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每个时代都有,但真正能得到赏识的就那么多,明虞很清楚,若单论功劳的话,也许她确实够得上这个奖励,但能让她被皇帝都看见,就不是她能做到的了。
能帮忙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明虞接下旨意,内心的狂喜已经快要溢出来:她宣布!把算字去掉,以后岑归澜就是她的梦中情司!!
有官他是真让下属当啊!
抱着这样的心情,第二日明虞去锦衣卫衙门报道时,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看见岑归澜,她的热情程度都快赶上见“兰归”的时候了:“大人早啊!!”
只是岑归澜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看见明虞跟他打招呼,只是浅浅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明虞对此倒没有太在意,反正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谁知道突然有什么事惹岑指挥使不开心了呢?
不过她内心的感激之情还是要表达的。
所以尽管岑归澜看上去不是很想理她的样子,但明虞还是上前,十分真切又感激地道:“大人,这次的事情,真是谢谢您了!”
“您真是个超级大大大大大大好人!!”
闻言岑归澜的脸色突然更差劲了一点:“好人?”
明虞大力地拍着马屁:“对啊!”
她眼都不眨地开始瞎吹:“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您这个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文武双全,英姿绰约,家世好,人品好,还屡次救我于危难,简直乃古今第一完人呐!!!”
“只不过之前碍于您的光芒太过耀眼,我实在是羞于将这些话给说出来。但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您!否则都无法表达我内心如高山仰止、流水涛涛般不绝的敬仰与感激之情啊!!”
明虞说得天花乱坠,然而岑归澜的脸色却并没有好上太多:“哦?”
他不阴不阳地道:“那按照你这么说,我这么完美,岂不是会很欠揍?”
这话有点耳熟,明虞前几天和谁吃饭的时候好像说过,但想想,她好像也在岑归澜本人面前讲过。
于是明虞还是没有多想,而是正气凛然地道:“谁这么说?”
“您的优点多,怎么会让人觉得欠揍呢?”明虞道,“您这么完美,只会让我的内心升起滔滔不绝的敬仰和崇敬之情啊!”
“大家膜拜您、追随您的脚步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要揍您呢?”
听着明虞这行云流水的马屁,岑归澜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微笑:“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抹笑,明虞却觉得情况好像比之前更危险了一点。
好像……她的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
在大脑想出来个所以然之前,她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危机的反应——转移话题:“哦哦,对了,大人,我今天是来锦衣卫衙门报道的。”
这可不是之前她当暗线时那样了,现在的她可是体制内人员!!
“您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岑归澜:“……”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穿过脸上的面具落在明虞的脸上,没有挪动开。
一直到明虞被盯得都在想“完了这把是真的拍坏了”“我不会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因为未知原因得罪了顶头上司然后被打回原形吧”“这不科学啊”的时候,岑归澜才终于悠悠叹了口气。
“算了,”他轻嗤一声,“算我拿你没办法。”
明虞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岑归澜便继续道:“才从北地回来,现在锦衣卫衙门里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主要是这四个月内各地的情报整理汇总,你想的话可以去帮忙,如果不想的话也不用去。”
毕竟才从北地回来不久,绝大部分人都是舟车劳顿,现在都还在休息当中,即便是像饶恒这种担纲职责比较重要的,岑归澜也是让他们把最要紧的那几件事处理以后,就放他们回去休假了。
可以说从头到尾一直在加班的,只有他一个。
甚至好不容易抽出个空,去找明虞吃饭,还只得到了一个“岑归澜这人挺欠揍”的回答。也就难怪岑归澜心情十分不美妙了。
