开了,归澜快来坐!”、
永平帝一指旁边位置:“来,你坐这儿,过会儿帮你爹涮锅子。”
岑和风开口道:“礼不可废,陛下,还是让归澜给您……”
“哎,”永平帝摆手,“你我不是兄弟,情谊却更胜一般手足,今天咱们也别讲什么君臣,就当是寻常家宴,一起吃吃饭便是。”
他斟了一杯酒,遥遥敬向另一个空置的座位:“皇姐也想你们了。”
永平帝这样说,岑和风也不好再坚持,他跟着倒了一杯酒,同样敬向那个空位:“长公主若知晓如今云朝的繁盛,定然会为陛下感到欣慰的。”
岑归澜默然,而后也举了酒杯,跟着敬向那个方向。
当然,真正跟长公主相处长久的是桌上两位长辈,岑归澜跟着敬酒,一是出于对长公主为人的敬佩,二是出于对永平帝的尊重,至于他爹——好吧,虽然他很看不惯老头子,但长公主和永平帝二人的确对他们一家都极有恩德。
而桌上永平帝和岑和风在小小的伤神之后,也很快恢复常态,转而拉起了家常。
只是岑和风卸任官职以后生活也单调得很,永平帝问候了两句就发现自己已经有点词穷,偏偏岑和风是个不善言辞的,旁边的岑归澜更像是被封住了嘴一般,平时汇报工作时讲起来一套一套,现在却愣是听着自己和老岑尬聊,一句话都不说。
他想给这两父子创造相处感情的机会都找不着!
永平帝这般想着,当下对岑归澜也不乐意了,当下便直接开口叫他:“归澜……”
永平帝本来是想问问岑归澜公务,但转念一想,这小子长得好脾气大,但在正事上的确都做得无可指摘。问这个,怕是刁难不了这臭小子。
于是永平帝话到嘴边,硬生生刹了个车:“归澜啊。”
岑归澜转头看向永平帝,微微垂头示意自己正在听。
永平帝和颜悦色:“朕突然想起来,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可有什么打算?”
岑归澜:“……”
永平帝故作惊讶:“你爹二十岁的时候可都有你了!”
岑和风:“咳咳咳……确实。”
他目光中透着怀念,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
见此,本来确实有点理短而老老实实没顶嘴的岑归澜却是冷笑一声:“他娶妻早,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急?”
“我若娶妻,对方必定是能与我比肩,且能相守一生之人。”
“不然娶妻再早又怎么样?留不住人,照样是无能。”
岑和风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刺过来:“岑归澜!你在跟谁说话?!”
岑归澜毫不示弱地看回去:“谁问我我就在说谁!”
岑和风:“岑归澜!我是你爹!!”
岑归澜:“爹又怎么样?现在我官比你大!”
岑和风:“那是老子退下来才让你坐上去的!不然你现在还在翰林院玩泥巴!”
岑归澜:“锦衣卫规模在我手里又扩大了几倍是事实!而且就算我走文官路线也不会比你混得差!!”
一个不留神又让这俩父子吵起来的永平帝:“……”
他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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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时间,明虞和但玉的关系就变得熟稔起来。
其实明虞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饵咸钩直,但但玉是真的自信心极强,听了几句奉承便觉得对方是真心夸赞,所以她们的关系进展速度简直是原地起飞。
自己是明家小姐、镇武侯小妾的事情不太能在但玉面前暴露,明虞便在她面前随口编了个自己家教严不能透露具体身份的理由——其实她也考虑过靠手上那枚令牌跟但玉来个强行认亲,但以但玉的性格,这样必然会惊动到高经纬。
锦衣卫那边具体查案的进度明虞不清楚,但她知道要是因为自己打草惊蛇的话,以岑归澜那厮的心黑,估计能直接把自己的皮给剥了。“姐姐”来肯定都拦不住!
所以虽然非常急切地想有些进展,但好处与小命谁贵,明虞心里还是很有点数的。
她先前已经写信向“兰归”报备了但玉的存在,明虞寻思着,如果再和但玉接触一段时间而没有收获的话,就直接上报给岑归澜好了——虽然“兰归”有可能也已经上报其他锦衣卫了。
……最好是其他人!她实在是不想和岑归澜这人再接触了!!
咳咳,扯得有些远了。
明虞是那种想跟谁处好关系的话,就会对对方特别上心的人,哪怕和但玉的相处带了点敷衍,她也还是下意识地保持了这种习惯。
譬如如今天气已然入夏,明虞靠着明家的商路关系搞到了些新鲜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