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举杯子：“干！！”
朱屠夫也举杯：“干！！！”
两个醉鬼吼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而岑归澜和诸昇则是继续面无表情的对视，一张桌子，两边却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他娘的就是明虞（明小姐）打入北地内部的方法？
是否过于草率了一些？
而此时朱屠夫已经转过头来，醉醺醺搂住坐他旁边的诸昇：“兄弟，你怎么不一起喝？”
明虞也跟着转头看向坐自己旁边的岑归澜：“大……哥，你看，我又多了一个哥！！”
语气里还带点小骄傲呢。
岑归澜：“……”
“你喝醉了。”
明虞挥挥手：“不重要！女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岑归澜：“……”看起来是真的醉了。
朱屠夫因为没有得到诸昇的回应，这个时候已经慢呼呼地转回头来：“这是你哥？”
他哈哈大笑道：“我刚刚看他站你后面……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酒精之下，明虞的脑子也比平时转得慢半拍：“夫妻？”
“不不不不不不，”她连忙摇几下脑袋，“要不起要不起，这种夫君我可要不起！”
“怎么要不起了？”朱屠夫又问，“我看你这个哥……长得挺俊、器那个什么不凡的，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看得上他！！”
他把岑归澜吹得天花乱坠，明虞也跟着转过头去瞅了岑归澜两眼——还是半扇面具的版本，连下颌线都是重影的。
她也喝得有点嗨了，虽然脑子里最紧要的那根弦还在，但别的地方就没什么把门了。
于是此刻连杵她面前的岑归澜在明虞眼里都变成了一种似虚非幻的存在——简而言之，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了。
所以明虞直接伸手，捏了一把岑归澜的脸：“哦……你说我这个哥。”
等搞清楚这个哥是哪个哥以后，她又很放飞地挥了挥手：“我看不上！看不上！”
“做人嘛，赚钱最重要……结婚，不是，成亲有什么好？多来一个人和我分钱吗？”
这话说完，她一个趔趄差点滑下椅子，好不容易趴在桌子上扶稳了，又努力抬手，在朱屠夫的眼前挥一挥：“对了，老朱啊，咱俩现在也是铁哥们儿的关系了，有点事情我要问你，行不？”
她话说得已经颠三倒四，但朱屠夫同样也成了个醉鬼，闻言忙不迭点头：“你说、你说……”
明虞努力把脑袋凑过去近了一点：“嗐，我和我哥不是刚来曲阳县游玩吗？我们听说，这个庄夫人……”
“哦，你说庄记啊？”朱屠夫闻言摇头又点头，“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听说……”
几斤酒下肚，什么真心的不真心的话人都能往外掏。
这边朱屠夫正在滔滔不绝地吐露着自己听说的那些“内幕”，明虞也连连嗯嗯点头，充分发挥了一个捧哏的作用，最大程度地满足着朱屠夫的成就感与虚荣心。
而另一边诸昇也十分自觉地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记录，只是在写字的空余，他忍不住好几次抬头来看对面的岑归澜。
岑归澜脸上戴着面具，所以诸昇看不见他具体的表情。
只是看看对方那几乎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还有刚刚明虞的动作和那些话……
“公子，”诸昇小声地道，“……小姐她刚刚好像……在调戏你？”
第67章
明虞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才从宿醉中醒来。
前一晚没休息好，昨天又喝了那一大堆酒，此刻即便醒来,明虞也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小翠见明虞醒了,连忙端来醒酒汤：“小姐,快喝点醒酒汤吧。”
明虞回忆了一下昨天下午的种种,发现自己对套磁朱屠夫的内容还大概有些印象——大概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得掏出点庄记的东西来不可——至于别的，明虞发现可能是自己酒喝太多了,把这些部分的记忆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譬如她是怎么回到客栈的,明虞是一点儿都记不住了。
而且比较要紧的,昨天岑归澜是跟她一起的,明虞对自己的安全不担心，但她比较担心，自己会因为喝醉,藏不住心里对岑归澜的那些怨气，导致嘴上没有把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接过小翠递来的醒酒汤，明虞试探性地问道：“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毕竟她回来的方式,应该会从很大程度上反映自己昨晚到底有没有说过分的话。