而明虞则是想到自己刚刚才升的职,要是就这么回家睡大觉了,怕是影响不太好。
而且之前她也没怎么在锦衣卫衙门里待过,现下即便是要熟悉这里,跟同僚们打好关系,去帮忙整理下情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从岑归澜这里离开以后,明虞便去颜方那里,领了一沓资料,开始翻看整理起来。
自永平帝即位,开始扶持锦衣卫起,这个机构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已经从城管面子机关变成了一个影响力辐射整个云朝内、乃至云朝之外的庞然大物,而其中数量最多的,并不是锦衣卫本身的编制内人员,而是那没有记录在册过的众多情报暗线。
当然,这些暗线并不是全都像明谷那样,几乎是半依附在锦衣卫上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纯粹的金钱交易,有的时候卖给锦衣卫的情报还掺着假货,也因此,每日锦衣卫从各地收集到的情报都是巨量。
这么大数量的情报,岑归澜,或者说京城锦衣卫衙门的这些人,是不可能全部看完的。
锦衣卫内部有着专门的筛选程序,情报会先在地方过滤一遍,辨别出真实度比较高的,而后送至京城,到京城后,又有专门的人员来阅读分类整理归档,将最精要和有价值的甄选出来,最后才送到颜方、岑归澜的手上。
每个人的职责互不干扰,因此也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重复劳动和情报大量泄露的可能。
这一套近似流水线的分工法着实让明虞惊叹了一下,尤其是当她知道这是岑归澜提出来的以后:也难怪人家能坐到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文武双全,倒真不是她吹的。
而明虞初来乍到,对于其他地区的情报并不熟悉,所以她分到的这些都是京城地区,还有北地的相关情报。
而且明虞也不是直接就整理好,而是帮那个本来负责这块的锦衣卫打下手。
虽然那个锦衣卫看着也挺惶恐的——毕竟论起职级,现在好像是明虞要更高一些。
明虞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情报,觉得眼睛都快近视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远眺了一下外面,才翻开新的一页来看。
而后便被当头的一句“户部侍郎段明成疑似有贪污”给惊住。
什么侍郎贪污?
户部侍郎谁贪污?
户部侍郎段明成怎么了?
——户部侍郎,这个官名明虞可是很耳熟啊。
段,这个姓氏,明虞也熟得很呐!
她当即转身问和自己一起整理情报的锦衣卫:“这个户部侍郎,可有个女儿,名字叫段筝?”
那锦衣卫稍微回忆了一下,随即便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是。”
问这个干嘛?
明虞立即又去翻了这句话对应的具体情报内容来——记载之详细,甚至连这两年段明成上交的户部账本都有所收录。
而那情报的意思,大概是说,段府近来的府上资产似乎有不正常的增加,不过之所以说贪污是疑似,是因为锦衣卫这边一来没有查到段明成很明确的受贿情况,二来户部做的账本他们也简单看过,没发现有什么账目对不上。
明虞翻看了下附录在里面的账本内容,脸上当即露出狞笑来:这不就撞到她的老本行了吗?
不精于做账的古代人不一定看得出来,但她经过了现代各种复杂账目报表的洗礼,要看出来里头的问题却几乎是手到擒来。
段筝啊段筝,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吧,你之前在外面造我谣的仇我还记着呢!
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第93章
转眼一个上午的时间便过去。
岑归澜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本来应该是去吃饭的,不过想到明虞,他还是在离开的时候绕了个弯,去了一趟经历司那边整理情报的地方看看。
本来他以为说不定明虞都不在那里了,毕竟阅读大量情报然后再整理,这工作着实繁琐,以明虞的性格,说不定干不了多久就先不耐烦走掉了。
然而等岑归澜过去,才发现明虞正在那里一顿埋头狂写,表情相当狂热不说,连纸张都废了好些,在她的桌子上面乱堆着。
岑归澜:“?”
这情报看起来就那么吸引人吗?
他走过去几步,几乎都站到了明虞的桌前,而明虞却还似未所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她旁边的另几个锦衣卫都注意到了岑归澜,正要张口行礼,却被岑归澜以眼神给制止住。
岑归澜站了片刻,终于才出声,清了清喉咙:“咳咳。”
明虞还是头也不抬一下:“等等,我正算到关键步骤呢!”
岑归澜再次:“?”
这时明虞好像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刚出声的人是谁,她猛地抬头,果然看见岑归澜正站在自己面前。
明虞下意识唰地站了起来:“大人好!大人吃了吗?”
岑归澜:“……”
他声音淡淡道:“还没。”
明虞当即关切地道:“那大人您快去吃吧,饿坏了可不好了!”
岑归澜:“……”
他看了明虞片刻,终于才道:“你不是也没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明虞下意识便要拒绝:“我这里正……”她正算到关键步骤呢!
不过很快明虞又想到,现在岑归澜可是她顶头上司,而且托对方的福,她才能升官发财,和对方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明虞又收回话头道:“那大人,我能把算盘也带上吗?”
岑归澜:“?”
其实说去吃饭,他俩也不可能跑去什么豪华酒楼去吃一顿午饭,锦衣卫衙门里有工作餐提供,就是味道实在不咋地,所以有条件的话大家一般都是去外面找点吃的。
因为明虞怀里还抱着个大算盘和一堆稿纸,他俩也没走太远,只在锦衣卫衙门外不远找了个食肆,一人点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便坐了下来。
只是就算如此,明虞也没怎么吃东西,而是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岑归澜手里捏着筷子:“……”
原本将明虞叫出来,是想再和她聊一聊的,但没想到,她竟然还可以全程都在埋头算账,连饭都没怎么吃!
岑归澜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也正是这时,明虞终于丢开手里的算盘,惊喜地大叫一声:“我算出来了!!”
声音之响亮,食肆里其他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在他们看见岑归澜的鬼面和那身锦衣卫的衣服之后,又纷纷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扭回头去。
什么?刚刚有人说话了吗?
他们没听见呀。
岑归澜问:“你算出来什么了?”
明虞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激动没收住声音,闻言先左右看了看,而后才凑近岑归澜,神神秘秘地低声道:“过会儿回去了跟你讲。”
然后她便将稿纸和算盘都收了起来,拿起筷子,开始吸溜起了面条。
一直到回去,迈进锦衣卫衙门的大门之后,明虞才献宝似地将稿纸拿了出来,语气骄傲地道:“我算出来户部账目上的问题了!!!”
“那个什么户部侍郎,他肯定在账上面做了手脚!”
岑归澜闻言目光陡然一震。
户部历来是油水重之地,在任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不趁机捞一笔的,段明成这个户部侍郎肯定也不是例外,岑归澜很清楚,只是查账之下,暂时还没有明显证据罢了。
此事说大不大,毕竟户部上下设法捞钱的肯定不只这一个户部右侍郎,若要求人人都两袖清风,一翻兜里掏不出半个子来,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说小也不小——毕竟在人人都清楚户部油水重的情况下,还能被锦衣卫注意到并标记为“可能有贪污”,便足以证明段明成这个可能贪的数额有多大了。
不过段明成这人不像高经纬或者庄秋梦那样,一个藏得深,一个是在自己的主场上的土皇帝,段明成人就在京城,而且生活作风也不低调——看看段筝就知道了。
所以即便一时半会儿没有确切证据,只要多盯一段时间,他究竟做没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这不是个很棘手的案子,岑归澜最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
而现下让他感到震惊的,除了听到明虞说段明成在账面上做过手脚,更多的还有她竟然可以靠着看了两年户部的账本,就推论出这一点。
岑府女主人早逝,岑和风也没有另娶,因此府上庶务、产业经营这些,岑归澜自己也是经手过这些,因此更知道经营生意和账本里头的那些弯弯道道。
岑归澜问:“怎么说?”
明虞当下便又找来纸笔:“来来来我给你算一遍,你看这里……”
因为是给岑归澜演算,明虞便没有去先前阅读整理情报的那间屋子,而是直接去了岑归澜的书房,一边打算盘一边向他讲解。
饶以云就是在这个时候路过的——
他本来是在休息的,前两天岑归澜吩咐他那些事情都搞定了,有假不休是傻子。不过如此松快了两天,饶以云又突然想起来:那天镇武侯来,好像让自己提醒大人一声,去镇武侯府找他?