小翠倒是愣了愣：“就……那么回来的啊？”
她比划了一下：“您昨天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睡沉了,是诸昇把您给背回来的,岑大人还提醒我说要照看着您点。”
背回来的？那听起来还好。
至少不是被扔回来之类的，她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明虞这般想着,心里面也放松了不少。
虽然上辈子也没怎么喝过酒，但她还是天赋异禀，哪怕醉了也能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嘛！！
明虞喝完醒酒汤,便从床上跳下来，又问：“大人他们人呢？今天是个什么安排？”
小翠摇摇头道：“没说,诸昇只是叮嘱说小姐您昨天实在辛苦了，让小姐您今天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便是，不用再出门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诸昇说这个话的时候脸色有点怪——应该是错觉吧？
不过小翠觉得明虞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昨天岑归澜他们带明虞回来的时候，她早就醉得人事不省了，差点把小翠吓了个半死。
“哦哦对了，”小翠又想起什么来，从背后提出一块猪肉来，“小姐，这是今早有人送过来的，说是昨天答应了要给你的……你为什么要去买一块猪肉？”
他们也不缺这玩意儿啊！
明虞的表情心虚了一瞬。
她昨天挑上猪屠夫只不过是随便点的，没想到这大哥还真是一个实在人……
但明虞是个不要脸的，所以在一瞬间的心虚后，她的情绪已经变成了自得：哎，不愧是她，只是小小地和一个陌生人拼了一轮酒，竟然就能让对方引以为知己，还主动送了两斤猪肉来……
“这不重要，”明虞道，“这样，等我梳洗一下，咱们出门去拜访一下客人。”
昨天她和那朱屠夫酒过三巡时对方也说了他的地址，正好今天岑归澜给她放假，别人又特意送了猪肉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明虞重新洗漱了一番，把自己身上的酒味都给洗掉，又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小翠往朱屠夫家出发了。
正好，她上门时朱屠夫一家都在，见到明虞前来，这一家人都惊呆了。
“梅、梅小姐？”
来开门的是朱屠夫的妻子，她看见明虞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显然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还是朱屠夫也出来瞅了一眼，才认出来了明虞。
明虞倒是笑眯眯：“叫什么梅小姐呢？咱们昨天不是认了兄妹了吗？”
朱屠夫挠了挠头：“那不是醉话吗……”
他是脾气爆，但也不是个傻瓜，昨天被明虞那一通话激得脾气上涌没有多想，今天给明虞送猪肉时，才反应过来昨天在酒桌上跟自己划拳的小姑娘怕是身份极为不凡。
寻常人酒桌上说的话都不一定能完全当真，更何况这娇娇的南方小姐？
所以朱屠夫是真没想到明虞还会亲自找上门来。
“哎，”明虞道，“醉话也是我说出来的话嘛，你这个大哥我是认了，难道你不愿意认我这个小妹不成？”
“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来呢！”
她这么爽快一说，朱屠夫也不是什么忸怩人，当下也就让自己媳妇让开，请明虞进来了：“你们这些贵族愿意和我这粗人交往，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不过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
明虞道：“那怎么行！您今早不也来给我送礼物了？”
她说着便状似羞愧道：“也怪那个时候我还醉着，不然肯定是要亲自出来谢谢的。”
朱屠夫哈哈一笑：“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怕是第一次喝我们北方的烧刀子吧？能受得了就怪了！”
“怪不得喝起来还挺烈！我大哥看我醉了那么久，今早还数落我呢！”明虞苦着脸道，又咂咂嘴，“不过喝起来确实够劲儿！”
“哈哈哈，你要是还想喝，我家里还有，今天中午咱们还可以继续！”
……
明虞在朱屠夫家待到傍晚上才和小翠回了客栈里的住处。
她知道朱屠夫是普通人家，自然不会带什么很贵重的礼物，只是准备了些米面，里面顺带夹了一两银子。朱屠夫一家也都不是什么很有心眼子的人物，见明虞真诚，当下也热情地留她在家中吃了两餐。
要说这北方的大锅大灶的确不太一样，明虞硬是吃到肚皮都有些撑了，才酒饱饭足地往回走。
今天不像昨天那样要和朱屠夫拼酒，明虞虽然喝了一些，但完全没到醉的程度，只是有些微醺。
而且朱屠夫一家都是曲阳县的本地人，对庄记很熟，今天见明虞主动上门，没有想别的，只是更觉得明虞真诚爽快，所以明虞要聊什么，他们也全都敞开了说了。
有的时候“外乡人”的标签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譬如对朱屠夫他们来说，明虞不是本地人，对其中的内幕不了解，倒更能让他们可以随意说——反正要不了太久，对方就会离开这里，要说些什么，也不会影响他们在本地的生活。
于是这次明虞可以说是又收获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谁说小老百姓消息灵通不如锦衣卫了？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明虞哼着小曲儿回了客栈里，正好在进自己房间前碰到了岑归澜。
她当即打了一声招呼道：“哥！”
喊哥是担心在这客栈中隔墙有耳，另外明虞正准备把自己得到的信息也给岑归澜说说，两边通一下气。
哪知岑归澜那双眼睛扫了明虞一眼，只是淡淡地点头“嗯”了一声，随即便径直离开了。
全然没有理会明虞的意思。
而且擦肩而过的时候，明虞还隐隐听到了“哼”的一声。
明虞站在原地：“？”
一直到岑归澜已经离开，她才回过神来，转头冲小翠疑惑地道：“他今天怎么了？吃枪药啦？”
更是一头雾水的小翠：“……”
她也不知道啊。
这时诸昇也经过此处，明虞连忙把人叫住：“我哥他今天怎么了？看着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出去碰壁了？”
碰壁倒是没碰壁……
诸昇目光也扫过明虞上下，而后想了想，终于十分隐晦地道：“梅小姐，你……是个勇士。”
上手捏大人的脸就算了，竟然还大声说了好几遍看不上大人！
就算大人对这明小姐没那方面的意思，这也事关男人的尊严啊！！
而且……诸昇琢磨了一下：大人这离京出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带上一个非锦衣卫正式编制人员，还是个女子，这可是头一次。
还有前两天晚上……是真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吗？
诸昇觉得那可不一定。
想到这一层，诸昇也不好再和明虞多说了，前方还有不少公务等着处理，他连忙低下头，匆匆地从明虞旁边走过去了。
明虞再次：“？”
她又转回头问小翠：“我做什么是个勇士了？”
小翠努力地想了想：“呃，可能是说您喝酒的姿势很英勇？”
明虞纳闷：“是这样吗？”
哎算了，从朱屠夫知道的这些事也不是非得今天就要告诉岑归澜，她今天听说的东西也有些多，可以好好理理再交上去。
而且算算时间，她那些铺子的账本应该也快送过来了吧？看账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呢。
另外这曲阳县的经济看上去确实很不错，如果庄夫人倒了的话，应该会空出很多铺面来让她接手吧？到时候开分店的事情也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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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明虞和岑归澜各忙各的，个个都是早出晚归——当然，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俩兄妹虽然天天在外各自行动，但干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逛吃逛吃。
曲阳县中庄记产业极多，当然眼线也不少，明虞和岑归澜每天的动向都大致落在他们眼中，而后又往上汇报到庄秋梦那里。
砰。
本来还在由侍女打扮的庄秋梦，突然一巴掌把梳妆台上的首饰全部扫落到地上，发出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侍女吓呆了，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一时间都不敢再动弹。
“你先下去。”庄秋梦瞪了她一眼道。
那侍女连忙退下，生怕动作慢了，便触了庄秋梦的霉头。
等那侍女离开后，庄秋梦才道：“李三一直没找到？”
梁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之中，他站在庄秋梦的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秋梦通过镜子看到梁梧的动作，气得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他肯定是栽在梅家那两个小崽子手上了！”
“他们到底是谁？”庄秋梦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根本查不到有什么梅姓的大族！！”
梁梧道：“我已经去信给京城那边了……说不定那位大人能查到这两人的底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